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几日,小姐拿回了很多古籍资料,像是在整理修撰,还在画纸似乎是设计着什么。

    第五日,小姐穿着新的官服回府。

    是苍蓝四合如意云暗刻圆领袍,系皦玉色腰带,清新亮眼,未戴官帽,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簪子。此簪为片状扇形冠冕状,对称镂雕纹饰,左右两边镶嵌四颗圆形蓝宝石。

    我眼前一亮,立马就迎了上去,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话:“这是小姐设计的吗?”

    “这样颜色的官服实在少见。”

    “但是真的很好。”

    我又绕着小姐转了一圈:“真的很好很好。”

    ……

    等我停下来后,小姐递过画纸:“这几日除了整理古籍,就是在设计官服了。”

    我打开画纸,又看向小姐,然后把画纸又卷了起来:“我不想自己看,我想听您说嘛。”

    这话逗得小姐忍不住笑:“去沏些茶吧,说好些话了怕你受不住。”

    我这次选的是葡萄紫釉梅花杯。

    迅速喝完茶后就眨着眼一直盯着小姐,小姐笑着看向我,准备开口,我实在等不及,立马问道:“为何会选此色呢?”

    小姐轻抚袖子道:“天之苍苍,这是天的颜色。女子顶天立地,极合此色。”

    她又指向画中的腰带:“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皦玉粲以曜目,荣日华以舒光。皦玉色的腰带方能彰显女子清隽俊逸又朗目翩然的气质。”

    “苍蓝和皦玉亦可看做天与云,是广阔纳万物的天和潇洒自由行的云。”

    我完全被小姐的话吸引,她停下来也没注意,直到她问我:“可是在疑惑簪子?”

    “简洁大气。”小姐自问自答。

    看我依旧在看她,捏了捏我的脸,轻笑道:“簪子形式还是初步设想,其余的呀,再与以后的官员一同商讨再做定夺。”

    “以后?”

    “对,以后。”小姐坚定地点头,“我只是第一个而已。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开始。”

    过了三日,我正拎着糕点回府,发现有好些人围在府门,我心下一惊,快速走了几步穿过人群,让人将糕点拿走后,我面向众人行礼道:“不知各位是有何事?

    这时定睛一看,发现都是女子,约莫有七八位。

    “我们想见赵大人。”大家有些害羞,又有些紧张,推搡好一阵才选出一位代表来回话。

    “大人还未回府,不妨先进府休息片刻,各位意下如何?”我让开道路,邀请众位进府。

    “不打扰?”她们面露喜色,又惊又喜。

    我点头肯定:“不打扰。”

    让其落座后,我让人去沏茶,又和她们聊了会儿天。

    大家有的来自京城,有的来自城外,却都在小姐夺得状元后,不约而同地赶来丞相府,想要亲自见小姐。

    在聊天过程中,我发觉大家的神色略有怪异,许是有些信息不便透露,我心下了然,也不多问。

    听得最多的还是她们对小姐的赞叹和钦佩。

    我一边听着,一边高兴地都要飘起来。

    大家都这样认同小姐,真好。

    不多时,小姐就回府了。

    一看到小姐,我就更开心了,立马迎上去快速简洁地将现下情形说给她听。

    小姐点点头,看向各位:“劳各位久等了。”

    大家立刻行礼道:“见过大人。”

    “不必如此客气。”小姐边走边问道,“许是遇到了困难?”

    “不曾。只是我们有一小小的请求。”

    “我们到书房议事。”小姐一听,转了个方向便向书房走去。

    我走在人群后面,听得此话,向身后众位侍女使了个眼神,就都屏退了。

    “各位请坐。”小姐温声说道,“在此议事,无需有其余顾虑。”

    空气莫名的安静了片刻。

    忽地,这几位女子突然跪倒在地,小姐与我皆吓了一跳,小姐站起身就要上前,我立马扶起大家:“怎地如此客气。”

    我却扶不起,大家都跪得很沉重,小姐声音染着些许哀伤:“还说没遇到困难,大家欺瞒于我。”

    “我们只想请求大人能给我们一个抄书的机会。”

    “抄书?”小姐立刻抬眸,语气有些惊喜,似乎知道了很令人高兴的信息,“各位仔细说说。”

