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阴风骤起,恶心的烟雾弥漫开来,二人身后传来一阵聒噪。

    “小栓子!”

    发出聒噪的是一群孩子,大约八九个,他们身体僵硬,样子就和刚刚那妖怪二哥一样。

    为首的就是小栓子。

    “别过去!”李尘埃拉住冲上前的霉大师,霉大师推开他的手,“他对我很重要,别拦我!”

    “你们二人都是要死的,何必要挣个先后呢。”一个红毛妖怪从烟雾中缓缓走了进来,不用看,这妖怪的脸也是和之前的妖怪长得一样。

    那妖怪手一挥,几个孩子停下了脚步,围在了他周围,呆立在原地,等候施令。

    “就是你们俩,杀了我二弟三弟?”

    “老妖怪,炼制妖童,你丧尽天良!”霉大师愤懑至极恨不得将那妖怪撕个粉碎,若不是李尘埃拦着,怕是此刻早就成了那妖怪双钩下的亡魂了。

    “这几个孩子到底妖是不妖,本座倒还没试过,今日是你们走运,就替本座瞧瞧吧。”红毛妖怪大手一挥,那些妖童得令纷纷扑了上来。

    “那个个儿矮的叫小栓子?看来你认识啊,是你把地牢里的那些孩子放出去的,让本座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拿了本座的木才泉珠,一个放了本座的妖童,总是要赔的吧,本座也不多要,就你们二人的命。”

    李尘埃迅速出剑,两个妖童脖颈断裂应声而倒,拽着霉大师就往深山里逃。

    只听那红毛怪大喝一声,霉大师和李尘埃二人回头看去,妖童们一下子全消失了,紧接着,突觉脚下的地在震动,先是小栓子从地里窜了出来扑到了霉大师身上啃咬,继而是第二个第三个……

    李尘埃将缠在自己身上的三只妖童打掉,一个飞剑,挑飞了趴在霉大师身上的小栓子。

    “不要杀他!”

    霉大师话音未落,利剑穿透了小栓子的心口,一瞬间烧了起来,小栓子化为灰烬。

    霉大师傻愣愣的盯着那堆灰烬,灰烬中,还有一根银簪,霉大师当即冲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银簪,然后拉着还在与妖童缠斗的李尘埃往树林里跑,“林子密,这些妖童眼力差,我们有的是地方躲。”

    话刚说完,妖童飞扑而上将二人缠住。

    眼下妖童只剩下四个了,有两只挂在李尘埃的身上,啃咬着,他连吐两口黑血,倒地不起。

    他撩开袖子,手腕隐约显现出一只虫子的形状,他知道,若是这个印迹出现,再不抑制住体内的毒,等到这只虫子彻底显现出来,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小红啊,给你机会你竟如此不知悔改。”

    这声音……很耳熟!霉大师扭头看去,一个身穿道服脸上挂着半扇面具的人,从天而降。

    “木固安?”

    “死丫头,就知道给我惹麻烦!”木固安甩出一把桃木剑,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下,瞬间桃木剑通体红色,泛着金光,直直飞刺而来。

    仅剩的几个妖童殒身俱灭,化为灰烬。

    红毛妖怪发了疯似的挥舞着双钩,卷起飞雪形成旋风,将木固安圈在了里面,“臭老道,本座今日要了你的命!”

    “这道行搁在你身上,真是浪费!”木固安掏出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团金色的线,随手一撒,那金色的线便将他自己包围了起来,紧接着他双手一翻,震出一道金光,飞雪旋风彻底破碎。

    那些金色的线迅速游走将红毛怪缠了起来,那红毛怪毕竟也是有些道行的,他控制着双钩与木固安缠斗,随着一团黑色烟雾而来,红毛妖怪没了踪影,只剩下断了的金线。

    “你……”霉大师看着木固安,一时语噎。

    “你偷了我的银线怎么不知道用啊,就知道挨打。”

    “你又没教,我怎么知道怎么用啊?”

    “不知道怎么用你还偷啊?”

    “我……”霉大师摆了摆手,她吵不过,索性不讲话了。

    霉大师对于木固安的到来很是意外,这些日子丢了不少小孩儿,官府派了很多人去寻找,结果毫无头绪。

    大家人心惶惶,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半步,就是这样,孩子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后来,有人深更半夜瞧见一只狗,那狗竟化作了人形,抱走了一个乞讨的男娃,于是妖怪吃小孩儿这事儿便传开了。

    很快这事儿引来不少人,不过大多都是来凑热闹的,装的很有本事的样子说是能抓妖,实际上都是骗赏银的。

    只有木固安不一样,他尽职尽责的去找线索,霉大师以为他是真心来捉妖的,可实际上,孩子依然在丢,木固安寻了几日线索之后,便再没了动静,整日好吃懒做,睡到日上三竿。

    霉大师跟了他几日,才发现他的真面目,留下几个白眼儿臭骂了他一顿便溜了。

    听闻妖市有醉妖散,不过很贵,霉大师拿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到了妖市才发现,那里东西的价钱,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贵,虽然平日里转霉赚了些银子,但毕竟帮的大多都是平民老百姓,赚了钱买了宅子,这手头儿上也不富裕了。

