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M.P.悬在离地面近五米的半空中,因为次元恶魔的挤压,两只脚剧烈挣扎着,全身皮肤瞬间变得通红,

    “不是我……你,你找错仇人了!……”他咬牙勉强挤出些声音,想和对方交涉。随后转头,满脸痛苦地望着地上的加西娅和娜嘉尔,“做……快,做点,什么……”

    加西娅病急乱投医,此时抬手,冻结了M.P.周围的空气,很快,十厘米厚的冰层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但这显然对于阻挡次元魔法师伸出魔爪没有任何帮助。

    接下来,许多殷红的血液汩汩地自M.P.身上流下来,不断染红那层晶莹剔透的冰壳,如果不是其中凶恶恐怖的意味,这原本该是很美丽的场面。隔着那层冰壳,加西娅毛骨悚然地看见,M.P.的胸膛已经被打开!

    “他要挖心了!”旁边的娜嘉尔仰头望着,脸上是专注,甚至有些亢奋的表情。

    必须得做点什么……加西娅又快速地把冰层融掉,虽然她也知道,这些都无济于事,除了让她看得更加清楚。M.P.的表情是怎样地痛苦、惊恐,他眼球暴凸着,张大嘴巴,却简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前血淋淋的伤口越开越大,那只看不见的手正深入其中,把温热的内脏搅动出粘稠可怕的咕浆声……

    苏珊借由加西娅绝望的感官见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阵无法忍受的感觉涌上心头,使她想要闭上眼睛,她也依然难以想象,正在做着这样残酷暴行的人是艾伦……

    M.P.肥胖的身体在一分钟后停止了挣扎,然后,直直地从高处坠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他那双锆蓝色明亮的眼睛依旧睁着,脸上的表情极其恐怖,有一瞬间里,加西娅望着他那双恐惧尚未平息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娜嘉尔快步地跑过去查看,但加西娅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完了……M.P.死了……这场维持了十二天的角力,是次元魔法师最终获得了胜利……

    但这时候,娜嘉尔把M.P.的“尸体”翻过来,低声说:“果然如此……”

    “什么?”

    “M.P.还没有死!”娜嘉尔说着抬眼望向加西娅,那张有些森然的娃娃脸上满是一种奇异的兴奋,“而且,次元魔法师,我们距离抓住他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你在开玩笑?”加西娅满脸困惑地走过去,就在她以为娜嘉尔是在发疯的时候,她突然看见M.P.的身体表面液化出一层银色的流质,如泉水般涌动着,那流质仿佛是一层薄膜,此刻正从M.P.的身上褪去,露出他原本的面目——他的确像娜嘉尔说的那样还没有死,此时闭着眼略微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全身因恐惧和疼痛造成谵妄虚脱,热汗把头发和衣服全濡湿了。

    而随着那些褪下来的银流逐渐往M.P.被剖开的胸口方向凝聚,他胸前自脖颈到肚脐的那道血糊糊,几可见内脏的伤口,也一点点变浅了许多,加西娅睁大眼睛,为眼前发生的奇迹全然摸不着头脑,与她共感的苏珊却已经和娜嘉尔一样差不多猜到了其中缘由。果然下一瞬间,那滩手帕大小的水银流自M.P.依然存在着伤口,却不至于被完全打开的胸膛圆润地滚落到地上,不断往上增殖涌动着,直至立成一个高挑瘦削的人形,再在瞬间定型成阿尔文的样子!

    这是阿尔文银流的能力。不同于大多数的人形魔法师,阿尔文在被魔种寄生之后,全身液化成了可任意改换形状的流质。也就是说,某种层面上,她其实并不算魔法师,而是拥有理智与人性的高级恶魔。教团中拥有这种特性的魔法师十分稀少,且他们通常都因非人的特性离群索居。

    阿尔文是个例外,她银流的可变形性使她一直维持着自己人类的外貌,甚至随意改换样貌和每天上演变装秀也不在话下。但这并不是她能力中最突出的部分。就像在刚才大楼坍塌时她表现的那样,阿尔文能同时将自己的银流分成许多分,即在保持二分之一主体的前提下,至多将自己的银流分成三十二份的次体,这些分出来的次体分身目前最多能离开主体长达十二个小时,而且,虽然不能及时保持与主体之间的记忆共享,它们各自却也拥有阿尔文的意识与变形能力。且阿尔文的主体可以借由聚合那些次体而直接“跳跃”来到次体所在的空间。

    刚才大楼坍塌一瞬,以防万一,阿尔文一定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次体悄悄黏合在了M.P.身上,这部分次体在艾伦剖开M.P.胸膛时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并拟态出M.P.被开膛破肚的死相,更有甚者,阿尔文还可以再匀出一部分次体来变成M.P.胸膛里被艾伦挖走的那颗心脏——这就是,刚才娜嘉尔说“距离抓住次元魔法师仅有一步之遥”的原因——阿尔文恐怕已经依靠那颗心脏次体锁定艾伦本体所在的位置了!

