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被困在“都市”两天了。

    “都市”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名字,一共四层,每层十二户。

    房间之间紧密相连,一个窗户也没有,连走廊外围也被糊上水泥,外面一点亮光也照不进来,只有三盏闪烁不定的灯照亮四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作用,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只剩下无尽的压抑与沉闷,像口棺材一样。

    我不知道其他房间是什么样,只是我住的302有个狭窄窗口。一天当中有半个时辰不到的日光从窗口照进来,成了我唯一的慰籍。

    我把我的床铺搬到窗口下面,从衣柜里寻到凉席铺最底层。床单是新换上的,大概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股霉气。

    我躺在上面,透过小小的四方洞望向天空。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有那终日散不去的云和雾,让人窒息。

    我不是自主住进的“都市”。

    也不知道是不是种新型绑架,只是睡了一觉,我就来到了302。

    我的钱包、手机,所有能和外界联系或证明我身份的的东西都不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来到“都市”的第一天,我就尝试离开这栋大楼。

    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整的设计,给一楼到户外的楼梯间设计了个密码锁。

    谁家大门把密码锁装在门里面?

    我愤愤不平地踹了两脚,门纹丝不动,我的脚生疼。

    强硬的手段行不通,我就靠运气纯蒙。

    它没有确定说是几位数,我就随便试了些数字,果然打不开。

    “也是,我要是这么轻易就能猜中,也就不会被丢到这里来。”

    反正也试不出密码,我就坐在楼梯口,看有没有活人经过。

    数了三千只羊,也没看见一个活人。

    我决定主动出击。

    楼梯间贴着一张褪色的告示,上面写着一楼因渗水无人居住。我直接去到二楼一间间敲门,就算打开门是绑架我的人,也比坐以待毙要强。

    脱离电子设备一整个上午,我快憋疯了。

    我快步跑上二楼,爬楼梯时扬起的灰尘,在昏暗中弥漫。

    二楼的门都是紧锁着的,门前或整洁或杂乱,却都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我鼓起勇气逐一敲响每一扇门,从201到212,一个吱声的也没有。

    正当我几乎要放弃时,从205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我再次敲响了那扇门,门内依旧没有传来人声,只有越加清晰的脚步声在屋内回响。

    我踮起脚,透过猫眼朝里看,迎上的却是一只猩红的眼睛。

    我看着它的时候,它也在看我。

    “嘶——”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骨升起,我倒吸一口凉气,屋内继而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菜刀。

    “你找谁?”

    直面闪着寒光的菜刀时,我的勇气仿佛瞬间蒸发。双腿重如千斤,无法挪动分毫,大脑则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我强迫自己咽下紧张所涌上的口水,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你好,我是新搬来的,不小心忘了大门密码,想向您求助一下?”

    “新来的?”205的主人以他那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我尽力控制面部的肌肉,不让恐惧泄露。

    几秒的沉默后,他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安的笑意,露出参差不齐的大黄牙,问:“你喜欢吃猪肉吗?”

    我全身僵硬,不敢点头。

    205并不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吃猪肉啊,就得挑那种肥瘦相间、体型匀称的,最好是长得也漂亮的……”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异样的兴奋,还朝我走了两步。

    意识到必须迅速恢复冷静,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寻找逃脱的机会。显然,硬碰硬是行不通的,我必须智取。

    205似乎想起了什么,欲盖弥彰地将菜刀藏在身后,故作轻松地说:“别误会,这刀我刚用来杀猪。你要是喜欢,可以来我家尝尝新鲜的猪肉。”

    我连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

    我悄悄活动着因恐惧而僵硬的双腿,发现它们已逐渐恢复知觉。我趁机再次询问:“那您知道大门的密码是多少吗?”

    “密码……”205狡黠一笑,“我也不知道。”

    “打扰了!”我匆忙间几乎是逃窜般冲上楼梯,每一步都踏着重重的喘息,直到安全地躲进自己的房间,才敢回头瞥一眼,确认205并未追来。

    我长舒一口气,这次是运气好才没被杀掉,在摸清“都市”里居民的真实面貌之前,还是不要轻易去敲门了。

    房间内,白炽灯的光亮驱散了些许不安。这点还是比较人性化的,房间里的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直亮着,不会突然黑掉让我陷入恐慌。

    心脏逐渐恢复正常频率跳动,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我蹑手蹑脚地靠近猫眼,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身躯,在我的垃圾桶前仔细搜寻着什么。

    “婆婆,”我打开门叫住她,“您知道一楼大门的密码是多少吗?”

