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弃心净,地止根行,九丁重火,生!”花喜一人挡住飞扑前来的土龙,其他人在墓室内寻找机关。

    涂骁不满炎广龄守在李尘埃身边什么都不做,“喂,你别老看他了,你干点儿活儿吧。”

    炎广龄瞪眼,“墓室里有没有机关还不一定,就算有机关,它长什么样你知道吗,不知道怎么找啊,我看还不如等那野丫头把土龙击退,咱们原路返回,反正她现在这么厉害了,咱们还是别拖后腿了吧。”

    涂骁最看不惯的就是炎广龄这副事不关己就知道捡现成的样子,他将炎广龄拽了起来,“你要是这样,等李尘埃醒了,我可就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他,本来他就不喜欢你。”

    是啊,李尘埃本来就不喜欢自己,要是被这么告一状,他更厌恶自己了。

    炎广龄当即像变了个人一样,先是拿出一瓶伤药递给裴颜芝,外加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伤了你,请原谅我!”

    然后,她又走到涂骁跟前,同样的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坐享其成,更不该说你卑贱,是我的错,请原谅我。”

    言罢,炎广龄便积极地在墓室里到处寻找机关,这一系列举动实则看呆了涂骁和裴颜芝。

    “尘弃心净,地止根行,九丁重火,生!”

    “尘弃……心净,地止……”

    花喜念诀的声音越来越弱,九丁重火的威力也越来越小,最后竟只能燃起一点点小火苗,在指尖跳动,又在顷刻间覆灭。

    “找到,机关了没有啊?”花喜问。

    “还没,怕是真的没有机关,只能原路返回了。”裴颜芝道。

    涂骁跃身窜上了半墙之高处的石像上,重新翻找每一处犄角旮旯,“不行,外面被布下天旋四十二阵,还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蛊虫,我们几个人都伤的不轻,光靠花喜一个人,根本不是办法。”

    炎广龄放言,“那怎么办,要我说就原路返回,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牺牲她一个,救活我们四个人,这不是挺划算的么。”

    “将你喂给那些土龙,我们趁机逃出密室,也挺划算。”

    “李,李尘埃?你醒了。”炎广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我是说,牺牲她一个,保全我们四个是万万不能的。”

    “尘弃……”火诀未念完,花喜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就在她沉身向后倒去之时,李尘埃一个健步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揽了过来。

    “尘弃心净,地止根行,九丁重火,生!”李尘埃掐指念诀,借用乾夭长灼的神力,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其冲击力之大,竟将整个墓室都烧了起来。

    “你怎么也会……我还以为,我很特别,是天选之人,才看得到这上面的仙法。”花喜靠在李尘埃的怀里,看傻了眼,怀疑人生,“这秀才鬼,到底还是忽悠人的,什么无字书,什么只有我能看见,果然还是胡说八道。”

    “你念念叨叨那么多遍,我怎会记不住,至于我怎么也会燃起九丁重火,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不是重点。”

    墓顶不断有石块掉下来,镶在半墙之上的石像也重重地砸在地上。

    “墓室要塌了,别找机关了,原路返回,快!”李尘埃将花喜抱了起来,率先跑出了墓室。

    炎广龄紧随其后,“等等我,我就说嘛,还是得原路返回,不是,你把野丫头放下来啊,她又不是没有脚。”

    裴颜芝停在裴乘风的棺椁前,迟迟不肯离去。

    “小仙女,快走吧,马上就要塌了。”

    裴颜芝红了眼眶,哽咽道:“可是我哥哥……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被埋在这七丈苦厄之底。”

    “裴家就剩你一人,你若不走,深埋于此,家破人亡之仇又如何报。”

    裴颜芝摇头,“我不行的,我做不到的,这么久,我都没能杀了他,我根本报不了仇,反而还毁了哥哥的尸身……”

    “你就算报不了仇,好好活下去,这其实更是他们希望的。”

    不等裴颜芝说话,涂骁便将她扛了起来,在墓室坍塌的最后一刻,逃了出去。

    几人在密道中暂时落脚休息,裴颜芝望着坍塌的墓室,终于崩溃大哭。

    涂骁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裴颜芝的肩,“小仙女,你哥哥,他一定不会怪你的,你的家人,一定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而且,柳扬齐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仇人了,是整座武阳城的仇人,我们会帮你,会帮整个武阳城的百姓,你不是一个人,我……我们都会陪着你。”

    裴颜芝紧紧攥着手中的锁灵玉,这儿时裴乘风送她的礼物,现在却被柳扬齐拿去,成了碎成两半的残玉。

    李尘埃用乾夭长灼为花喜疗伤,花喜则默念《弃尘素心诀》。

    “你刚学会无字书上面的仙法,便强行利用《弃尘素心诀》使鬼术融为己身,急于求成,又加上之前差点儿入魔,还在为我转霉,你真当自己念了几句仙法就是神仙了吗,不要命了!”

    “你可快别提那个无字书了,我真以为是什么世间独一份儿的仙法,只有我这种有仙缘的人才能看见,才能学会,合着我白兴奋半天。”

    炎广龄夹在四人中间,实在尴尬,左边两位在疗伤,右边两位在哭诉和安慰,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实显多余。

    炎广龄站起身,“你们有完没完,疗完伤没有,什么时候安慰不行,赶紧赶路,本公主可不想在这儿多待一刻。”

    言罢,炎广龄起身前行,走了几步,她感觉身后并没有脚步跟上来的,便回头看去,明明坐在地上休息的四个人,在此刻却全没了踪影。

    紧接着,她所在的地方开始剧烈的震动,最后天旋地转起来。

    墓顶“滴答滴答”地往下掉着水,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李尘埃于耳畔“吱吱”的老鼠声中醒来。

    所处之地不再是之前那样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味儿的墓室,反而种着三棵柳树,列成三角位,“站”在墓室中间,空气中偶有雨后的味道,地上是鲜嫩的草,还挂着水珠。

    若不是三棵柳树中间摆放着一口极其大的红棺材,还真像是宜人的野外。

    “花喜!花喜!”

