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京城再一次动荡,此消息对于所有官员来说不亚于大军入境,令人惶恐。

    小姐创办女院。

    赵祉兰赵大人创办女院。

    礼部侍郎赵祉兰创办女子学院。

    我一出府,耳边不断萦绕着这三句话,其中也不乏对此口诛笔伐的不相干之人,有恼怒的官员,也有气恼的男子。

    我看到很多官员结伴走在一起,脸上神色愤愤,走去的方向似乎是皇宫,许是要进宫进谏,求圣上做主。

    “真是无知。”我看着这场景,感觉他们真是没救了。

    如今将军府里有了糕点娘,我也不用再出府买点心,但我为何会知道这个好消息,是因为一阵强烈而激动的敲门声。

    准备到了午膳时间,我想着小姐近日政事繁忙,胃口欠佳,就打算做些糕点给她。

    来到厨房,看到厨娘正在做饭,我问道:“我想做些糕点给小姐,您可否教教我?”

    “当然可以。”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又东拿一个,西拿一个物品,最后摆了满满一桌。

    “您想做哪种糕点?”她开口问。

    我看着这一桌的厨具,原来做糕点需要这么多东西。

    “小姐常吃的。”

    “这个已经做好了。”厨娘有些不好意思,“若您想亲自做,也没问题。”

    “那……”我还没说完。

    “也做好了。”

    我一连又说了好几个,她都做好了。

    我忍不住笑道:“您动作实在太快,我都跟不上了。”

    “小姐喜欢吃的食物我都熟记于心,倒让您为难了。”她手里的动作没停,依旧在不停擀面。

    “那我做个羹汤吧。”念头转了一圈,我还是选择了较为简单的做法。

    她点点头,在旁边教我用食材,有何步骤。

    我正在慢慢地熬煮,突然听到很强烈的敲门声,一阵接一阵,毫不间断。同时听到府门外应该有很多人,声音起伏不断,听起来很是激愤。

    我心一沉,立马起身。

    将军府一直门庭冷清,今日骤然变化,我实在担心发生大事,但此时小姐又不在府上。

    顾不得再煮羹汤了,我致歉道:“这麻烦您了,如无必要,您千万不要出去!”

    厨娘应该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对着我道:“这一切有我,您注意安全。”

    “好。”

    我迅速跑了出去,来到院子,我没看到应出现在院子的侍卫。

    “流川!”

    “流川!”

    我着急地喊,但是没人回答,也没人出现。

    此刻靠近府门,才发觉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我越走越近,手搭在门上,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开。

    就听到门外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安静。

    我稳了稳心神,心一横,猛地拉开了门。

    映入眼前的是倒在台阶上的几个男子。

    不是官兵,是百姓。

    我一低头,险些吓我一跳。

    “这是何意?”我冷声道,“若是有冤,何必如此,若是刻意作乱,我会告知官府,请各位屈尊前往。”

    “您还不知道吧!”地上其中一个人气愤道,“赵大人居然要办女院!这我们如何能忍?今日务必要个说法!”

    “对!今日定要给个说法!”

    “给个说法!”

    ……

    地上那几个人一直喊着,但是没人应和,周围人也都盯着他们不说话,我也随着他们喊。

    于是,他们声音就越来越小,气势越来越低,最后噤声,站在原地。

    “办女院和你们男子有何关系?”我看他们终于不闹了,向前走了两步道。

    “我们……”他们后退两步,但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如果没其他事,就散了吧。”我看着他们几个,实在心烦,对着他们道。

    我又看向周围的人,人人脸上喜悦,眼睛清亮,看来还是明理人多。

    我对着大家微微一笑,垂眸又对他们几个开口道:“此事已定,若有人反对,可去官府,可去上奏,来将军府闹事,实为下下策,各位免不了些许责罚。”

    他们听完瞬间就来劲儿了,个个摩拳擦掌:“对付不了赵大人,我们还打不过你一个姑娘吗。”

    我扫了他们一眼,又左右看了一下,搜寻能用的武器。

    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那几人忽地冷静,迅速后退,立马大叫道:“我们不敢了!我们不敢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我一瞧,身子晃了一下。

    这不是流川吗?

    怎么穿着百姓的衣裳混在人群里,这身衣裳他从哪来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几人那么害怕。

    “还想挑事?”流川反问。

    “不想了,不想了!”那几人连连道。

    我抬眸看向大家,发现每个人的眼里都是赞赏,我心中就更加奇怪了。

    “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其中一个对流川喊道,“办女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般阻止我们讨回公道!”

    “我是个好人。”流川突兀地总结。

    我又是一晃,确实可以堵住对方的话。

    果不其然,那几人一噎,脸色憋得涨红。

    “你不帮百姓,帮官员?”其中一人反问。

    “我只帮理。”流川说完没再说话,走上前去,把他们全都拎走。

    他们几人越来越远,隐约能听到一些模糊的求饶声。

    看来最近耳力出了些差池。

    我也没放心上,将视线收回。

    看到那几人走了,大家才围了上来,在我身边不断说话,声音来回旋转:“那几个人应该是身体出现了毛病,您不要被他影响心情。办女院我们都很高兴,除此之外,赵大人还削减了男子学院高昂的学费,这两个好消息一传来,我们的欣喜抑制不住,个个喜悦非常,就想着亲自到府前来感谢赵大人。谁承想,其中有不少捣乱了,就自作主张,非常无礼地去砸门。我们又拦不住,只能站在一旁。”

    大家说完后有的互相笑着拥抱,有的则迅速跑开,有的拉着我的手继续说道:“我们真的非常感激大人,但是不好前去叨扰,不知大人是否在府中,能否请大人出来一趟。”

    “大人……”我刚刚开口。

    小姐的声音就传来了:“各位久等了。”

    我抬头看去,小姐刚下马车,我轻轻拍着那人的手,笑道:“别愣着啦,大人回府了。”

    大家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小姐一步步走来,坚定,强大。

    我连忙让到一边,手轻掩住嘴在小姐耳边快速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让你担心了。”小姐点头道。

    “各位的真心我已知晓,不知各位对此结果可还满意。”小姐面向大家,含笑道。

    “满意!都很满意!”大家情绪高涨,神情激动。

    “大家满意,我也就满意了。”看此情形,小姐由衷说道。

    “大人,您可有受到刁难?”在一阵喝彩声中,传来这么一句满含担忧的话。

    小姐循声看去,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约莫十六七。

    她眼角含泪,声音颤抖,再次重复道:“您……您可有受到刁难?”

