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过阿母的职责,虽未感觉有过多变化,但我能感受到远方族人的喜悦和安心,与她们有着温暖的连接。日常除了学习原先的知识,还多了一门课,便是学习神的文字。当年先祖为了不外露本族消息,加上当时天下混乱,各国文字不断占据中心,族中文字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她与孔先祖便潜心研究,创造出属于自己族群的文字,并且召集多位英才共同教导如何认字、写字和读字。先祖居住的地界属于顺的版图,虽在后来也学习顺的文字,但自己的文字依然传承了下来。

    我看着书上的字,难怪儿时阿母让我学这些字,我只觉得新奇,从未见过。我也问过阿母,现在学岂非太晚。阿母笑道,你并非不认识,只是原先是学些简单的字,能够日常交谈和书写,但接过职位,有很多书籍虽也是本族文字写就而成,但相较而言晦涩难懂,所以需要更深入地学习和了解。除此之外,我也会用族人的服饰在京城为她们祈福。大家很喜欢寄信告知族中情况,有开心有烦忧。在收到她们寄来的信时,一封封都不尽相同,每次我都会忍不住买很多礼品跟着回信一起送回族里。

    元定二十年,我和阿母正在准备回族事宜。五月十八日,这一日季府被喜事掩盖,我恍惚到不敢相信。

    阿兄今日表现得格外奇怪,不停地买了很多东西,并且整个人喜悦到不行,不断地低头自言自语,问他什么也不见得回答。日常都很安静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现下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我可从未见过。

    “圣旨到——”太监高昂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我吓得立马甩开手中的书跑出书房,等来到院中时,阿兄已经站着,阿姐和阿母也不过是比我早一步到达。

    院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门外还有众多官兵。

    我看着那道圣旨,胡思乱想,圣旨从未到过季府,这些年来阿兄立下战功也从未有这样大的阵仗。季府不曾有出格之举,此旨应不是降罪。难道是阿父出事了?

    “季将军,请您听旨。”

    阿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我和阿姐扶着阿母也跪地迎旨。

    “圣上有旨,赐婚丞相府赵祉兰和季府季煜。”

    阿母的吸气声和阿姐的不解声轻轻地响在我的耳旁,我扭头看去,两人正侧目对视,微微皱眉。

    阿兄脸上虽也有疑惑和担忧,但震惊和兴奋更多,最多的更是不敢相信。他立马接下圣旨,叩首道:“臣谢过陛下!”

    我扶着阿母起身,仍旧不知说什么,我脑子嗡嗡作响,甚至害怕得有些颤抖。这可是丞相府的赵祉兰,状元及第入官途,改革科举办女院等拥有种种丰功伟绩的赵大人。

    陛下竟赐婚二人?她这样的家世,自己的成就,若是和季府搭上关系,岂非害了她?我们也能高攀?我恍恍惚惚地想着,直到太监再次开口我才回神。

    “陛下另有口谕,季将军胸有大志,既到弱冠之年,应有家室。”

    我还未反应过来,阿母和阿姐一听这话立即跪了下去,阿兄依旧没起身,我随之迅速跪拜。

    阿兄脸上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常有的神情。他紧紧抓着那封圣旨,俯身叩拜:“劳您转告,臣谢过陛下。”

    太监笑容明亮,有一瞬的不忍心,与门外严肃的官兵形成反差。他声音温和,没有官兵的威压和圣旨带来的心惊。他道:“仆祝您与赵大人鸳鸯璧合。”

    阿兄接下祝福却开口:“您言重了。”

    “尚未可知。”太监说完后笑了笑就回了宫。他一离开,府门外的官兵也跟着离开了。

    众人都离开后,我扭头看着阿兄,他打开圣旨仔细地看了又看,伸手轻轻触碰圣旨上的字,似是在确定,最后弯唇浅笑仔细地收了起来。

    “所以你买这么多礼品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阿姐开口。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走了过去拦在阿兄面前。

    阿姐扫了我一眼,但也没生气,又道:“我不是在怪阿兄,只是这事太过突然,我担心对他不利,也对丞相府不利。”

    “事已至此,赐婚已成定论,不必再说。本就不明朗的局面若我再抗旨,才是两府之罪。况且这桩婚事,怎样说都是季府获利。”阿兄难得这样的态度,叹了一声又软下语气道,“我知你的意思,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阿母摇了摇头:“你和兰儿都不能主导自己的命运。”

    阿兄又不同意:“不,她比我更能掌握自己的未来。如今怕是要被我牵连了。” 阿母叹了一句转身回了书房。

    阿姐又问:“所以你买这么多礼品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阿兄点了点没说话,发现阿姐还在看他,他才开口:“听闻。”

    “不确定的事阿兄也这般激动?”阿姐道,“我们不曾与相府有过关系,此时赐婚肯定是因为朝堂上的流言,想要扳倒季府。还未接到圣旨,你便大量购置礼品,在圣上看来是阿兄在朝中有势力,并且早就和相府有关系,所以早就知道了消息,才这样的激动。”

