万年妖，通天道。
两千年前的不知什么时候，灵隐阁的这句占卜断言流传于世，引发了一场“妖类如何能左右人修”的讨伐，灵隐阁也被判定为“妖言惑众”而受创严重，不得不闭阁隐世。
但世人发现这两千年间无人飞升！
占卜判言其二，五千年无神，则世灭。
世人惶恐，才想起妖来。从前遍地捉妖师替天行道，更有三大捉妖师得道升天，使得更多的人进入此列，导致妖灵涂炭，所剩无多的妖儿要么隐世，要么沉眠，亦或是被镇压在某方。近百年，世间灵气匮乏，有些人便举着“杀无用之辈换生存灵气”的旗帜，将杀伐推上高潮。这股高潮也很快就被大门大派给镇压下来，谁都明白，这样的杀孽造下来，只会加速这个世界灭亡，根本不用等满五千年。
五千年已过五四，这世间是否存在万年妖？而根据有道真人解读，谶言中的“万年妖”应该是新生的万年妖，因为资深的万年妖在乱世期间躲起来了，不可能全部被灭杀。
但剩余不到一千年的时间里，真的会产生新的万年妖吗？
蓝缕和柏山，两人坐在树杈上。
“你真的就这么离开？”等着一阵风过去，蓝缕忍不住还是问出口。
柏山笑得轻声，却也引得松树叶扑簌簌地响。
“我以为你有多会忍呢，哈哈哈哈！”
蓝缕有点羞恼，右手就要起势推出，想想柏山即将出谷，俩人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失落地将手藏进袖子里。
柏山收住笑，语气温柔：“小缕，你已经长大，不需要事事都要听从母树，就算你做错了也没关系，我们都是一点一点长大的。”前面是已经长大了，后面又是一点一点长大，柏山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前后矛盾。
蓝缕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忧愁：“我……我昨天爬后山陡峭了……”
“小缕你！”柏山没忍住担忧，想要呵斥蓝缕，但又想到前面的话，语气又放轻下来，“小缕你莽撞了，陡峭现在还太危险，你要去探情况，也要过个二三十载啊。”
“柏山，我看到了，它真的在枯，妖族……我们妖族……”蓝缕说着说着就带着哭音了。
柏山拍了拍蓝缕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们还可以想办法。”
蓝缕说的陡峭上的“它”，是北灵谷中所有妖的口中的“万年灵芝”，说是万年，却还没到万年，前几日渡万年雷劫，如今看来是失败了。大家喊它万年灵芝，就是喊一个妖族的希望。现在渡劫失败，灵芝的生命力在渐失，希望更渺茫了。即将万年成道的灵芝，修行不易，过了万年雷劫，才能修成人身，否则不得开灵，一直孤零零地生长在陡峭上，它甚至还称不上是妖。
柏山说还可以想办法，其实哪里还有办法，就算有办法，难道让这灵芝再承受一次雷劫吗？万年雷劫，多么可怖，整个山谷那几日鸦雀无声，除了几位老祖，其他妖都在重压下苦苦撑着。那灵芝虽然失败了，没有立时化成灰烬，已经是生命力旺盛。所以，刚开始，还以为它历劫成功，却迟迟等不到仙乐仙光降下福愿。
柏山在心里安抚了自己，又面带微笑地对蓝缕说：“小孩子不要东想西想天天瞎想。有这时间还是好好修炼，你看看这世间的地锦修炼成人身的，可能就只有你，可能下一个万年妖就是你了！”
柏山的高帽一顶又一顶地套上来，蓝缕羞恼地无处钻，给柏山丢下一物，就佯装生气地溜下老松树的树杈，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柏山摆弄着蓝缕丢过来的小袋，“哈，这小孩！”语气温柔，珍而重之地将小袋装好，又侧身靠在松树粗大的树干上。这里是风景绝好处，要不然这千年老松树也不会大老远地安家在此，就让这晚间的风再抚慰抚慰即将离家的孩子吧。
谁也没注意，被风送过来的，还带着灵力的小孢子，像顽皮的小孩，也像精灵，到处沾花惹草。有心人探一探这小孢子，会发现这里面蕴含了巨大无比的生命力和灵力的混合力。小孢子停留在何处，何处就会疯狂生长。
