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虞和沈隆走后，原本站得满满当当的房间有些空余，沈华同先前被训斥的沈赋坐在床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晓颖缓缓点头。
“没事。”沈华扶起沈晓颖，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又细心将她刚刚挣扎弄乱的被子捏紧，转身端起桌上的清炖人参羊汤，试试温后将勺送到沈晓颖嘴边，柔声道：“先喝口汤补补身子吧。”
沈晓颖低头正准备喝汤，下巴咯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福纹金锁！
她不是握在手上的吗？怎会挂在胸前？
“原来你找不到的锁是这个啊。”沈华在沈晓颖威逼利诱的眼神下，用汤勺敲了敲碗边，直至大半碗汤见了底，她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叫沈晚昭，是景国的五公主，今年十八岁。胸前的万福锁是母后在你满月的时候给你戴上的，你平日里可宝贝了呢！”
他顿了一下，看着如今安安静静抚摸金锁的沈晓颖，像是想到了童年趣事：“你啊，最古灵精怪、调皮捣蛋，从小到大就喜欢追着你四哥沈珪欺负。诺，就是跪着的那个，我都不知道给你们劝了多少回架了。”
“难怪我看他第一眼就不喜欢。”
沈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摸了摸沈晓颖的头，温柔地说：“你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不好看的都进不了锦华宫，你要是厌沈珪，罗金殿就不会有他的身影了。”
沈华又指指自己，笑着说：“我是你二哥，名华，字佩谦。你考试不会的时候就喜欢装乖卖软求我给你答题。”说完，他掐着沈赋的后脖颈，推到沈晓颖面前，“这是你三哥，沈赋，字佩兢。”
沈赋习惯性地用胳膊肘挡开沈华的手，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功夫可好了，你所有防身功夫都是我教的呢。想当年你小时候矮矮的，跟人打架就像个雪团子打雪仗，只要打不过就会躲我后面，让我帮你揍人，可好玩了！”
“那他呢？”沈晓颖目光瞟向站在沈止虞身边的沈隆，眼角竟挑着一抹笑，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太子沈隆，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明月照风爽，君兰扶世清。”
沈华永远端着的笑意总算融化出些许崇拜尊敬，“你跟他不算亲近，因为他每次来看你都要过问你的学业。但是昭儿，”沈华回头看着沈晓颖的眼睛，“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沈隆很喜欢你的，只是同你年岁差得有些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是啊，只要父皇赏了大哥什么好东西，他总归第一个派人送到你宫中让你挑选。你这几匣子首饰大多是大哥亲自命人画图纸、做样品，挑最好看的做好了送给你。噢，这锁的福纹大哥也写了呢！”沈赋在一旁补充。
“看来我日子过得不错。”喝了羊汤的沈晓颖面色逐渐浮出些人气，连带笑容也多了些真心，“我肚子饿了，有吃的么？”
“早就备好了你最爱的玫瑰乳酥，我去拿过来。”
闲不住的沈赋起身，大步流星地端来一碟精致的白色糕点。
淡黄幔纱因他带起的微风，掀开一条缝隙。沈晓颖瞥眼看向厅中此刻不苟言笑的沈止虞，始终矜贵清冷沈隆和跪在地上轻世傲物的沈珪。听着沈晚昭的过去，心中扭曲的怨恨渐渐撕裂，从卑劣的缝隙中生出一丝羡慕。
玫瑰乳酥在口中融化，细细密密的甜渗入沈晓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感官，她含着泪，笑道：
“确实好吃。”
与温情寝殿一帘之隔的正厅宛若冰窟，让沈黎江半只脚踏入就被异常低沉的气氛压跪在地，她小心翼翼地行了跪拜礼，迟迟等不来沈止虞半句话。沈黎江顿感不妙，心惊胆战道：
“臣女罪该万死，未能贴身守护公主殿下，陛下责罚臣女绝无怨言。臣女深知戴罪之身不能轻易入锦华宫，但在皇后宫中思过时听闻公主醒来的好消息，担忧思念之情实在难忍，这才斗胆来探望，还望陛下恕罪。”
