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从容走进怡红院,见到往日熟悉的场景里尽是些不熟悉的人,尤其是看到在昔日自己的榻上侧躺着的殷景诚,她心中愤恨,脸上的肉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静默地走进去,坐在殷景诚脚边。

    殷景诚将手中的书放下,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不说话?回来了还不高兴?”

    宝玉摇头解释道:“皇上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更怯’?”

    殷景诚笑道:“只是听过,未曾有过亲身体验。”

    宝玉看着他笑得开心,心中对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极尽厌恶,她勉强笑道:“要不然为什么说皇上命好呢。”

    “好了。”殷景诚将她搂进怀中,说道:“从今后起,贾家只有荣华富贵,再无荆棘丛生了。”

    宝玉口中道谢,顺从地躺下来,被殷景诚搂在怀里,待他的呼吸声逐渐沉稳下来,确定是睡着了,这才悄悄转动身子,想看看屋内到底有何异样。

    床帏,被褥,床边的桌椅布置,她都细心地一一看过了,这屋内能做手脚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这些地方,怕是就是枕下了。

    想起之前马道婆的手段,她小心地蜷起身子,向枕下摸去。

    枕下只有冰凉一片,并无半分什么东西,她想继续查找,却被殷景诚突然的翻身吓了一跳,只好作罢。

    第二日,殷景诚很早便不在塌边了,宝玉顶着眼下的乌青走出怡红院去见自己的大哥贾瑛,才出门,便看到李元宝在门外候着。

    宝玉见了他,也有几分不自在,她还是笑着招呼道:“李公公,怎么不去伺候皇上,这一大早站在这里?”

    李元宝还是一如既往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特意叮嘱奴才,叫奴才全程跟随娘娘。”

    宝玉一边走一边诧异道:“哦?这是为何?”

    “皇上说,虽然是娘娘您的娘家,可如今战事已起,为防止有贼人进府暗害娘娘,所以叫老奴亲自跟着。”

    “那皇上自己那边怎么办?”宝玉住了脚,问道。

    李元宝笑道:“那自然是裴大人的事,老奴就不方便过问了。”

    宝玉见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便将步伐迈得更大,装作不经意问道:“昨儿一宿没睡好,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想来是娘娘思乡心切,想着多在清醒的时候看看贾府。”

    “嗐,谁说睁着眼睛就是清醒的?很多时候不过是没睡罢了,称不上是清醒。”宝玉哂笑。

    李元宝小声说道:“娘娘当真是心里门清儿,只怕过了今晚,娘娘也要过着睁着眼但不清醒的日子了。”

    宝玉听着话大有玄机,但又不好直接问,便向后看了一眼跟随的小太监。李元宝会意,说道:“娘娘但说无妨,后面几个都是老奴教导出来的人,绝不会乱说话。”

    宝玉这才问道:“李公公,你这话听得不大懂。”

    李元宝晓得宝玉昨夜没有在怡红院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便果断提示道:“娘娘可知道皇上身边有一位能驱使鬼神、善用术法的高人?”

    宝玉早就知道是马道婆,她点点头,听着李元宝继续往下说道:“自从馨妃娘娘去世后,皇上思念成疾,这位高人便出了主意,说是要将馨妃之魂魄拘了来,放在身体健康的娘娘身上。因着娘娘与馨妃有几分相像,所以这件事……”

    “不用说了。”宝玉马上便猜出了其中关窍:“住进贾府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吧?”

    看着李元宝点点头,宝玉想道,这就是他宁可在外面待着,也不肯回皇宫陪皇后的原因?

    她替皇后所不值,这样好的一个女子,为何就遇上这样的烂人?

    “李公公如今是在为先太子爷的余党做事?”宝玉问道。

    李元宝惊异于宝玉居然这么快便查出来了,他一脸赞叹,又点了点头。

    宝玉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公公在宫里是老人了,我那位故人并无宫内眼线,所以,能劳动公公大驾的要么是西勤王和北静王一党,要么是先太子一党,我只是随口一猜罢了。”

    “公公只需说,要我如何做,宝玉必定照做。”

    宝玉见了贾瑛,见他也是瘦了许多,且胡子拉碴,没有半分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又气又难过,忍不住又掉了一会子泪,贾瑛好说歹说劝住了。

    过了会子,贾瑛又叹道:“孩童晚上太闹了,连着几日睡不好,还得去面圣。”