宋三月大学毕业了，准备留校考研，但暑假里宿舍翻修，不得不回家住段时间。出动车站的时候，爸妈电话过来说正在附近，可以把她捎回家。宋三月看着身旁四个大小包，没有拒绝“捎回家”的建议。
拒绝了四辆出租车后，爸爸的车慢悠悠地过来了。
“爸，妈……”
“非说那个穿裙子的是女儿，浪费这么多时间。”妈妈说。
“就多绕了一圈，让她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三月什么时候穿裙子了？心里一点都没有女儿……”
“我说你有完没完，她都多久没回家了，我记得她她有没有记得我这个爸啊。”
“讲讲讲，她小学四年级穿了条裙子，你把她打了一顿，她再也没穿过裙子。这么霸道的爸爸，她记个鬼啊。”
“老子把她供到大学了，她得有点良心。”
宋三月听着爸妈一如既往地、心平气和地吵，默默地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坐进后座，再戴上耳机。
“我昨天跟你说了，那么小西瓜一下子吃完就好，又塞到冰箱里。”
爸爸松开方向盘，比划了一下西瓜大小：“这么大的西瓜，你让我一下子吃完，是让我坐马桶上别起来吗。”
“坐马桶上才好，给你机会去对门问问‘午时茶’。”
汽车进入隧道，一下子暗下来，爸爸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突兀地响起，把宋三月吓了一大跳。
“整体疑神疑鬼，你要怎么相信我，我说没有没有没有！”
看着爸爸的反应这么大，妈妈嗤了一声，“心虚了吗？”
爸爸的反应确实过激，用力踩着油门，整个身子都朝靠向妈妈，不合时宜地努力想让妻子相信自己。
前面的光亮来得突然，宋三月适应了光亮后，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像桃子那么大，心跳猛得加速，“爸！爸！刹车啊！”
宋三月朝着光亮飞去。光亮有多高呢？50米高有的吧。宋三月觉得自己还没落地已经失去心脏了，同时也觉得解脱，以后不用再听他们吵架了。幸好这次弟弟不在，他应该在家吃西瓜吧……宋三月挣扎起来看一眼汽车和车里的人：清晰地听着车里两人继续吵，爸爸向右打着方向盘。
凌冽的风，持续不断地，坚持不懈地，宋三月感觉自己整个都快被掀翻过去了。她瑟瑟发抖地醒过来，但她睁不开眼，更是在剧烈摇摆中无法动弹。未知带来巨大的恐惧，她抱紧自己，祈祷风快过去，祈祷自己能坚持住，50米很快就会落地的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变得断断续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峭壁上！望不到底的高度，绝对不止50米，站不稳的话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深呼吸、深呼吸，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着太阳挥散山间浓雾，看着星辰从她脚底升上天空又消失。她真切地感受到博尔赫斯说的“生活是苦难的”，那么自己的桨在哪里呢？哦，现在需要的不是桨，是翅膀。生活可能只苦难她一个人。
自从感受到自己是“扎根”在峭壁上的，已经不想也无法追究她的身体和自己的……物种。以前每天只想咸鱼却被论文鞭策，每天只想不用上班就能过退休生活却被钱包劝阻，每天只想看月亮看星星，现在实现了呢，真好……
如此过了几天，头顶无垠的星空，神秘、俏皮、包容，她以蘑菇姿态，假装自己张开双臂，踮起脚尖，想象与星空拥抱。抱累了，她就蹲在峭壁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看到一条“银河”在向她涌来。“银河”入体的时候，宋三月觉得舒爽，脚底按摩和采耳都无法达到的舒爽，像干裂的黄土高原，被清冽的水源一点点地浸湿泡软，高原上的皲裂一点点被黏连修复变得完整，种子在土壤里舒展舒展，变成一片绿原。
