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待了两个月,六月,她又离府游商去了。

    这次她离开的时间很久,对我和阿母道:“两年后,我回京城。”

    元定十六年,七月。

    岱渊敲了敲书房门:“小姐,周小姐来了。”

    我迅速放下书,她怎么会来?立马起身去开门,随着岱渊往正堂走:“是族里出事了?”

    “不知。”岱渊摇摇头,“此刻正和夫人谈话呢。”

    来到正堂,看到宁儿坐在阿母身旁,嘴里念叨着话,手指也在画着什么。阿母连连点头,看样子是在检查她的学习成果。

    “你来了。”阿母看到我匆匆赶至,又拿出手帕给我擦擦脸,“怎么这样急?”

    我走到宁儿的凳子旁,与她挤在一起:“还不是因为您说宁儿来了,又不和我说什么。我担心发生大事,就跑着来了。”

    宁儿的笑声响在耳边,我扭头看去:“还有你呐,让岱渊去叫我,又不说你为何来,害我担心一番。”

    “想你就来了。”宁儿笑道。

    “少唬我。我每年都和阿母回族里。”我又看向阿母,“不过此次是为何前来,一般来说是不会来京城的。”

    “你们年纪也到了,我也要和你们说之后你二人的考验。”阿母很是郑重。我立马起身,跟着宁儿站在阿母面前。

    “你们的学识也学得很好,在这四年间,你们若能完成族里古神给的几道考验,便能接过我和幽儿母亲的职位。”阿母虽解释了一番,却依旧迷雾重重。

    “是何考验?您的职位?”我不由得出声询问。阿母在京城好像不是官员。难道是族里的?

    宁儿也疑惑道:“我的母亲?为何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这是你们完成考验后才会知道的。”阿母握着我两人的手,“至于考验是什么,有几道,便要等着了。”

    “这段时间幽儿便住在季府。”阿母道,“你二人便不必回族了。”

    “好。”我们应声点头。

    八月二十三日。阿母推开书房门,对我二人道:“今夜亥时,会去到场景中。不必害怕。”我还在等着接下来的话,没想到阿母说了这两句话就没再继续。

    “就这些吗?”我惊讶,“如何去呢?我会和宁儿一起去吗?去到哪里?”

    “嗯,就这些。你和幽儿一起去。其余的我也不知。”阿母笑道,“不必紧张,无性命之忧。”

    无性命之忧?好奇怪的安慰和叮嘱。

    “香燃尽前,一定要回来。”

    “若……”

    “莫怕,倒时阿母会带你们回来。”

    我扭头看向宁儿,她也是满脸疑惑。不过她开口:“您放心,定能安全回来。”

    夜色黝黑,我和宁儿依旧精神,坐得端正等着进入场景。亥时一到,有风吹来,我二人瞬间昏睡,再睁眼就是在一片密林前站着。

    此时却是巳时,天色大亮。明明就是眨眼间发生的事,竟是两幅图景。

    我和宁儿走入密林,周围不是印象中的寒冷,反而是温暖得有些让人汗出。

    “二人可是迷路了?”身旁突然有人出声。

    我立刻转身,将宁儿挡在身后,仔细盯着面前的人。他面色温红,气色上好,只是眼神不似人类,反而像是树木般高大正直。

    “您是?”我出声问道。

    “我是这片林子的管理者。看你二人气息陌生,想来应是初次来到此地。”他笑得温和。

    难道这就是我们要接触的人?我开口试探:“您可见过我阿母?方才与她走散了。”

    “不曾。今日只有你二人进入。”他抬头看向前方,“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村民。”

    我和宁儿相视一笑,抬腿立马跟上。跟在他身后,我更仔细地观察,发现他露出的皮肤隐隐闪着树木的纹理。

    原来如此。原来此次的考验是这样。

    “您在这生活多久了?”宁儿问道。

    “年纪大了也记不清,应是百年。”

    可他此刻看着是二十五六的年纪,看来另有端倪,而后我们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引路。我也收回视线看向周围环境。这里山势很高,周围都是高林,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两旁有人驻守。来的路上路势崎岖,若非熟悉的人,怕不是要摔死半路。

    走了很久,似是走了两日,但丝毫不觉得累,甚至很轻松。穿过密林我们终于来到了他口中的村庄,但这村庄不在密林尽头,而是低头才能看到的位于地势极低平地的小村庄。

    这样大的地势落差,若是低头匆匆赶路的行人定是会摔下去。

    “我们如何下去?”周围并没有路。

    他手指一点,山林下降,村庄上升,在中途齐平时停下。

    “走吧。”他踏步向前,“有人正等着你。”

