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愚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慢慢走上前,看到许敬义和静如脸上一片苍白,神态平静安详,毫无生气,俨然一副早已失去生机的样子。

    “爹?”许若愚慌张地去推二人,她和静如并不熟悉,在她眼里,她甚至还是个陌生人,现在看到静如和许敬义趴在一块儿没了气息,她更加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外面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起来。

    江寻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要看看自己的仇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若愚一把推开他:“你不要碰他们!”

    江寻拍了拍许若愚的后背,轻声说道:“若愚,我是大夫,你让我看看。”

    许若愚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你要看什么?你要确认自己的仇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你满意了?你的仇人死了!我爹也死了!”

    江寻低下头,他心里快意了吗?

    不,怎么会。

    看到许若愚伤心的表情,他也还是难过的。

    江寻口中酸涩:“我一点也没有觉得高兴,若愚,你先让我看看他们,或许……还是有救的。”

    其实他作为一个大夫,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已经没有救了,可看到许若愚的表情,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林大娘拉着许若愚:“若愚啊,你就让江大夫看看吧!或许他还有办法!”

    许若愚被林大娘拉到一边,江寻上前仔细看了看,人已经没了两天了,尸体都已经僵硬又软化下来,哪里还有救回来的可能性。他在许敬义的胳膊下面发现了一张纸,那是他留给许若愚的信。

    江寻不动声色地把信收了起来,然后对着林大娘为难地摇摇头。

    许若愚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江寻迅速地上前托住她的身体:“若愚!”

    ——

    ——

    许若愚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昏沉一片。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想到小时候父亲让她自己决定房间需要什么,她去过丁香的房间,便照着丁香房间的陈设跟许敬义说,结果许敬义摇摇头:“乖,咱们打铁的可不像他们那些人,简简单单就好……”

    于是她的房间里便简单得很,打眼一看压根儿就不像是姑娘家的房间。

    直到与江寻成亲后,才有了梳妆台,有了自己的妆奁……

    可现在,她的父母没有了,她的夫君也没有了,孑然一身……

    蓉奴推门而入,看到许若愚倚着床垂泪,放下手里的碗:“姑娘,你可千万别哭了,江公子在外面给两位前辈张罗后事……对了,许姑娘,许前辈给你留了书信,在江公子那里,他让你醒了去找他拿。”

    许若愚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匆忙穿好衣服,出门找江寻。

    许敬义和静如的尸体停在铁铺里,如意镇上的人第一次见到静如,都聚集在打铁铺里,看到许若愚出来,他们都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之前许敬义不在如意镇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安慰许若愚,不知消息还可以当做他还活着,现在找回来了,却找回来两具尸体,这让许若愚怎么接受得了。

    “若愚,节哀!”

    “以后如意镇的人都是你的亲人,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们!”

    “对,若愚,咱们如意镇的人一条心,都是你的亲人!”

    许若愚一听到大伙儿的话,刚刚还能忍住,现在却又流下了泪水。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再说了,让若愚安静一会儿吧!”林大娘帮许若愚把镇民赶出去,留下许若愚和江寻在铁铺里。

    江寻一个人在烧纸。

    许若愚默默走过去。

    “我爹给我的信呢?”她开门见山。

    江寻起身,一身白色的衣衫,更加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许若愚颤抖着双手接过来,江寻还想说些什么,她摆摆手,应付过去。

    这封信上的字迹有些凌乱,与许敬义平日里的风格不太像,可能是许敬义在十分慌乱的情况下写的。

    她顾不得那些,先大致扫了一眼内容,一张信纸上满是父亲对女儿的牵挂,根本写不完他的嘱托,许敬义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许多,连江寻都说到了。

    随后许若愚细细读来。

    信可能是他和静如在喝完毒酒之后写下的,因此写得有些急促。

    他先说明了自己和静如在如意镇相约自杀的原因。

    原来静如原先是一个组织的杀手,与许敬义相遇后坠入爱河,可组织拿许敬义的性命要挟静如,让她继续为组织卖命,为了许敬义,静如不得不妥协,在生下许若愚后让他们父女二人在如意镇隐居,自己则继续为组织卖命。