宋三月“喝饱”后，舒畅得不禁仰头“啊~”的一声。
当真是“洒然凌清飙,甘露濡仙芝”啊。
这一声，尽管很轻，却几乎喊醒了整个北灵谷。
蓝缕一个藤爬，闪现在柏山身旁，“柏哥，听见了吗？”只见柏山凝视陡峭方向，久久不语，而后眼睛里有不可置信又惊喜到泪满盈。蓝缕从没见过柏山有这么丰富的情绪。
芜泽的龙龟，从水里身姿矫健地上岸，直奔陡峭。
仲鼠从地底窜上来，忘记变化人身却口吐人言：“老子就说了，它没那么容易死！”绝尘而去。
妖灵们对妖气都是敏感，尤其是这么精纯的妖力，还这么宽和，能接纳万物，情不自禁地就跟着空气中的精纯灵力往陡峭处走了。
没一会儿，陡峭下站满了飞禽走兽游鱼们，若不是被大妖们压制着，大家都身不由己地想往陡峭上爬了。
宋三月若敢睁眼朝下望一眼，绝对会被震撼。
万妖抬着头，喜悦地望着陡峭上的仙芝。说是朝拜也不为过。
此时，宋三月沉浸在“银河”中，各种气泡将她抛上抛下，逗得她愉快极了。气泡越来越多，她在气泡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大大的亮亮的眼睛，嫩嫩的光裸的肌肤，乌黑的长发飞扬，然后有了双手，又有了双脚……
“啵——”，刹那，气泡像是支撑不住她的人体，集体爆破了。宋三月飞速向下，向着“粉身碎骨”，“啊啊啊啊……”
陡峭下的妖们看到后，都傻了。龙龟一弹指，一个大气泡飞快地圈住了宋三月，让她缓缓落地。
“银河”入体，让宋三月一席罗兰紫，整个人由内发光，被气泡带着翩翩落下，美极，“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宋三月下落时看到栖卧在粗壮树枝上的散发着火红的流萤之光的大凤凰，身后飘浮着九条白毛绒绒的狐狸，背着坚硬光滑、泛着荧荧绿光龟壳的万年龟……有“银河”和气泡的加持，在众妖眼中，宋三月端是冷艳端庄又不失弱年的灵动。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九条尾巴的白狐涂山宴朗话音刚落，不远处巨大光柱冲天，气流带动植被东摇西晃，凌乱无法自持。
众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宋三月毫无防备地已凌空被吸往光柱处。
龙龟一改往日慢悠，颇有些气急地吼道：“怎么回事？！”
柏山等一批青壮年妖也是一脸错愕，但一瞬间想起其中缘由，糟糕！因为万年灵芝降世太过兴奋激动，就把这次的出谷机关给忘记了。现在正是这一批十几人约定好出谷寻机的时机。而此时，宋三月周身妖灵汹涌，自然轻而易举地与出谷机关相吸引。
白狐涂山反应过来，赶紧掏出法宝向万年灵芝扔去。
龙龟急道：“你将你的化生镜……”
涂山宴朗急急向众人道：“快将保命的有用的法宝送过去，这是出谷传送阵。快，来不及了，先把她保住啊！”历经妖灵涂炭后，众妖龟缩在北灵谷，若出谷，就得激活传送阵，一旦激活，满足传送阵灵力就完成传送。
大凤凰梧皇在涂山话音未落时，以将一只近似虚无的银白色的羽光大力推向宋三月……
一时天空中五彩斑斓，各种法宝争相夺目。底下的小妖们看着今日的一出又一出，委实难以反应。
但除了化生镜和涅槃羽，其它法宝都重新回来，众妖眼睁睁地看着宋三月消失在光柱中。
蓝缕撞撞柏山的胳膊：“仙子最后说的是什么？”
柏山还没回答，大凤凰梧皇轻声开口，声音如泉水叮咚：“她说‘宋三月’。”
蓝缕有点惶恐，大凤凰居然会屈尊回答他的问题，不过脑地又问：“这是什么提示吗？”
这次没有人理他。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宋三月。
三月如风，春意菲菲。