“郡主所言滴水不漏，朕就算想罚也找不出错处啊。”
皇帝威严沉闷的问话声将她的身体死死压在地面。
“朕问你，公主落水当天你在何处？”
沈黎江实话实说：“回陛下，那几天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约了臣女一起出门散心。臣女刚要出门，谁知顽弟惹是生非竟气晕了父亲，我照料完府中事务发觉时辰已晚，急急赶往千芸湖时竟收到了公主殿下落水的消息。”
“照你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遇人不淑，与你毫无关系了？”
“臣女不敢。”
沈黎江扛着皇威直起上身，也只敢将目光落在沈止虞的黑色朝靴上，“公主殿下与臣女是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臣女怎会希望公主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但这件事真真是意外，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望陛下明鉴！”
“朕看郡主不仅制香技艺高超，这厨艺也是一绝，什么东西都能择得干干净净。”
沈黎江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郡主知道昭儿是你的至交好友，郡主也知道昭儿是朕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郡主更知道你的父亲肃亲王……”沈止虞刻意停住了话，像虎王般玩弄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崽，“郡主啊，莫上黄泉路啊。”
在沈黎江进来前撤了罚跪的沈珪不给她留有喘息之机，继续审问：
“除了你还有谁会提前知道昭儿会去千芸湖？你大可提前安排杀手，再伪造一个不在现场的说辞，只要昭儿张不了口，就没人知道你的歹毒心肠。”
“说！你们肃亲王府是想翻天吗？”
沈黎江咬紧牙关，撑着随时瘫软的身子，坚定答道：“肃亲王府上下一心、全心全意辅佐陛下，视陛下为天之骄子、东方旭日，我等暗淡星辰怎敢与耀日争辉。”
“放肆！”
沈止虞垂眸看着波澜不惊的沈黎江，原本压在心底的怒火重燃，他捂嘴咳了几声，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
“朕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巧言令色、狡猾多端！”
沈隆连忙递上桑菊花茶，服侍沈止虞饮下；沈珪则将面色有些苍白的沈黎江盯出个洞来，要不是他身为皇子还想一脚将她踢出锦华宫。
就在这时，陈公公又跪下通传：
“陛下，湘碧宫的娩妃娘娘来了，说是来探望公主殿下。”
“娩妃？”沈止虞眯起眼睛，没好气道，“她还好意思来看昭儿？要不是佩德，昭儿能落水？让她回去，这段时间没有朕的允许不准随意来锦华宫。”
“父皇且慢！”
沈晓颖掀开帷幔，一边装咳一边倚着两步挤开沈华稳稳扶着她的沈珪，坐在沈止虞拉开的椅子上。
“昭儿你还没有痊愈，怎能下地走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咳咳……”沈晓颖捂着胸口，眉头紧锁，缓缓抬眸看向沈止虞，“儿臣斗胆为晚昭求情，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儿臣都记起来了，包括害儿臣的元凶。”
搭在肩上的手猛地收紧，沈晓颖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沈珪，捏起他的手腕扔到一边。
沈止虞大喜过望，激动得快老泪纵横：“天佑吾儿！凶手是谁？为父定要诛他九族！”
沈晓颖躬身，托起仍然跪拜在地的沈黎江交叠着的双手：“郡主先跟云渺到偏殿歇息，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两人的手眼一相触，沈黎江就明白沈晚昭的意思，她藏好对方塞到手中的证据，跟着云渺出了罗金殿。
“昭儿，快说害你之人是谁？朕要将他五马分尸！”沈止虞急切追问。
“父皇！”沈晓颖提高了声音，语气中还含着笑意：“如此大声岂不打草惊蛇？儿臣写在纸上吧。”