    小姐没说话,走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

    我迅速递去手帕,小姐接过后,轻轻给她擦泪,这才道:“没有,你放心。”

    “可是真话?”她泪水奔涌。

    “半真半假,但我可以应付,你尽可放心。”

    她点点头,没在说话。

    “大人!”

    “大人!”

    马车后面传来人群的喊叫,我顿时有些紧张,难不成又生事端。

    我连忙上前查看,发现是好些百姓拿着东西向将军府跑来。

    有的是鸡蛋,有的是豆腐,有的是蔬菜,有的是水果,各种各样,数不胜数。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脑中思索了一下,迅速回府吩咐茶房沏茶备用,又去到厨房和厨娘说了发生的情况,让她放心,又看向周围几位,开口道:“今日午膳劳各位多费心了,许是要备宴。”

    “您放心吧,情况我们都已知晓。”几人迅速又收拾了起来。

    重新回到门外,发现流川已经回来,已经混在人群里帮小姐收百姓赠送地东西。

    他也像模像样地提了很多东西来,放到一边后,就张罗着百姓的礼物。

    大家看他刚刚那么正气凛然,也对他多了很多信任,都交到他手上给他打理,转身就跟小姐热情的聊了起来。

    其中有位妇人紧紧抓着小姐的手道:“您还记得我吗?如今您办了学院,我也能送我女儿去读书学字,不求多高多远,只希望能多些学识,懂些道理。我也希望她能选择自己的生活,无论如何,我都支持她,都很感谢您。”

    “如今她嗓子如何?”小姐关切地问。

    妇人摇摇头,神情悲切。

    小姐反握妇人的手,轻轻拍道:“无妨。学院也有相关课程,您不必担心。”

    妇人猛一抬头,激动地说了很多话,说道后面,她就哭了出来:“真的的非常非常感谢您,无以为报,我给您磕头了。”

    速度快得小姐都没扶上,她一跪,周围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郑重地磕头。

    小姐扶起妇人:“您不必如此客气,祝愿您女儿功成名就。”

    “清泠。”小姐叫我。

    我立刻回过神,迅速上前帮着小姐扶起大家:“大人和各位的心都是一致的,希望各位财神到,福满堂;学业有成,前程锦绣。”

    “草民谢过大人,谢过姑娘。”

    “不知各位今日可愿入府用膳,我也能感谢各位的理解与支持。”小姐说道。

    “我们就不劳烦大人了,能见您一面已是上签,我们心愿已了,就先告辞了。”大家纷纷推辞。

    小姐笑道:“各位这是见外了。”

    大家脸色果然一变:“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只是,我们只是……”

    大家语无伦次,七嘴八舌地慌乱解释。

    “将军府向来安静,颇缺生气,若各位能赏脸帮忙增添些许活力,我将感激不尽。”

    果不其然,大家一听能帮助小姐,立马喊道:“好!我们愿意!若能帮助大人,我们在所不辞,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

    我不禁轻笑出声,大家还是这么单纯没心思。

    小姐亦是笑道:“各位把将军府想成什么了?竟能类比刀山火海?”

    大家突然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也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各位请入府吧。不必紧张,府上会有侍女带领大家的,各位且放心。”小姐道路让出来。

    “那就请大人饶恕我们冒昧之举了。”各位你推我我推你,这才鼓起勇气抬脚走入府里。

    那位姑娘一个人走在后面,有些紧张,悄悄地瞟了小姐好几眼,欲说还休。

    走到小姐旁边,小姐盯着她轻轻摇头,抿唇笑道:“我记得你。”

    她迅速抬头,满脸不可思议:“您……”

    “你的心跳声我也能听到。”小姐开口,“最近可好?”

    “都很好。我离将军府最近,就想着来见您一面,并且代替她们一同感谢您。”她语气顿时就轻松了起来,一股气将闷在肚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做得很好,你们也辛苦了。”小姐静静地听着,最后肯定了她们的成果,然后话锋一转道,“现下可要放松片刻,先行用膳?”

    “好!”她笑得很漂亮,双眼似弯月。

    大家都进府后,门前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清,这时有些官兵快速向将军府靠近。

    小姐按住我的动作,走上前面对他们,等着他们先开口。

    “您的这个决定实在过于荒谬,我们按令捉拿归案。”

    小姐突然笑出声:“哦?听谁的令?”

    他们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休得多言,您助纣为虐,实在行径恶劣。”

    “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出声,“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天底下竟还有如此指皂为白之人。”

    “你们不是官府的人,冒充官兵随意定罪,其罪一;诬蔑官员,罪二;私自养兵,罪三;违抗圣旨,罪四。”小姐语气平静。

    他们突然脸色一变,感觉地上的影子都摇晃了起来,就连颜色都淡了几分。

    “记得告知你们身后不靠谱的靠山,若要作祟,需得认真。如此露面风险极大,他这是不顾你们的生死。”小姐转身就走向府门。

    “另外,若帮助百姓是他口中所谓的助纣为虐,那我今生应是恶贯满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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