两千年前的不知什么时候，灵隐阁的这句占卜断言流传于世，引发了一场“妖类如何能左右人修”的讨伐，灵隐阁也被判定为“妖言惑众”而受创严重，不得不闭阁隐世。
但世人发现这两千年间无人飞升！
占卜判言其二，五千年无神，则世灭。
世人惶恐，才想起妖来。从前遍地捉妖师替天行道，更有三大捉妖师得道升天，使得更多的人进入此列，导致妖灵涂炭，所剩无多的妖儿要么隐世，要么沉眠，亦或是被镇压在某方。近百年，世间灵气匮乏，有些人便举着“杀无用之辈换生存灵气”的旗帜，将杀伐推上高潮。这股高潮也很快就被大门大派给镇压下来，谁都明白，这样的杀孽造下来，只会加速这个世界灭亡，根本不用等满五千年。
五千年已过五四，这世间是否存在万年妖？而根据有道真人解读，谶言中的“万年妖”应该是新生的万年妖，因为资深的万年妖在乱世期间躲起来了，不可能全部被灭杀。
但剩余不到一千年的时间里，真的会产生新的万年妖吗？
蓝缕和柏山，两人坐在树杈上。
“你真的就这么离开？”等着一阵风过去，蓝缕忍不住还是问出口。
柏山笑得轻声，却也引得松树叶扑簌簌地响。
“我以为你有多会忍呢，哈哈哈哈！”
蓝缕有点羞恼，右手就要起势推出，想想柏山即将出谷，俩人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失落地将手藏进袖子里。
柏山收住笑，语气温柔：“小缕，你已经长大，不需要事事都要听从母树，就算你做错了也没关系，我们都是一点一点长大的。”前面是已经长大了，后面又是一点一点长大，柏山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前后矛盾。
蓝缕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忧愁：“我……我昨天爬后山陡峭了……”
“小缕你！”柏山没忍住担忧，想要呵斥蓝缕，但又想到前面的话，语气又放轻下来，“小缕你莽撞了，陡峭现在还太危险，你要去探情况，也要过个二三十载啊。”
“柏山，我看到了，它真的在枯，妖族……我们妖族……”蓝缕说着说着就带着哭音了。
柏山拍了拍蓝缕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们还可以想办法。”
蓝缕说的陡峭上的“它”，是北灵谷中所有妖的口中的“万年灵芝”，说是万年，却还没到万年，前几日渡万年雷劫，如今看来是失败了。大家喊它万年灵芝，就是喊一个妖族的希望。现在渡劫失败，灵芝的生命力在渐失，希望更渺茫了。即将万年成道的灵芝，修行不易，过了万年雷劫，才能修成人身，否则不得开灵，一直孤零零地生长在陡峭上，它甚至还称不上是妖。
柏山说还可以想办法，其实哪里还有办法，就算有办法，难道让这灵芝再承受一次雷劫吗？万年雷劫，多么可怖，整个山谷那几日鸦雀无声，除了几位老祖，其他妖都在重压下苦苦撑着。那灵芝虽然失败了，没有立时化成灰烬，已经是生命力旺盛。所以，刚开始，还以为它历劫成功，却迟迟等不到仙乐仙光降下福愿。
柏山在心里安抚了自己，又面带微笑地对蓝缕说：“小孩子不要东想西想天天瞎想。有这时间还是好好修炼，你看看这世间的地锦修炼成人身的，可能就只有你，可能下一个万年妖就是你了！”
柏山的高帽一顶又一顶地套上来，蓝缕羞恼地无处钻，给柏山丢下一物，就佯装生气地溜下老松树的树杈，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柏山摆弄着蓝缕丢过来的小袋，“哈，这小孩！”语气温柔，珍而重之地将小袋装好，又侧身靠在松树粗大的树干上。这里是风景绝好处，要不然这千年老松树也不会大老远地安家在此，就让这晚间的风再抚慰抚慰即将离家的孩子吧。
谁也没注意，被风送过来的，还带着灵力的小孢子，像顽皮的小孩，也像精灵，到处沾花惹草。有心人探一探这小孢子，会发现这里面蕴含了巨大无比的生命力和灵力的混合力。小孢子停留在何处，何处就会疯狂生长。