说罢，沈晓颖挽起袖边，蘸墨迅速写下几个字，递给沈止虞。沈晓颖一点都不意外沈止虞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此时此刻气定神闲，眼中漏不出一丝胆怯。
“娩妃娘娘金枝玉叶，来我宫中一趟不容易，父皇赶紧让她进来吧。儿臣身子不好，要是连累娘娘等在殿外沾染了病气，那儿臣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啊。”
沈珪堪堪说了句“额娘”，便被沈止虞大手一挥扼杀喉中，直接召了娩妃觐见。
“臣妾参见皇上。”
娩妃扭着柔若无骨的腰肢，行了蹲礼。浓密的长睫随着抬动的眼帘颤动，露出一双蕴着盈盈春水、波光潋滟的娇柔眸子。柳眉衬得她更加柔美，饱满的红唇勾着，简直摄人心魄。
不愧是沈珪那个妖孽的生母，沈晓颖心道，弱柳扶风、摇曳生姿，就算是自己也移不开目光。
“公主可好些了？”
娩妃走上前握住沈晓颖的手，虚与委蛇过后往沈珪身上剜了一眼。
“劳烦娘娘挂心了，江太医妙手回春，晚辈已无大碍。只是还不能起身行礼，望娘娘谅解。”
沈晓颖嘴上说着惭愧，屁股却没有一丝要抬起来的意思，她那客套疏离的眼神让娩妃心头一怔，喃喃道：
“不碍事，公主早日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个幕后真凶一直没有捉拿归案，我就算恢复康健了，这心中也始终心神不宁。”沈晓颖轻轻叹了一口气。
娩妃则拍拍沈晓颖的肩膀以示安慰，柔声细语道：“我在殿外听闻公主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想必在陛下和几位殿下的雷霆手段后，公主很快就能高枕无忧了。”
沈晓颖颔首，莞尔一笑后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朝回来后的云渺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瞬间心领神会，呈上手中的檀木盒。
“这是我落水前拼死从那歹徒身上摘下的蒙面，材料柔软细腻、光泽丝滑，倒像是娘娘母家的云城丝所制。”
说话间，木盒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拥着安安静静躺在其中的黑色布料，“只是这云城丝够不上宫中的水准，晚辈没见过，不知娘娘可否替晚辈看看，这是不是云城丝？”
娩妃水汪汪的眼眸颤了颤，惊恐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极力掩盖略显慌张的神情，深知此时此刻稍露破绽就会满盘皆输，却不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表情。
“这不是云城丝。”娩妃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道。
“娘娘光凭肉眼就能辨别，好生厉害。”沈华哼了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二哥这是什么话？”沈珪的嘴角勾出一个虚假至极的弧度，“云城丝好歹是我额娘母家祖祖辈辈经营的，熟悉些不是应当的吗？”
“珪儿性子直，让二皇子见笑了，不过这蒙面是不是云城丝我还是有数的。”
娩妃伸手拿出布料，在手上摊开，“这是与云城丝十分相似的一种丝线，叫湖丝。比云城丝更重，更有厚重感，穿在身上如湖水一样流动丝滑；而云城丝穿在身上是灵动飘逸，像天上浮着的云彩。”
“原来是这样。”沈晓颖恍然大悟，笑道，“父皇常说娘娘您制香手艺是宫中翘楚，那娘娘可闻得出这布料上的香味是什么吗？”
香味？娩妃愣了神。
手中的布料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极易让人忽视的香味。娩妃轻轻嗅了嗅，却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香粉调配而成。她迷茫的眼神看着沈晓颖，摇摇头。
“真是劳烦娘娘了，我估摸着娘娘也累了，正好四哥也在，要不你送娘娘回宫？”
一直插不上话的沈珪见缝插针：“父皇，既然额娘已经看过小妹了，那儿子送她回宫歇息了。”随即搀着娩妃离开了锦华宫。