    她缓缓抬起头,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映入眼帘,老花镜后的眼眸略显浑浊,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她喃喃自语:“5月14日,是周日。”

    “婆婆?”

    我注意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她手中的动作未停,在垃圾袋中翻找着,嘴里依旧念叨:“5月14日,是周日。”

    “周日怎么了?”我再次尝试与她沟通,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老婆婆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即又恢复了翻找垃圾袋的节奏。垃圾袋里只有几片废弃的纸板,她完全不在意,目光也没在我身上做任何停留,只是机械的重复翻找的动作。

    良久,她放弃了寻找,拉紧了手中的袋子转身离去。

    “5月14日,是周日。”

    她的袋子肯定有秘密,我去问老婆婆不一定会给我看,抢老人家的东西又不道德,目送老婆婆打开307的门进去,我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

    来到“都市”的第一天,我总共见到了两个人。

    205拿刀的胖男人,有点危险,尽量不接触。307的老婆婆,疑似阿尔兹海默症,无法交流。

    这些信息对于我离开“都市”没有任何帮助,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应该不是绑架我的人的“同伙”,不然我早就被抓了。

    困在“都市”的第二天,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我无法形容ta的长相,甚至我都不能确定ta是个人,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我趴在猫眼处等着ta的到来。

    302没有厨房,我的门口悄无声息地出现温热的饭菜,三菜一汤,伙食还挺好。

    我追出去看了一下,谁都没有看到,于是准备守株待兔,等着ta再次出现。

    在我肚子第九次发出抗议后,穿着黑衣行动鬼祟的送餐员终于现身。

    他肩挎小巧的绿包,蹑手蹑脚地来到我的门前,四处张望,确认安全无虞后,才轻轻从包中取出温热的盒饭,小心翼翼地置于门边。

    整个流程动作下来都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难怪我昨天没能发现。

    我的手已蓄势待发,紧贴在门把手之上,只等他弯腰之际,我猛然拉开门扉,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被我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地上,回过神来,转身就逃。慌乱中还不慎将我的盒饭撞翻,精心烹制的排骨汤瞬间洒落一地。

    算了,心疼也无济于事。我迅速调整状态紧跟其后,男人右腿像是有疾,一瘸一拐地跑着,很快就被我追上。

    “你跑什么?”我堵着楼梯不让他往上跑。

    男人拖着残疾的右腿一屁股坐在地上真诚地回答,“你追我,我就跑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男人看着没有恶意,我把问题一股脑问出来,“你是谁?这里是哪?我是说地理位置上。谁给我弄到这里来的?你在跟谁做事?楼下的密码是多少?”

    男人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风暴砸得有些晕头转向,他苦笑着摆摆手,“你慢点,一个一个问。”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从最紧迫的问题入手:“一楼的开门密码是多少?

    “不知道。”

    “把我绑来这里的人是谁?”

    他一脸无辜,“不知道。”

    我眉头紧锁,追问得更为急切:“这里究竟是哪里?我知道它被称为‘都市’,但我需要的是更具体的地理位置信息。”

    男人可疑的沉默两秒,“不知道。”

    我的耐心已经接近极限,肚子饿得咕咕叫,而他的回答却如同冷水浇头,让我几乎要抓狂。“那你总知道你是谁吧,为什么要给我送饭,雇你的人是谁?”

    “我是这里的原住民,之前住在一楼,后来渗水,就搬去四楼住,现在住401,整个四楼只住了我一户。”

    我唯独还没上过四楼,没想到上面还真有个能沟通的人。

    401接着说:“我刚搬去401时,屋内放了张纸条。说是每天会给我送来新鲜食材,让我去给302的住户送饭。”

    “纸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周前,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外面的水没能及时排出去把一楼淹了,我才搬去四楼。”

    时间对不上,我昨天才住进来,401却是一周前就已经开始给我送饭了。

    难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可是说不通,我不是富可敌国,也无名声在外,绑架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行动受限,但至少我在这里并未受到苛待,生活所需一应俱全。除了不能离开这座名为“都市”的牢笼,他们并未阻止我探索其他区域或与人交流。

    这些谜团如同乱麻般缠绕在我的心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跟着401去他家想看看那张纸条。

    401的家简单整洁,他从某个角落翻出了那张纸条,递给我以证明他所说的一切。

    我接过纸条仔细端详,他确实没有说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我的大脑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吗?”我再次向他确认。

    401摇了摇头,但随即话锋一转,眼神神秘秘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304的住户,我听说他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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