宋三月大学毕业了，准备留校考研，但暑假里宿舍翻修，不得不回家住段时间。出动车站的时候，爸妈电话过来说正在附近，可以把她捎回家。宋三月看着身旁四个大小包，没有拒绝“捎回家”的建议。
拒绝了四辆出租车后，爸爸的车慢悠悠地过来了。
“爸，妈……”
“非说那个穿裙子的是女儿，浪费这么多时间。”妈妈说。
“就多绕了一圈，让她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三月什么时候穿裙子了？心里一点都没有女儿……”
“我说你有完没完，她都多久没回家了，我记得她她有没有记得我这个爸啊。”
“讲讲讲，她小学四年级穿了条裙子，你把她打了一顿，她再也没穿过裙子。这么霸道的爸爸，她记个鬼啊。”
“老子把她供到大学了，她得有点良心。”
宋三月听着爸妈一如既往地、心平气和地吵，默默地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坐进后座，再戴上耳机。
“我昨天跟你说了，那么小西瓜一下子吃完就好，又塞到冰箱里。”
爸爸松开方向盘，比划了一下西瓜大小：“这么大的西瓜，你让我一下子吃完，是让我坐马桶上别起来吗。”
“坐马桶上才好，给你机会去对门问问‘午时茶’。”
汽车进入隧道，一下子暗下来，爸爸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突兀地响起，把宋三月吓了一大跳。
“整体疑神疑鬼，你要怎么相信我，我说没有没有没有！”
看着爸爸的反应这么大，妈妈嗤了一声，“心虚了吗？”
爸爸的反应确实过激，用力踩着油门，整个身子都朝靠向妈妈，不合时宜地努力想让妻子相信自己。
前面的光亮来得突然，宋三月适应了光亮后，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像桃子那么大，心跳猛得加速，“爸！爸！刹车啊！”
宋三月朝着光亮飞去。光亮有多高呢？50米高有的吧。宋三月觉得自己还没落地已经失去心脏了，同时也觉得解脱，以后不用再听他们吵架了。幸好这次弟弟不在，他应该在家吃西瓜吧……宋三月挣扎起来看一眼汽车和车里的人：清晰地听着车里两人继续吵，爸爸向右打着方向盘。
凌冽的风，持续不断地，坚持不懈地，宋三月感觉自己整个都快被掀翻过去了。她瑟瑟发抖地醒过来，但她睁不开眼，更是在剧烈摇摆中无法动弹。未知带来巨大的恐惧，她抱紧自己，祈祷风快过去，祈祷自己能坚持住，50米很快就会落地的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变得断断续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峭壁上！望不到底的高度，绝对不止50米，站不稳的话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深呼吸、深呼吸，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着太阳挥散山间浓雾，看着星辰从她脚底升上天空又消失。她真切地感受到博尔赫斯说的“生活是苦难的”，那么自己的桨在哪里呢？哦，现在需要的不是桨，是翅膀。生活可能只苦难她一个人。
自从感受到自己是“扎根”在峭壁上的，已经不想也无法追究她的身体和自己的……物种。以前每天只想咸鱼却被论文鞭策，每天只想不用上班就能过退休生活却被钱包劝阻，每天只想看月亮看星星，现在实现了呢，真好……
如此过了几天，头顶无垠的星空，神秘、俏皮、包容，她以蘑菇姿态，假装自己张开双臂，踮起脚尖，想象与星空拥抱。抱累了，她就蹲在峭壁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看到一条“银河”在向她涌来。“银河”入体的时候，宋三月觉得舒爽，脚底按摩和采耳都无法达到的舒爽，像干裂的黄土高原，被清冽的水源一点点地浸湿泡软，高原上的皲裂一点点被黏连修复变得完整，种子在土壤里舒展舒展，变成一片绿原。