手中的字条在沈晓颖的揉捏下变成一个球，她看着娩妃离开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第一次捕猎的激动和暗爽。
“娘娘，你明天就会知道那是什么香了。”
沈晓颖缓缓点头。
“没事。”沈华扶起沈晓颖，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又细心将她刚刚挣扎弄乱的被子捏紧，转身端起桌上的清炖人参羊汤，试试温后将勺送到沈晓颖嘴边，柔声道：“先喝口汤补补身子吧。”
沈晓颖低头正准备喝汤，下巴咯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福纹金锁！
她不是握在手上的吗？怎会挂在胸前？
“原来你找不到的锁是这个啊。”沈华在沈晓颖威逼利诱的眼神下，用汤勺敲了敲碗边，直至大半碗汤见了底，她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叫沈晚昭，是景国的五公主，今年十八岁。胸前的万福锁是母后在你满月的时候给你戴上的，你平日里可宝贝了呢！”
他顿了一下，看着如今安安静静抚摸金锁的沈晓颖，像是想到了童年趣事：“你啊，最古灵精怪、调皮捣蛋，从小到大就喜欢追着你四哥沈珪欺负。诺，就是跪着的那个，我都不知道给你们劝了多少回架了。”
“难怪我看他第一眼就不喜欢。”
沈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摸了摸沈晓颖的头，温柔地说：“你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不好看的都进不了锦华宫，你要是厌沈珪，罗金殿就不会有他的身影了。”
沈华又指指自己，笑着说：“我是你二哥，名华，字佩谦。你考试不会的时候就喜欢装乖卖软求我给你答题。”说完，他掐着沈赋的后脖颈，推到沈晓颖面前，“这是你三哥，沈赋，字佩兢。”
沈赋习惯性地用胳膊肘挡开沈华的手，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功夫可好了，你所有防身功夫都是我教的呢。想当年你小时候矮矮的，跟人打架就像个雪团子打雪仗，只要打不过就会躲我后面，让我帮你揍人，可好玩了！”
“那他呢？”沈晓颖目光瞟向站在沈止虞身边的沈隆，眼角竟挑着一抹笑，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太子沈隆，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明月照风爽，君兰扶世清。”
沈华永远端着的笑意总算融化出些许崇拜尊敬，“你跟他不算亲近，因为他每次来看你都要过问你的学业。但是昭儿，”沈华回头看着沈晓颖的眼睛，“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沈隆很喜欢你的，只是同你年岁差得有些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是啊，只要父皇赏了大哥什么好东西，他总归第一个派人送到你宫中让你挑选。你这几匣子首饰大多是大哥亲自命人画图纸、做样品，挑最好看的做好了送给你。噢，这锁的福纹大哥也写了呢！”沈赋在一旁补充。
“看来我日子过得不错。”喝了羊汤的沈晓颖面色逐渐浮出些人气，连带笑容也多了些真心，“我肚子饿了，有吃的么？”
“早就备好了你最爱的玫瑰乳酥，我去拿过来。”
闲不住的沈赋起身，大步流星地端来一碟精致的白色糕点。
淡黄幔纱因他带起的微风，掀开一条缝隙。沈晓颖瞥眼看向厅中此刻不苟言笑的沈止虞，始终矜贵清冷沈隆和跪在地上轻世傲物的沈珪。听着沈晚昭的过去，心中扭曲的怨恨渐渐撕裂，从卑劣的缝隙中生出一丝羡慕。
玫瑰乳酥在口中融化，细细密密的甜渗入沈晓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感官，她含着泪，笑道：
“确实好吃。”
与温情寝殿一帘之隔的正厅宛若冰窟，让沈黎江半只脚踏入就被异常低沉的气氛压跪在地，她小心翼翼地行了跪拜礼，迟迟等不来沈止虞半句话。沈黎江顿感不妙，心惊胆战道：
“臣女罪该万死，未能贴身守护公主殿下，陛下责罚臣女绝无怨言。臣女深知戴罪之身不能轻易入锦华宫，但在皇后宫中思过时听闻公主醒来的好消息，担忧思念之情实在难忍，这才斗胆来探望，还望陛下恕罪。”