    直到杀了江氏一族后,静如觉得自己杀孽过重,就出家为尼了。

    许敬义在几年之后得知了静如的情况,于是一心想要出去找静如,让许若愚一个人待在如意镇。

    组织并没有放过静如,三天两头让人来杀她,静如为了躲避,到处躲藏,最终在静水庵安定下来。

    许敬义找到她时,静如已经存了向死之志,他们夫妻二人在一起之时,静如一直想知道许敬义和她的功夫谁更高,于是他们便一起回到如意镇。

    他们生不能在一起,就只有死后了。

    许敬义不想让江寻动手,免得坏了江寻和许若愚的姻缘,现在这样,是他们夫妻所求,让许若愚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静如也一直在挂念着她,只是担心自己出现在如意镇,就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于是干脆就不来见她。

    当初在静水庵,静如就已经认出了许若愚的身份,那时候许若愚还觉得静如奇奇怪怪的,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许敬义又说,江寻是真的喜欢许若愚,让她不要因为这件事两个人之间产生隔阂,夫妻本是同林鸟,千万不要和他们一样,最后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之后的字迹是静如的,她对许若愚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作为一个母亲,她没能陪着她长大,静如觉得很抱歉,可为了他们父女的安全,她不得不这样。

    在得知江寻是自己所杀的那个江府的孩子,也是许若愚的夫君时,她就已经萌生了死在江寻剑下的想法,可许敬义的一番话让她清醒过来,难不成她要让自己的女儿活在痛苦中吗?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了,他们夫妻二人注定拥有不了平静的生活,所以他们相约一起到如意镇,在死前过了几日太平生活,还一起切磋了武艺,静如终于在死前知道了许敬义的功夫深浅。

    “你倒是挺会装的,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你有如此高深的武艺吧?”

    许敬义的声音里带着惆怅:“若是我早与你说,你是不是就能放心地跟我一起走?不会在那魔窟里待那么久?”

    静如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想还是不会,你只有一个人,他们前仆后继,那么多人,防不胜防,我不想让你下半辈子都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我自己犯下的罪孽,还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许敬义准备好酒菜,烛光闪烁,两人脸上都有着恬淡的笑容,似乎两人在一起,面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晚上的菜是两人一起去如意酒楼买的,像是寻常夫妻那样。

    镇上的人看他们依然带着异样的目光,时间紧急,他们并未向镇上的人说明自己的身份。

    “这样也好,总算是让若愚在这世上清清白白了。”

    夫妻二人含笑喝下毒酒,给许若愚留下绝笔,这才双双赴了黄泉。

    “若愚……”

    江寻看到许若愚仔细把信纸收好,开口道。

    “他们想要合葬,那就让他们分开吧。”许若愚冷着脸。

    从小到大,她都像个傻子一样,活得这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离开自己,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背着自己悄悄计划了自己的死亡。

    她是什么?

    是什么可以随便丢弃的东西吗?

    为什么,她一定要按照他们设定好的方向走下去呢?

    许若愚咬牙,他们想要合葬,那就偏不让他们合葬。

    “若愚,这是他们的遗愿。”江寻皱着眉。

    许若愚瞟了他一眼:“那又怎样,他们决定去死,和我商量了吗?怎么什么事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吗?我只知道我有个爹,我什么时候还有娘了?他们是正经夫妻吗?万一搞错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我爹故去了还被人说闲话!把他们分开,一个葬在如意镇,一个葬在吉祥镇!”

    两人陷入了僵持。

    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二人的遗体一直放着也不合适,可许若愚坚持让他们分开下葬。

    江寻如今倒是比许若愚平和了许多,多番劝说无果,他便自作主张让叶师傅他们过来帮忙,趁着许若愚劳累多日,在房间小憩时把他们二人合葬在如意镇。

    “这,江公子,若是许姑娘知道,她一定会不高兴的。”蓉奴已经想到许若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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