宋三月“喝饱”后，舒畅得不禁仰头“啊~”的一声。
当真是“洒然凌清飙,甘露濡仙芝”啊。
这一声，尽管很轻，却几乎喊醒了整个北灵谷。
蓝缕一个藤爬，闪现在柏山身旁，“柏哥，听见了吗？”只见柏山凝视陡峭方向，久久不语，而后眼睛里有不可置信又惊喜到泪满盈。蓝缕从没见过柏山有这么丰富的情绪。
芜泽的龙龟，从水里身姿矫健地上岸，直奔陡峭。
仲鼠从地底窜上来，忘记变化人身却口吐人言：“老子就说了，它没那么容易死！”绝尘而去。
妖灵们对妖气都是敏感，尤其是这么精纯的妖力，还这么宽和，能接纳万物，情不自禁地就跟着空气中的精纯灵力往陡峭处走了。
没一会儿，陡峭下站满了飞禽走兽游鱼们，若不是被大妖们压制着，大家都身不由己地想往陡峭上爬了。
宋三月若敢睁眼朝下望一眼，绝对会被震撼。
万妖抬着头，喜悦地望着陡峭上的仙芝。说是朝拜也不为过。
此时，宋三月沉浸在“银河”中，各种气泡将她抛上抛下，逗得她愉快极了。气泡越来越多，她在气泡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大大的亮亮的眼睛，嫩嫩的光裸的肌肤，乌黑的长发飞扬，然后有了双手，又有了双脚……
“啵——”，刹那，气泡像是支撑不住她的人体，集体爆破了。宋三月飞速向下，向着“粉身碎骨”，“啊啊啊啊……”
陡峭下的妖们看到后，都傻了。龙龟一弹指，一个大气泡飞快地圈住了宋三月，让她缓缓落地。
“银河”入体，让宋三月一席罗兰紫，整个人由内发光，被气泡带着翩翩落下，美极，“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宋三月下落时看到栖卧在粗壮树枝上的散发着火红的流萤之光的大凤凰，身后飘浮着九条白毛绒绒的狐狸，背着坚硬光滑、泛着荧荧绿光龟壳的万年龟……有“银河”和气泡的加持，在众妖眼中，宋三月端是冷艳端庄又不失弱年的灵动。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九条尾巴的白狐涂山宴朗话音刚落，不远处巨大光柱冲天，气流带动植被东摇西晃，凌乱无法自持。
众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宋三月毫无防备地已凌空被吸往光柱处。
龙龟一改往日慢悠，颇有些气急地吼道：“怎么回事？！”
柏山等一批青壮年妖也是一脸错愕，但一瞬间想起其中缘由，糟糕！因为万年灵芝降世太过兴奋激动，就把这次的出谷机关给忘记了。现在正是这一批十几人约定好出谷寻机的时机。而此时，宋三月周身妖灵汹涌，自然轻而易举地与出谷机关相吸引。
白狐涂山反应过来，赶紧掏出法宝向万年灵芝扔去。
龙龟急道：“你将你的化生镜……”
涂山宴朗急急向众人道：“快将保命的有用的法宝送过去，这是出谷传送阵。快，来不及了，先把她保住啊！”历经妖灵涂炭后，众妖龟缩在北灵谷，若出谷，就得激活传送阵，一旦激活，满足传送阵灵力就完成传送。
大凤凰梧皇在涂山话音未落时，以将一只近似虚无的银白色的羽光大力推向宋三月……
一时天空中五彩斑斓，各种法宝争相夺目。底下的小妖们看着今日的一出又一出，委实难以反应。
但除了化生镜和涅槃羽，其它法宝都重新回来，众妖眼睁睁地看着宋三月消失在光柱中。
蓝缕撞撞柏山的胳膊：“仙子最后说的是什么？”
柏山还没回答，大凤凰梧皇轻声开口，声音如泉水叮咚：“她说‘宋三月’。”
蓝缕有点惶恐，大凤凰居然会屈尊回答他的问题，不过脑地又问：“这是什么提示吗？”
这次没有人理他。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宋三月。
三月如风，春意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