    无奈,霉大师只能再继续骗了,她要救小栓子,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西市有一富商,方家那可是富得流油啊,只是唯一的儿子方长命“不争气”。

    说是不争气,实际上,是他太争气了,饱读诗书,又有头脑经商,只是这身子骨太差了,整日汤药不离,却又有一颗当仵作的心。

    方家甚是疼爱这个儿子,听这名字就知道,平日里事事依着他。

    这方爹是四处求医问药,可这宝贝儿子就是不争气,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霉大师买通算命先生,给方家介绍了一位“神医”,这神医就是霉大师自己。

    方爹根据算命先生的指示,于深山中一处深泉,找到了钓鱼的霉大师。

    方爹不解,“这深泉无鱼,先生这是在钓什么?”

    霉大师故作深沉,信口胡诌起来,“世间万物皆有命数,我这是在钓命。”

    方爹见过无数自称神医的人,最后都没有任何成效,况且听说此人就是传说中的霉大师,可帮人转走霉运,不妨一试,“神医这番话有深意的很,恳请神医随我同去,救救我那病弱的儿子。”

    霉大师心里偷笑,表面上依旧平静,“可担不起神医二字,我可不会治病,我就是个跑江湖的,有钱了就去逍遥快活,没钱了就帮别人转个霉。”

    “那眼下,您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不瞒你说,眼下这囊中确实羞涩。”

    方爹一听便知,这是在要钱,“您开个价,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能救我儿子。”

    “多少钱都给得起?”

    “多少都给得起!”见霉大师继续盘问,方爹也来了神儿。

    “不去!”任凭方爹如何说,霉大师就是坐着不动,继续钓她的“命”。

    无奈,方爹只能返还家中,瞧着病弱的儿子,孩子他娘整日以泪洗面,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第二日,方爹又去了,结果又被轰了回来。

    接连去了三日,霉大师这才勉强跟着方爹回来,说是瞧一瞧,试一试,让他们不要抱希望。

    方家少爷,方长命,身子瘦弱,脸色煞白,双目无神,说话待人却极其温柔,与他家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嗓门儿护院格格不入。

    霉大师细细端详了一下卧床的方长命,将自己的头发系在了他的腕子上,就在一瞬间黑色迅速侵满了整根转霉线,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命竟这般不好,这些年她跑江湖长了不少见识,方长命这根本不是病,是丢了魂魄,不是吃药转霉就能治好的。

    这方长命到底是富家公子,都虚弱成这样了,举止之间的贵气依旧不减。

    看着方长命,霉大师忽然恍惚了,这般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了。

    这几日,霉大师想尽了她知道的所有办法,当然,也捞了不少好处。

    方爹倒是欣喜,因这几日,方长命多了不少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是往日里强颜欢笑所不同的。

    方长命丢失魂魄这事儿,霉大师没有告诉他,只是告诉他少去碰那些尸体,对他没好处,当然方长命是不听的。

    霉大师只好以采药为由,带他四处转转,吃了很多好吃的,没想到方长命倒是很开心,他说这是平日里都做不得的事情,不当仵作就只能在家待着,风吹不得雨淋不得。

    他很羡慕街上玩闹的小孩儿,他小时候就没出过屋,自然也没什么朋友。没有人同他说说话,因为方爹告诫过府里的人,不得打扰少爷休息。

    霉大师是他第一个……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朋友,方长命不知道何为朋友,他也不敢贸然与人亲近,害怕被拒绝被讨厌。

    霉大师的爽朗活泼让方长命感受到了快乐,他愿意同她讲话,开始试探性的分享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霉大师心里也为难,她后悔答应方老爹,方长命这么好的人,实在不忍心欺骗于他。

    可是她不能不管小栓子,方长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妖怪不知抓了多少孩童,若她不救,那些孩子怕是都要成了亡魂了。

    一日夜深人静,霉大师拿着钱偷偷溜出了房门,她动作很轻,知道方长命睡得浅,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来。

    刚走到花园,就被叫住了,霉大师回头尴尬地笑了笑,方长命灭了灯,只说了句谢谢,点了个头便回屋了。

    方长命知道,霉大师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留不住人的,他渴望自由所以万万不能剥夺了他人的自由,能有这几日的相伴,他已经很感恩了。

    霉大师连夜赶到妖市,卖醉妖散的摊主却已有几日未出摊儿了。

    这几日霉大师躲躲藏藏,可还是被方家那几个护院抓住,背负巨额债款,又莫名其妙与李尘埃纠缠不清,还被紫袍人绑架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现下又在牙耳岭逃命,还遇到了丑八怪道士木固安……

    这世间的倒霉事儿都让我碰上了吧!霉大师仰天长叹,方家少爷的霉运是真他娘的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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