    李尘埃到处寻找着花喜,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那口红棺之上,面色凝重。

    如今只有这一处没有找了,莫非其他人都被关在了这口极其大的棺材之中,李尘埃这样想着,然而就在他准备用乾夭长灼劈开棺材的时候,棺材盖儿突然飞了起来,里面冲出来的人竟是刘问道,朝李尘埃抓了过来。

    “李尘埃,李尘埃!你醒醒,嘿,醒醒。”花喜见李尘埃始终没反应,便抬起了手准备用力地抽上一巴掌,就在这时,李尘埃猛地挣开了双眼,坐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尘埃看向扬起巴掌的花喜,花喜尴尬地挠了挠头,“可算醒了。”

    李尘埃看向四周,所见之景与梦中无异,墓室中间,是列成三角位的三棵柳树,中间摆放着一口极其大的红棺,空气中是下过雨后的味道,地上鲜嫩的草还挂着水珠。

    唯一不同之处,是这个棺材被打开了。

    李尘埃当即警觉起来,站起身,将花喜拉到了身后,手执乾夭长灼,屏住呼吸慢慢靠近红棺。

    花喜戳了戳他,“你干嘛,这棺材是我打开的。”

    李尘埃愣住,随即就看花喜朝棺材大步走了过去,“你瞧,这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李尘埃这才跟了过去,望向空无一物的棺材,“你开的?”

    花喜耸了耸肩,“天旋四十二阵又换阵了,我一醒来就在这么个地方,你又睡着,怎么喊都喊不醒,我也没事儿干,找了找涂骁他们,显然也不在这儿,我还爬上这几棵树看了看,感觉像是个阵法,我看这棺材这么大,我寻思万一涂骁他们在里面,没人管他们憋死了怎么办,我就给打开了。”

    李尘埃倒吸一口气,她倒是无所畏惧,“你不是怕鬼么,怎么还开棺?”

    “我现在可是会火诀的人,哪只鬼要是敢吓唬我,我一念火诀,就把它烧个一干二净,就算这棺材里的尸体爬出来咬我,我也无所畏惧!”

    就在二人说话间,红棺发出了一声巨响。

    花喜吓了一跳,躲在了李尘埃的身后。

    “你不是不怕了吗?”

    花喜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头发,从李尘埃身后站了出来,“我就是配合一下这诡异的响声而已,我可是会火诀的人,怎么会……”

    突然,红棺内伸出了一只手,紧接着是另一只,这双手瘦如柴,皮包骨,有着绿色的长指甲,扒着棺材抓出了刺耳的声音。

    “你刚刚是说,就算这里面的尸体爬出来,你也无所畏惧吧。”

    花喜嘴角抽搐,“不是吧,我就随便一说,倒也不必心想事成啊。”

    说话间,就见棺材中的人窜了出来,此人一身黑衣,戴着画有虫子的面具,与此同时,无数只虫子从红棺中往外快速地爬着。

    “柳敦书。”

    “什么?”花喜大惊,“这不是裴家的墓吗,他怎么埋在这儿啊?”

    柳敦书冲花喜和李尘埃二人扑了过来,绿色的长甲直击他们面门。

    然而,李尘埃和花喜此刻就像被石化一般,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听“嘭”的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痛苦的嘶吼。

    花喜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是李尘埃血流不止的胳膊,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她的身前。

    李尘埃面色铁青,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三柳阵法,将他困住了。”

    此刻三柳阵中,柳敦书浑身爬满了蛊虫,痛苦地趴在地上挣扎着,嘶吼着,绿色的长甲抠进了双眼,满脸是血。

    “这是……”

    “柳敦书大概是没死,柳扬齐将他困在这阵中给他种了续命蛊,他要让柳敦书日日被自己养的蛊折磨。”

    花喜倒吸一口凉气,“终究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也是自食恶果。”

    她看向李尘埃,她不知道李尘埃到底为何如此,先是为阻自己入魔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这又替自己挡住了柳敦书,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为什么这么做?”花喜问。

    李尘埃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想来想去,他只说了一句:“我不怕疼。”

    不怕疼,他的确不怕疼,或者可以说他已经对疼痛没有什么在乎了。

    自从跟了刘问道,这许多年来,没有哪一天是不曾受过伤不曾有过痛的,他是颓丧的死灰,是有着千疮百孔的泥中鬼。

    “怎么会有人不怕疼,没有人生下来就必须坚强,就合该忍受疼痛,我不知道你遭受了什么,我只看得到你浑身大大小小的伤,这些伤不该是你说服自己不怕疼的理由,我相信命运,它给了你不幸的二十年,今后的日子就一定会给你应得的美景良辰,你可以做一个软弱的人,并非懦弱,而是学会害怕,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花喜将李尘埃的伤口包扎好,“你不必为了我再做任何牺牲,你我之间相互利用,各有各的目的,无论谁死都是自己的命运,生命平等,你该爱惜自己,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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