    “在您之前,我们不知道女子能读书夺魁,现如今您都做到了,给我们吃了定心丸,让我们更加坚定我们原先的行为。”为首的女子回道。她叫孙楚。

    小姐眼神好似闪着光,盯着孙楚示意她继续。

    “百姓中有好读书之人,而书籍贵重,因此有了抄书一职。我与众姐妹一同商讨,与其他人争夺到了这个机会。遇到好的人家,也会指点我们一二,因此我们便比他人多了些读书识字的机会。”

    “他们都不懂你们。”小姐道。

    “是。”孙楚眼神黯淡下去,“我们被人嘲弄,遭人暗害。他们上赶着说我们不务正业。大家都不把书再交到我们手中。苦寻出路良久,终于看到了曙光。”

    大家都抬头看向小姐,感激道:“若非您的出现,我们兴许坚持不下去了。”

    “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多识些字。坚持这些真的好累好累,姐妹中也有因各种因素放弃的,我劝了好久才劝回她们。”孙楚声音透着哭腔,“在您夺魁前两月,我被人打了一顿。”

    “各姐妹救下我后,哭着求我不要再坚持了。”孙楚此时也再忍不住泪,放声大哭,声音如缥缈的孤舟,“我求着她们‘再过两月,只要再过两月。我也累了,大家再坚持两月可好。’但两月过后,我也不知道会归向何处。”

    说到这里,大家也都哭出声来,就像是遇到了信任的人,可以无所顾忌地哭。

    我也忍不住落泪,低声抽泣。

    小姐走上前,给孙楚擦泪:“你们辛苦了。我很感激你们,若非你们,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感激我们?!”孙楚大惊,情绪还没转变过来,声音中带着哭腔染着震惊,“我们如何受得起您的感激,又为何得到您的感激。”

    小姐摇摇头,没回话。

    小姐紧紧握着孙楚的手,仔细盯着她道:“可是觉得离经叛道?觉得自己做错?”

    “从未!”孙楚及其姐妹大声道,“世人能做之事,我等也能。”

    “好。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小姐眼底的欣喜与赞赏几近溢出,“以后会有机会的。”

    “我们不求以后,只求现在能得到抄书的机会。您夺魁后,我们就有了靠山,知道您会支持我们,所以斗胆前来,望大人赎罪。”孙楚几人行礼道,“还望您能应允。”

    小姐笑着,没回话。

    “清泠你去拿几本书来。”小姐说着在纸上写下几行字,让我拿着去找寻。

    在此期间,小姐又问了好些问题,摸清了孙楚等人的识字基础。

    “这些书比较合适你们现下阅读。”小姐指着放在书桌左处的书,“读透这些书后,你们便可继续阅读剩下的书。”小姐又指向另一处,“读书不可过于急躁,在于知人论世,还望你们能更为成长。”

    “阅读?”孙楚疑惑。

    “这些书赠与大家。可以慢慢阅读。”小姐微笑道,“且这些书较为体系,更方便你们读书识字。”

    “赠与!”几人立即站起,不知所措,几双眼睛眨啊眨的,像是星星。

    “这……这……这……”

    这副场景冲淡了我原先的悲伤,竟让我又有些想落泪。

    “以后不会很久,这也是你们的以后。我会做到不久后能让你们拥有自己的以后。”小姐声音坚定,又拿了好些书具,“我们原本所应拥有的一切我都会一一拿回。”

    说完话,小姐从桌后走出,来到孙楚面前:“虽说有我这一先例,但因我的身份,并未多有苦难。你们读书识字是完全正确的,但如今世道恐会束缚你们,在天光大亮之前,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我们携手并进之前,一定要保证是我们自己。好吗?”

    孙楚看着小姐,眼里的泪默默地流:“好。我们都相信您。”

    “也要相信自己。”小姐给她擦泪,轻声道,“相信世间一切的力量,也包括自己。”

    “好啦。再哭眼睛就不能看字了。”小姐捏了捏她的脸,“小小年纪要开心,不必那么苦。”

    小姐又请人为她们诊脉,得知身子并无大碍后才终于放心,给她们包了些药才送她们出府。

    “大人请留步。”孙楚站在府门前,“今日一见,实在难得,下次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我等祝大人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几人庄重拜道,“望您保重身子,官居高位。”

    “天下与各位志向相同之人就是我,我时刻都和你们在一起。”小姐扶起几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

    “我让侍卫护送你们回去。”小姐再次叮嘱道,“好好保护自己。”

    小姐站在府前,目送她们。

    她们一步三回头,步步落泪。

    小姐扬起微笑朝她们点点头,她们这才下定决心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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