“郡主所言滴水不漏，朕就算想罚也找不出错处啊。”
皇帝威严沉闷的问话声将她的身体死死压在地面。
“朕问你，公主落水当天你在何处？”
沈黎江实话实说：“回陛下，那几天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约了臣女一起出门散心。臣女刚要出门，谁知顽弟惹是生非竟气晕了父亲，我照料完府中事务发觉时辰已晚，急急赶往千芸湖时竟收到了公主殿下落水的消息。”
“照你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遇人不淑，与你毫无关系了？”
“臣女不敢。”
沈黎江扛着皇威直起上身，也只敢将目光落在沈止虞的黑色朝靴上，“公主殿下与臣女是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臣女怎会希望公主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但这件事真真是意外，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望陛下明鉴！”
“朕看郡主不仅制香技艺高超，这厨艺也是一绝，什么东西都能择得干干净净。”
沈黎江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郡主知道昭儿是你的至交好友，郡主也知道昭儿是朕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郡主更知道你的父亲肃亲王……”沈止虞刻意停住了话，像虎王般玩弄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崽，“郡主啊，莫上黄泉路啊。”
在沈黎江进来前撤了罚跪的沈珪不给她留有喘息之机，继续审问：
“除了你还有谁会提前知道昭儿会去千芸湖？你大可提前安排杀手，再伪造一个不在现场的说辞，只要昭儿张不了口，就没人知道你的歹毒心肠。”
“说！你们肃亲王府是想翻天吗？”
沈黎江咬紧牙关，撑着随时瘫软的身子，坚定答道：“肃亲王府上下一心、全心全意辅佐陛下，视陛下为天之骄子、东方旭日，我等暗淡星辰怎敢与耀日争辉。”
“放肆！”
沈止虞垂眸看着波澜不惊的沈黎江，原本压在心底的怒火重燃，他捂嘴咳了几声，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
“朕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巧言令色、狡猾多端！”
沈隆连忙递上桑菊花茶，服侍沈止虞饮下；沈珪则将面色有些苍白的沈黎江盯出个洞来，要不是他身为皇子还想一脚将她踢出锦华宫。
就在这时，陈公公又跪下通传：
“陛下，湘碧宫的娩妃娘娘来了，说是来探望公主殿下。”
“娩妃？”沈止虞眯起眼睛，没好气道，“她还好意思来看昭儿？要不是佩德，昭儿能落水？让她回去，这段时间没有朕的允许不准随意来锦华宫。”
“父皇且慢！”
沈晓颖掀开帷幔，一边装咳一边倚着两步挤开沈华稳稳扶着她的沈珪，坐在沈止虞拉开的椅子上。
“昭儿你还没有痊愈，怎能下地走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咳咳……”沈晓颖捂着胸口，眉头紧锁，缓缓抬眸看向沈止虞，“儿臣斗胆为晚昭求情，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儿臣都记起来了，包括害儿臣的元凶。”
搭在肩上的手猛地收紧，沈晓颖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沈珪，捏起他的手腕扔到一边。
沈止虞大喜过望，激动得快老泪纵横：“天佑吾儿！凶手是谁？为父定要诛他九族！”
沈晓颖躬身，托起仍然跪拜在地的沈黎江交叠着的双手：“郡主先跟云渺到偏殿歇息，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两人的手眼一相触，沈黎江就明白沈晚昭的意思，她藏好对方塞到手中的证据，跟着云渺出了罗金殿。
“昭儿，快说害你之人是谁？朕要将他五马分尸！”沈止虞急切追问。
“父皇！”沈晓颖提高了声音，语气中还含着笑意：“如此大声岂不打草惊蛇？儿臣写在纸上吧。”