    苏珊为此心潮澎湃,战栗不已!!她根本就想不到艾伦竟然会不顾那么多人的安危弄倒大楼,只是为自己的复仇创造机会,也更想不到,阿尔文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依然能留下后手,或者说,即便没有这起突发性灾难,阿尔文也极有可能原本就准备着主动为艾伦提供破绽,以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找到他的本体……这些极限危险的博弈、交锋,都不是苏珊和他们相处的日常里能预见到的,日常里,和自己一起出门上班的早晨,阿尔文甚至还会和卖报纸的艾伦打招呼!

    当下,娜嘉尔亢奋得全身发抖,她问阿尔文:“您找到他了?”

    阿尔文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说:“福雷斯特很快会带波伊德过来,这次你们针对次元魔法师的任务到此结束。”

    她说完,不等娜嘉尔再追问,就又散做一滩银流浇落在地面上彻底消失了。几乎是同时,福雷斯特手里拎着一个金发碧眼,衣着邋遢,两眼挂着浓重黑眼圈的青年闪现在他们眼前。他是波伊德·威,事务所里的治疗魔法师。

    波伊德一看见躺在地上的M.P.就吓了一跳,“有血不早说!”他说着转头闭上眼睛,像个盲人那样摸摸索索地靠近。

    尽管在事务所里发挥医生的职责,波伊德却一看见血就会晕,一看见伤口就恶心,他也很讨厌这些,每次看见都要骂骂咧咧。但好歹这家伙的能力还算有用。

    在波伊德闭着眼睛给M.P.治伤的时候,加西娅注意到一旁的娜嘉尔眉头皱蹙得紧紧,神色严肃固执得可怕,像是正在下某一个很重的决心。

    “你怎么了?”加西娅问她。

    娜嘉尔回神,这时候说着“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情”,就起身要走,却被加西娅一把拉住,“你没听见阿尔文说的,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加西娅自认不算聪明,但她并不是第一次和娜嘉尔合作,她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同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大抵也能猜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娜嘉尔皱起眉,有些不高兴地拂开她的手走掉。

    “娜嘉尔!”加西娅追在后面大叫,“还记得你今天早上卜的卦吗?不要冒进,否则会有危险!”

    但娜嘉尔显然没有要听的意思,她没跑出几步,就贴在地面上化成长近十米的黑色巨蟒,闪电般从废墟上游走了。

    之后,波伊德为M.P.止了血,虽然伤口缝合的外科手术他做不了,但M.P.的命大概是能保住了。福雷斯特让加西娅留在这里帮忙,又带着波伊德和尚还在昏迷状态的M.P.瞬移着消失了。

    从加西娅的记忆里脱身出来,苏珊又深深皱蹙起眉头,感到了一阵如火烧般的焦虑,她知道娜嘉尔不得不赶过去的理由。

    虽说阿尔文强大、可靠到了一定程度,但能够掀倒市政大厦的艾伦,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太多。苏珊后来也调查过二十多年前和军舰一起沉入海底的那只次元恶魔,就连当时的第一使徒贪欲魔女也没能找到它的本体,它最终以害死一个团士兵的功绩被判定为S级。

    阿尔文是娜嘉尔的老师,对于娜嘉尔来说,她的安危犹唯重要。从这一点上,苏珊甚至很羡慕娜嘉尔,她有勇气、有能力,而不像自己,完全被排除在事件之外……

    想到这里,苏珊胸口起伏得愈发厉害,或许是一直处于紧张情绪里的缘故,她感到,感到自己有些过呼吸,甚至头晕目眩。她难受地用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模模糊糊听见加西娅的声音,关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她张口,正打算回答一句“我没事”,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被击穿的恐惧。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了她柔软沉重的身体,轻易而举地将她从地面上提拽起来!

    视线变得幽暗模糊,嗅觉与第六感却无限地增强!一阵挤压的锐痛使她一瞬将嘴唇裂到下颚,獠牙狰狞地自肺里发出嘶嘶的啸响!

    苏珊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体验”娜嘉尔的感受,但……怎么会这样,她并没有在使用魔眼!!

    恐惧随着战栗进一步加深,娜嘉尔疯狂地在半空里扭动挣扎,甩起沉重无比的尾巴,想要攀附,或者用力地缠裹上什么,但却只甩到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吊灯因她的力道轰然坠碎在地上,扬起地上厚厚的灰尘。

    娜嘉尔被艾伦抓到了?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苏珊竭力想要维持自己的冷静,想要尝试阅读娜嘉尔记忆里的讯息,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突然,她感到了一点麻痒的疼,就在脖子以下的位置,一种极端恐怖的知觉中,她感到自己长而柔软的身体被轻易划开,如破开一张纸般容易!她脑中的一根弦绷断了,扭动着缠裹挣扎的动作愈演愈烈!!紧接着,她有什么温热滑腻的东西借由伤口探进了自己冰凉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过载的恐惧,苏珊起初竟然并不感到痛,直到那看不见的“手”,开始拉扯自己的内脏!!

    “啊……!啊——!!啊啊啊啊!!!”

    现实里,加西娅看到苏珊全身颤抖着,满脸无可忍受的惊恐,突然放声痛呼起来!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木然地睁着,瞳孔底部,泛出银白色的幽光,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悚然、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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