    我二人又是迅速跟上。村庄里的路很平坦,土是山林中的土,没有木,全是低矮的草丛和稀疏的鲜花。

    我回头一看,此时山林上升,村庄下降。这样强烈而震撼的情形似崩土冲击我的双眼,令我愣在原地。可走在村庄上并无任何感觉,很是平稳安定,连移动的声音都不曾听到。

    “走吧。”不知何时他又出现在身旁,重复了一遍。

    地势已经恢复原样,我高高抬头看着原来站着的地方,几乎和太阳持平。

    我收回视线,低头回道:“让您久等了。”抬脚跟着他继续向前走,正要开口和宁儿说话,可我却没见到她。顿时浑身发凉,连周遭的环境都在变化,不断变黑变远,迅速扩张成一个纯黑的空间。

    “且慢!”我慌忙出声。他转身盯着我,眼神询问怎么了。

    “方才与我同行的那人呢?”我立马朝他的方向跑去。他就站在原地,我却怎么跑都跑不到,这路越来越长。

    “她去哪里了!”我厉声道。

    “你方才是一个人来的。”他扔下这句话又继续向前走。周遭的环境又复原了。

    我稳住心神,慢慢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他身旁。我又问道:“如何称呼您。”

    “桑夺。不必这样客气,直接念我名字。”

    “刚才的变化您可看到?”

    “不曾。这里的村庄存在了很久,虽是古老了些,却没有变化。”

    “我不是独自来的,您可记得?”我与他并行,扭头盯着他,判断他是否撒谎。

    “没有。”他声音一出,我紧绷的情绪忽地放松,他在撒谎。看来宁儿可能是走散了或是去到了其他地方。

    我看向周围的草丛,开口问:“可允许我摘些叶子?”

    “好。”此时他也不走了,站在原地看着我。我扫了一眼他的脚,收回视线走去摘叶,向上一抛任其落地,简单卜卦。

    明烛天地,照亮隐幽。

    此刻宁儿很安全,离我不远,待会儿就能见到她了。

    “你还会算卦?”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抬头没看到人,转身一看,他依旧站在原地。

    “是。原先与阿母学过皮毛。”我捡起叶子放进袖中,“您请带路。”

    “你很有天赋。”这样夸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倒是新奇。

    “您抬举了。”我继续跟他走着。周围村民和睡前世界里的一样,只是看到陌生人进村,多少有些好奇,时不时向我看来。我也一一回看,想观察一下大家,可我看去时,他们又都保持原状,制茶的制茶,饮酒的饮酒……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也不纠结,跟着他继续走。又走了一日,我终于见到了站在路边高树下等着的宁儿。她一看到我,很是激动,上前紧紧抱着我:“我就知道你能找到。”

    我拍了拍她的背,示意不要离桑夺太远。她放开我,挽着我的手继续走着。

    “发生了何事,怎么我回头时你就不见了。”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熟悉触感,我这才完全放心。

    “原先我也在你身旁,后来你转身回头看山林时,我没注意到你的动作,向前走了几步才停下等你。也就是这几步,我跟着他走了很久,再次转身时就在此地了。”宁儿回道。

    “他也跟着你?”我疑惑,“可当时他也跟着我。”

    “嗯。”宁儿很淡定,对这个情况看似平常。

    “当时进树林时你可有发觉身边环境变化?”我又问她。

    “不曾。当时就我一个人。”此话一出,我顿感不对,悄悄松开她挽着我的手。

    我看着她,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她拉着我继续走,没敢看我的眼睛。

    “宁儿,你看着我。”我拉住她,此时桑夺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我。

    “你刚刚去哪了?”

    她还没回答,远处就传来宁儿的声音:“徽儿!”我拉着站在原地的宁儿转身看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又从远处跑来。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神情。

    惊悚的感觉充斥全身,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手上的力度忽地加重,我立刻紧攥她手腕,微微笑道:“事情还没完呢。”

    “徽儿,难不成你不信我?要信那个鬼怪?”她出声询问,拉着我就要走,“这个地方太过奇怪,实在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还有人在等着我们。”视线看向一旁的桑夺。

    “你看他没用,你的眼睛在我眼里,你骗不了我。”我拉着她就朝另一个宁儿走去。

    原本跑来的宁儿还很兴奋,可靠近我时,视线看向我拉着的另一个她,顿时脸色惨白,僵在原地。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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