说罢，沈晓颖挽起袖边，蘸墨迅速写下几个字，递给沈止虞。沈晓颖一点都不意外沈止虞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此时此刻气定神闲，眼中漏不出一丝胆怯。
“娩妃娘娘金枝玉叶，来我宫中一趟不容易，父皇赶紧让她进来吧。儿臣身子不好，要是连累娘娘等在殿外沾染了病气，那儿臣心中如何过意得去啊。”
沈珪堪堪说了句“额娘”，便被沈止虞大手一挥扼杀喉中，直接召了娩妃觐见。
“臣妾参见皇上。”
娩妃扭着柔若无骨的腰肢，行了蹲礼。浓密的长睫随着抬动的眼帘颤动，露出一双蕴着盈盈春水、波光潋滟的娇柔眸子。柳眉衬得她更加柔美，饱满的红唇勾着，简直摄人心魄。
不愧是沈珪那个妖孽的生母，沈晓颖心道，弱柳扶风、摇曳生姿，就算是自己也移不开目光。
“公主可好些了？”
娩妃走上前握住沈晓颖的手，虚与委蛇过后往沈珪身上剜了一眼。
“劳烦娘娘挂心了，江太医妙手回春，晚辈已无大碍。只是还不能起身行礼，望娘娘谅解。”
沈晓颖嘴上说着惭愧，屁股却没有一丝要抬起来的意思，她那客套疏离的眼神让娩妃心头一怔，喃喃道：
“不碍事，公主早日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个幕后真凶一直没有捉拿归案，我就算恢复康健了，这心中也始终心神不宁。”沈晓颖轻轻叹了一口气。
娩妃则拍拍沈晓颖的肩膀以示安慰，柔声细语道：“我在殿外听闻公主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想必在陛下和几位殿下的雷霆手段后，公主很快就能高枕无忧了。”
沈晓颖颔首，莞尔一笑后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朝回来后的云渺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瞬间心领神会，呈上手中的檀木盒。
“这是我落水前拼死从那歹徒身上摘下的蒙面，材料柔软细腻、光泽丝滑，倒像是娘娘母家的云城丝所制。”
说话间，木盒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拥着安安静静躺在其中的黑色布料，“只是这云城丝够不上宫中的水准，晚辈没见过，不知娘娘可否替晚辈看看，这是不是云城丝？”
娩妃水汪汪的眼眸颤了颤，惊恐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极力掩盖略显慌张的神情，深知此时此刻稍露破绽就会满盘皆输，却不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表情。
“这不是云城丝。”娩妃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道。
“娘娘光凭肉眼就能辨别，好生厉害。”沈华哼了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二哥这是什么话？”沈珪的嘴角勾出一个虚假至极的弧度，“云城丝好歹是我额娘母家祖祖辈辈经营的，熟悉些不是应当的吗？”
“珪儿性子直，让二皇子见笑了，不过这蒙面是不是云城丝我还是有数的。”
娩妃伸手拿出布料，在手上摊开，“这是与云城丝十分相似的一种丝线，叫湖丝。比云城丝更重，更有厚重感，穿在身上如湖水一样流动丝滑；而云城丝穿在身上是灵动飘逸，像天上浮着的云彩。”
“原来是这样。”沈晓颖恍然大悟，笑道，“父皇常说娘娘您制香手艺是宫中翘楚，那娘娘可闻得出这布料上的香味是什么吗？”
香味？娩妃愣了神。
手中的布料确实有一股淡淡的、极易让人忽视的香味。娩妃轻轻嗅了嗅，却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香粉调配而成。她迷茫的眼神看着沈晓颖，摇摇头。
“真是劳烦娘娘了，我估摸着娘娘也累了，正好四哥也在，要不你送娘娘回宫？”
一直插不上话的沈珪见缝插针：“父皇，既然额娘已经看过小妹了，那儿子送她回宫歇息了。”随即搀着娩妃离开了锦华宫。
手中的字条在沈晓颖的揉捏下变成一个球，她看着娩妃离开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第一次捕猎的激动和暗爽。
“娘娘，你明天就会知道那是什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