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鼓掌声络绎不绝,甄毓携一众主创演员鞠躬致谢。

    夏秋季度演出今日结束,这是她演《娟儿往事》的第三年,每每结束谢幕还是会热泪盈眶。

    甄毓是舞台剧演员,毕业后有幸直接参与娟儿往事剧本里的女三并在一年后成为女主角。

    此剧本讲述了唐朝出身贫寒、师出名医的翘楚女医者张娟儿拼尽全力救治每一位患者,开医馆救民济世,却在一次外出就医中遭到□□,她从自我厌恶到勇敢站在证人席,从为自己辩护到倾尽所有帮助其他女子辩护,娟儿是她,也是所有受害女子,是压抑反思也是重塑自新——的故事。

    幕布合并,演员一一下台,甄毓抹去眼泪,微笑去往后台,她换下繁琐的唐代服饰,穿上自己的卫衣套装。

    今晚还有一个谢师宴也是散伙饭,娟儿往事能演三年已经是极限,她得奔赴下一个舞台,虽遗憾,但好在三年时间因为这个剧本很多人流泪,不再捂住伤口自折磨,她们勇敢发声,惩罚恶人。

    酒桌上甄毓被导演半推半就的灌了许多白酒,此刻坐在皮椅上闭目养神,内心有些麻木,她并未从娟儿往事中彻底抽出,还要应付这男性主导的酒桌文化,她真的疲惫不堪,便想喝醉好好睡一觉,寻了一个借口换了位置,自己喝了起来。

    甄毓千杯不醉,因节食胃却疼的厉害,好在导演还有些分寸,这场散伙饭草草收场。

    甄毓刚进家门,还未来得及关门就疼晕了过去。

    ……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甄毓耳边纷乱无比,她疼的抽气,缓缓睁开了眼眸。

    绿瓦红墙应接不暇直钻双目,甄毓木纳低头看向她身上的陌生衣物,粉唇微微抽搐,她这是在哪?

    甄毓上穿短襦,下着长裙,未佩披帛,一身古代装束,倒是和她刚刚结束的舞台剧里所穿服饰有些相似。

    她又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她所处两座低矮的坊舍两夹,坊舍瓦柱平缓大气,辉煌绚烂,此时不少行人路过胡同,诧异的看向她。

    甄毓移开眸色,扶墙起身,才走两步又倒地,倏地头痛欲裂,穿越始末接踵而来。

    原来她是穿进了娟儿往事的剧本里了,准确来说,是剧本里人物所处的世界,大约唐宋阶段,而她并没有穿成娟儿本人,她身穿成了一名路人甲。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去寻娟儿,去帮助她错开那次的无妄之灾,甄毓满心壮志,片刻后,她又惆怅了起来,她并不知今夕是何年,娟儿此时是否已经遇害也未从得知。

    再者甄毓很是疑惑,为何她会穿越,也没有系统,也没有金手指,只是身穿到古代做一名路人?还有是谁给她换的衣裙?

    但这些都无人回答她,痛意慢慢散去,意识回笼,甄毓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娘子,可寻到你了,快快快我扶你起来。”

    甄毓皱眉看向声源处,在男人双手就要握住她腰腹时,甄毓转身移开,问道:“你是何人,我不认得你,离我远点。”

    一身粗布麻衣,相貌平平的男子听闻还是笑呵呵的,漏出黄牙道:“娘子莫不是痴傻了,我是你男人啊。”

    语毕就要来捉她,甄毓心快要跳出,拔腿就往人群中心跑去。

    大喊:“救命。”

    不少人闻声停下道:“小娘子,你怎的了?”

    其中一位美夫人靠她最近。

    甄毓看向面前面善的圆脸夫人,道:“此人要撸我去别处,夫人救救我。”

    那名夫人刚要使唤身旁的侍女,男人就追了过来,狠厉的按住她的肩膀道:“夫人还是别管闲事了,此乃鄙人娘子,有些痴傻,瞒着我偷人就罢了,还和小白脸偷跑出来,我这就带她回去。”

    说完就要擒着她离去,甄毓吃痛大喝:“滚开,我不认得你,救命。”

    那名美夫人听闻不忍还想上前,粗布男人在甄毓耳边道:“再动我杀了你。”

    甄毓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趁其不备用了全力踩向他的脚背,男子吃痛,松开了她,甄毓趁机跑了几步,但很快又被抓到。

    他们的动静很大,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但却未有人上前,刚才他们都听见男人说的,此小娘子是痴傻女还偷人,他们深信不疑,毕竟女郎貌美如花,男子却因面部狰狞更显丑陋,小娘子看着却是有可能不甘寂寞会和小白脸偷香的。

    环顾四周无人帮她,甄毓悲从心来,寒气入骨,夏末时节,流却了一身冷汗。

    男人追上她,啪的给了她一巴掌道:“不识好歹,快走别丢人现眼。”

    甄毓洁白的脸颊迅速肿胀红起,身处和平国度二十四年,从未受过此等侮辱,甄毓也发了狠,拳打脚踢,男人吃痛也不顾人流,开始对她大打出手,男人捉住她的发尾扯着她的头皮,他不再打她脸颊,只踢她的腿骨。

    甄毓痛的冷汗直流,男人不间断的踢打使她耳边的辱骂声开始模糊,隐约听到有人认出此男人,道:“胡四班主,你怎么在这,此小娘子是谁。”

    胡四听闻也是一惊,他本该前往戏班排练演出,途径坊道看到一名貌美娘子坐在地上,目光迷惘,似是痴傻,又见她生的貌美无比,便起了歹心,想要骗她回去,孝敬主子,但未想此娘子性情躁烈,竟不痴傻还与他在街道拉扯周旋,又被经常光顾他们戏班的老主顾看到。