    阿兄大惊,语无伦次:“我,我只是开心,开心而已!若不是真的,我便留着做送给自己的礼品。我没有想这样多!我不是想要季府再入深渊!”他说着情绪有些失控,“我也不是想要相府受人猜忌,我只是开心而已。”

    这些年阿兄都不在京城,也就这段时日才久待于此,我也不愿意看到两人因一道圣旨产生不愉快的心情。我走过去抱住阿姐,晃了晃她的手臂道:“也不一定会这样严重。那些官员又怎会知阿兄买礼品的意图,说不定是以为送给我们的呢。”

    阿姐低头看着我,无言地摇了摇头,又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才道:“我也相信你说的。”

    “阿兄,这件事你应该交给我来做才对。”阿姐开口。我晃了晃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看向阿兄时发现他也是一样的不可思议,他愣愣道:“我以为你会怪我。”

    阿姐一听气笑了:“把我想成什么了?季府的敌人这样多,我若不站在你这边,岂不是更令你孤立无援。我只是在郁闷你为何不和我说。我在朝中有官职,若购置礼品,那目的和消息来源也比你更令人放心些。朝中针对的是季煜而非季家所有人。”

    “我以为只是买礼品这样简单而已。”阿兄叹道,“我也没敢去确定消息真实,怕被人笑话。还想着不必给你增添负担,没成想还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况且我买的礼品许是比你买的更得赵大人的喜爱。”阿姐又道。这话一下就刺激到了阿兄,他抬头轻笑道:“倒也不必这般取笑我,我买了这样多总有一样她喜欢的。”

    “现在知道和我说了,原先怎么不让我知道。”阿姐撇了撇嘴。阿兄视线看向一旁:“我这不是听闻而已。”

    “不过你怎么这样兴奋?你之前认识赵大人?”阿姐问。

    我也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阿兄立马变得紧张起来,连忙撇开视线道:“我哪来的机会认识她。我不过这两年才回京城。我开心是因为……”他手忙脚乱,“因为季府这么多年都没有喜事,加上她,嗯,赵祉兰这样荣耀却被我高攀,我小人得志一下而已。”

    “两年前我成亲。”阿姐开口。

    “哦。”阿兄冷静下来。

    我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地闹别扭,乐得不行,也就控制不住自己笑出了声。我一笑,两人都看向了我,接着阿姐反应过来捏着我的脸也就笑了起来。阿兄扭过身子抿唇也笑,声音带着抱歉:“我刚刚是一时嘴快,我没忘记。”

    “不过这样光耀的赐婚放在谁身上都是这般激动,倒也说不得阿兄这番行为不对。”阿姐说的话很是正确,我同意地点了点头,余光看到阿兄头点得如敲战鼓,简直不能再同意了。若是放我身上,指不定比阿兄更加激动,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赵大人呢。

    我开口道:“您就别怪阿兄了。阿姐当年成婚,他在军中告假回京城,忙前忙后地布置,总归是没让阿姐丢脸不是?”

    阿姐点头应下:“我又没说他错了,徽儿你紧张什么?”

    我弯唇一笑,又倚在阿姐的手臂上蹭了蹭:“我这不是高兴嘛。”

    “算了,事已至此想想如何办得隆重些。此次是赐婚,务必不能让相府失了脸面。”阿姐走到那些礼品面前打开检查,“赐婚若是两情相悦便是一桩美事。如今阿兄和赵大人这般,加上两府地位很难不让人多想,今后切记要保全自己,护住赵大人,不要让两府陷入沼泽。”

    阿兄点头:“我如何不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只是一时被迷了心智。”

    听着两人的对话,府外的情形到底是何恐怖,说得好像极其针对两府一样。不过多少我也能知道,我也就没问。

    “礼品我去送。”阿姐道。

    “不行,我自己去送。”阿兄立马道。

    阿姐看着他,他又道:“既然都已赐婚,不能让外人道季府不讲礼数。且相府这样的名门贵族是看重礼制的,若一开始就留下了坏印象,今后虽说形同陌路但总归是不好的。”他着急忙慌道,“我作为她的夫君,不能在外人看来我是不尊重这次赐婚,若传入圣上耳中,更是灭顶之灾。既无情意,那就更不能失了礼法。”

    我听着阿兄的这番话,倒是有理有据,怎么现下这般伶牙俐齿,太过一反常态,看来是这次赐婚确实刺激到了阿兄。我想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也好。”阿姐也没多想,认同了阿兄的话,“不过这些礼品显然是不够的,我再去采买一些。”

    “那我先送去。”阿兄留下这句话,立马飞奔出府。

    阿姐也没管他,拉着我去书房商讨如何买礼品。商量来商量去都不知如何下手。我不常出府不知应买什么,平日不过都是买些自己喜欢的。阿姐虽经商数年,但也是第一次与相府搭上关系,加上是赐婚更是不知要送什么。

    “我去问潇潇吧。”阿姐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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