    宝玉这才想到他二女儿如今还小,他晚上睡不好也正常,原来胡子拉碴是这个原因,她不禁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儿,周贵人身边的宫女彩绣过来,说是周贵人想要见宝玉。

    宝玉这样一想,也确实有些日子没怎么见到周贵人了,她便同贾瑛道了别,一径随着彩绣到周贵人住的秋爽斋去了。

    周贵人等在秋爽斋的院内,独自一人踱步,忽见了宝玉,忙忙地奔过来,大声说道:“许久没有见过姐姐了。”

    宝玉见她打扮地比从前更为娇嫩,人脸上也有了喜色,由衷地为她开心,说道:“你父亲的事已经了了吧?”

    周贵人面上含笑道:“多谢姐姐还记挂着,刑部说没有证据,已经放了我父亲回家了。皇上说,过不了多久就恢复我父亲的官职。”她说到这句话,担心宝玉不高兴,偷偷地嫖了她一眼。

    宝玉道:“这下好了,你也不用日日哭鼻子了。”

    周贵人面上一红,低声说道:“姐姐惯会打趣我。”

    两人一同进入秋爽斋,宝玉正留神看着里头的布置装饰,一回身,发现周贵人竟然已经跪倒在地上,垂着头不发一言。

    宝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忙上前去扶,岂料周贵人趴在那里,眼泪已经流了一大片,死死低着头不肯起来。

    宝玉不知发生何事,只当她又有什么事求自己帮忙,便嗔怪道:“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你总是这样,又不说缘故,倒叫我怎么帮你呢?”

    周贵人抬起头来,嗫嚅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对不起姐姐你……”

    “这话从何说起?”宝玉诧异。

    周贵人只不说话,宝玉猜道:“难道是因为你侍寝了,怕我吃醋?”她摇头道:“若是因为这个,那大可不必。”

    周贵人摇摇头,半晌才说道:“我父亲出事后,皇上找过我,以我父亲的性命为要挟,叫我多接触姐姐你,将你的秘密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她,姐姐,我真的不该答应他的,如今我父亲因此遇赦,可我每天心里都不好受……”

    宝玉无语至极,这个神经病殷景诚,居然趁着这种时候吓唬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周贵人见宝玉露出痛恨的表情,又是哭又是道歉,说道:“姐姐,这件事在我心里卡了很久,前段时间我都不敢来找你。如今说出来了,我心里好受了许多,姐姐你要是恨我,就打我骂我吧,我都受着,这是我欠姐姐的。”

    宝玉站起身来,使了一点蛮力,将周贵人拉起来,口中说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许哭了。”

    她在周贵人腮边拧了一把,问道:“你没错,如果是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决定。”她神色一变,怒道:“不做人的是他,不是你,明白了吗?”

    “这件事除了对我,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听到没?”宝玉问。

    “没说,姐姐,其他人我一个都没说。”周贵人可怜巴巴儿地解释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不问我向皇上说了你什么?”

    宝玉摇头道:“我在他那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是皇上,他想知道的自然有法子知道。”她看着周贵人,继续说道:“他只不过是想要你服从于他罢了。”

    周贵人神色一滞,她自己不是没猜到这个结果,她低下头,轻声说道:“以前我对皇上的印象也很坏,他总是拉着一张脸,对我很凶。”

    “可后来经过这件事后,他对我态度变好了。”她一边用手搓着衣角,一边说道:“他不像之前那样总板着脸了,还会对我说一些很温柔的话,还会关心我的饮食起居。我最近有几天没见到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宝玉一听,顿时如临大敌——这傻姑娘明显就是快要爱上了啊,她忙说道:“妹妹,你听好。深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别无选择,想爱只能爱皇上,可深宫里有了真心的女人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很好,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

    周贵人抬起头来,明显是了然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宝玉心中一软,继续说道:“皇宫里是容不下真爱情的,只有阶级关系和君臣之礼,你若是过不去这道坎,难免后面会吃亏。今日有为了你父亲求情之事,明儿若是你兄长或者你母家其他人有事求你,你这个人必然会因为身份问题卡在中间,那时候什么真情都会被消耗殆尽的。”

    她不想说的太明显,见周贵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希望她是真的懂了。

    毕竟动情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心里想通,否则外人劝得狠了,还会恨上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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