    甄毓眼珠泛红,愤怒的看向胡四,胡四很快变了一副模样,拖着她走向叫住他的白衣男人,甄毓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把捉住白衣男子的衣袖道:“救命,我不认识他,救救我。”

    白衣男子微眯着眼打量甄毓,甄毓暗道不好,此人竟也不是良善之人,甄毓想要逃跑,但双臂被死死捉住,脚步动不了丝毫,甄毓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男女力量太过悬殊,怕是无转圜之地。

    胡四递给白衣男子一个眼神,白衣男子立刻领会,他早就听闻胡四戏班明面是歌舞杂技双开花的戏班子,暗里却在做皮肉生意,更甚者良家娘子都有,他也不是痴傻的,娘子的来源,无非自愿与被迫,只是未想这胡四竟胆大到当街随便撸走一名小娘子。

    白衣男子原不想插一脚,但此女郎太过貌美,尤其那一双眸子,顾盼生辉盈盈笑颜,双眼通红含泪望着他向他求救时,没有男人会拒绝,但他却不是要救她,而是想沾染她。

    他鬼迷心窍的就读懂了胡四的意思:帮我带走她,少不了你的好处。

    甄毓被他们一左一右擒住双臂往无人的角落而去,她狠心闭眼又睁开,她清清白白二十多年,绝不会受此等侮辱,她看的清楚,这两名男子看向她的眼神太过恶心,甄毓紧闭贝齿准备咬向舌头。

    “站住,放开她。”倏地一名清澈明朗的男声漫不经心的在他们身后响起,甄婕松开牙齿,转头看去。

    她赌对了。

    片刻前,她临被带走前用口型对那名美夫人说道:“去找官。”

    那名美夫人也是好人,转头不敢耽误就去寻官,好再还未走几步,就在一家茶馆遇到了大理寺卿。

    甄毓和似是来救她的郎君四目相对。

    娘子美眸布满血丝,右边脸颊指痕明显,美貌却没有减轻丝毫,甚者伤痕为她淡雅纯欲的气质添了几分妩媚,那双杏眼看向他时布满渴求。

    郎君看向她时,甄毓也在观察他。

    男子一身紫袍圆领,袍下施着一道横襕,脚下着乌皮六合靴,未带幞头,身姿硕长腰背笔挺,剑眉星目,高鼻直挺,唇红齿白,一身的正气,眉头微皱,要说最吸引甄毓眼球的还是他的一双眼睛。

    桃花眼眶里的黑眸深的像是被人泼了墨,又似漩涡势要把人吸进去游淌在他的眸里玩耍嬉戏一番才可闭眼罢休。

    男子眼皮和眉毛的中间还长有一颗棕偏红的痣,给他正直的气韵又添了几分邪魅妖治。

    两人对视片刻,一个激动,一个漠然,如果忽略男子摩挲的手指,还当真是无半分波澜。

    “鬼鬼祟祟的要去哪。”男子移开目光,看向胡四和白衣男人,声音平静询问,亦如他的面容一般沉静。

    白衣男人认得他,甄毓明显能感觉到白衣男人对面前郎君的忌惮与害怕,他悄悄松开了紧锁着她手腕的双手道:“楚少卿,误会,我不认得她,我还有事,先走了。”

    “让你走了?”男子声音冷的似是晴天白日突然飘起阵雪。

    被叫楚少卿的郎君上前,一脚踢在白衣男人的肚腩上,白衣男人飞远了一些,痛苦的捂住下面,呲牙咧嘴胡乱说道:“楚荆之,你这是作甚,当街殴打李朝白丁,我要告你,我要去御史台告你一本。”

    甄毓趁胡四怔愣的看着白衣男人倒地的瞬间,跑向楚荆之,躲到他的身后,发白的手指顺势握住他的衣袖。

    楚荆之僵了一刻,才缓慢回头,看向甄毓,甄毓眨巴着眼不解又顿悟道:“多谢。”

    男子紧致的下颚微动,深深看她一眼后,道:“站远点。”便转头走向白衣男人道:“我的名讳也是你提的。”

    语毕示意甄毓身后的狱丞上前,道:“带走。”

    白衣男人大喊:“我犯了何事,我堂堂正正捉我做甚,放开我,昏官。”

    楚荆之抬手示意狱丞停下,他走到白衣男人面前,甄毓吃惊的发现楚荆之竟笑了。

    她还欲多看两眼,郎君已然收了笑,转而狠厉的踢向白衣男人道:“沈记,再装,昨日是谁去的白玉楼,要我提醒你吗,小鱼儿死在了谁的塌上。”

    “再装糊涂,我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白衣男子闻言不再言语,心如死灰的随着狱丞离开。

    眼看着胡四要逃,甄毓三两步捉住胡四对着楚荆之的背影道:“慢着,你既为官,是否可以帮我把他捉进狱卒。”

    此处是胡同,未有行人百姓,只有他们一行人,小娘子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入所有人耳朵里。

    楚荆之停下脚步,转头道:“让他走。”

    甄毓怔愣片刻,回神怒道:“他青天白日随意撸走平头百姓,你既为官,竟不管不顾,配做什么官。”

    楚荆之听闻也不恼,任由胡四逃走,甄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四从她眼皮子底下离开,她却不能也不敢追上去,她怒视楚荆之,呸呸呸,亏她还以为他是和胡四他们完全不同的正直之人,白长一副好人像。

    甄毓美目瞪圆要离去,楚荆之却上前。

    甄毓强忍害怕,微微后退,男人步步紧逼,指节描绘她的脸颊。

章节目录

不啻微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红茶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红茶绿并收藏不啻微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