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流川,问他是否拿到证据。他答道:“已经交给夫人,现下应是去处理了。”

    不过今日阿姐说的庆祝究竟是什么。难道粮食运送出事的消息被压下了?

    我开口道:“你去查一下沈清财今日为何要宴请众人以及运粮出事可否有人员受伤,朗玉前几日也回来了,可以让他帮你。”

    “是。”他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转过身道,“常青有写信给您吗?”

    “嗯。”我点头,“他的信方才刚到,我还没看。”

    “好。”他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走了。我去到书房打开那封信,信上说运粮到富宁时起了大雾,临时停靠岸边。这时有一伙劫匪劫粮,他们保住了粮食,但耽误了几日也就没能按时运送到下一个地方。沈清财终日让人赶路未曾停歇,所有人皆心身具疲,此番事故反倒能让众人稍作休息。

    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妥,我仔细看了又看,拿出卜条算了起来。看来沈清财还有别的威胁。

    流川调查完后和我道沈清财今日宴请是因为有言他要升官,运粮出事并无人员伤亡,但运粮的那艘船被破坏,加上劫粮一事,如今圣上已经下旨将人粮扣下,等待审查。且船被破坏,不知是否会影响粮食品质,所以整个运粮行程算是完全停滞。

    “粮食不会有问题的,明日就会换一批人乘新船运粮。”我开口,“待会儿圣上会召我入宫。”我看了看流川,又道,“常青也无事,你不必担心。”

    他神色如旧,眼神却是放松了下来:“属下没担心,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

    我心情不错,等着他回答。他又道:“夫人常走水路过富宁一带,素日从未听说过有水流湍急,更何况起大雾。”

    “可能是天气有变吧。”我笑道,“至少没有下雨,沈清财还算走运。”流川点了点头依旧在思考。

    “怎么不见朗玉?”我问,“他回来后就没再见过。”

    “他正帮着夫人去处理船破一事。”流川道。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船是阿姐的船。我笑道:“那就不急了,先让阿姐安心处理。”

    流川点头转身就要走,“不过,”我出声,流川又站直了身子,“今后不必再去那书房。证据呈交后,沈清财肯定知晓是有人趁乱进了书房,日后定会严加看管,若再去实在危险。今后若要去沈府,无其余隐蔽的路便走方才我们走的那条路即可。”

    谈话之际,召我入宫的旨意也送到府中。想起之前朗玉给林瞻几人的传话,我不得不再次叮嘱流川:“阿姐得知我入宫定会紧张,只需和她说此乃我预料之中,你万万不要多说了。”

    流川看了我一眼,眼里分别是“您多虑了”。我点了点头:“待会不必让阿姐来接我,在府上等着就好。”流川道了声是就走了。

    短短几月,我又进宫。殿中郑阳已到,陛下开口直接问我此事该如何处理。

    “不知调查结果如何?”我问道。

    郑阳道:“一切看似皆事发突然,但劫粮一事却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行人原是张伊门下官安排的,就为了报复沈清财。”

    我听完摇摇头:“实在可恶。且不说张伊罪有应得,此事事关粮食百姓,怎敢如此荒谬。”

    “臣听闻连船都被破坏了。”我又道,“不知具体情形如何?”

    陛下看了一眼郑阳,郑阳点头开口:“就是此事怪异。此船坚硬无比,按理说是不会如此,并且坏掉的时间点也很巧合。在所有人都上岸、所有粮食都被转移到岸上时,这船就进水淹没了。”

    “莫非是船体脆弱?”我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不会。”郑阳立刻道,“这是为此次运粮打造的。”

    “可有人落水。”我问。

    “有,但落在了飘来的浮木上。”郑阳下意识开口答完后又看了我一眼,“季大人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没回答,又问:“原定运送应需多久?”

    “一个月。”郑阳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我看向陛下,他好像能理解我的意思,冷冷开口:“到达富宁最快也要半月,但沈清财第七日就让人运到。他当真是不顾船员身子疲乏。”

    “沈大人许是想要早些完成陛下给的任务。”我垂眸答道,“今日沈府还大摆宴席用以庆祝。”

    “为何庆祝?”

    “请帖未送到臣的府上,不过据说是庆贺将要升官。”我没抬头,却依旧能感受到陛下愈发沉郁的神色。郑阳在身旁也没出声,一时间殿内如幽林般安静,只有殿外天空传来的几声鸟鸣映照着这并非是静止。

    第十八声鸟鸣后,殿内才有声响。陛下开口,暗含怒意:“沈清财不管手底下人员安危,也不顾运粮能否完成,反而在这庆祝升官?谁给他升?”

    这事不需要我的回答,郑阳依旧没出声。陛下让人去查今日这事才又开口问我:“此事你如何想?”

    “臣觉得劫粮一事并非这样简单。”我看向郑阳,“您在查案过程中,可有疑惑?”

    郑阳眼神一亮,反倒惊讶起来:“确实有。从劫粮人的案纸上看,此事是张伊门下官安排的,但传审那些官员,他们承认写下状纸后又完全推翻表示并不知晓这件事,一直大喊诬蔑,又道见了邪祟。”他眼里的情绪表示此话真实,看来他原先是打算将此事禀告陛下。

    我点头表示知道,但现下这件事先搁置,我要让陛下新派队伍去运粮以及降职沈清财。

    我抬头看向陛下开口:“臣以为,如今出现这件事,沈大人无论清白与否都处在案件中心,已不再适合负责运粮一事。粮食有关百姓生活,臣恳请陛下另择人选接替原有队伍继续运粮。沈大人让队伍日夜不继地运粮,如今队伍因祸得福能得以喘息用以休息。若派新队伍接替运粮并不耽误原有行程,且由您指派的队伍运送反而更能保障运粮安全。”

    他点头:“朕正有此意。明日朕便派人前往富宁。”说着他又皱眉有些恼,“船也重新打造。”接着他看向我略带安慰意味,“朕知出了此事,你所花银两皆付之东流,后续就不劳你再费心。”

    这是意有所指了。我立即行礼道:“此事陛下不怪罪臣失职,臣已是感恩不尽。且银两终究不敌粮食百姓,所幸没有酿下大祸。”

    既然不让我参与运粮,那我要好好调查劫粮一事。于是又开口道:“臣斗胆向陛下请求参与调查劫粮一案。”

    “准。”陛下回答得很快,好似早就在等待我的请求,又好似一早就认为这件事另有隐情。

    我的入宫目的完成,陛下此后也没多问,就让我退下了。可我总觉得陛下让我入宫并不是因为运粮,此事他早有定论。陛下的目的是让我参与调查劫粮。我站在殿外依旧在沉思,不久后郑阳也出来了。

    他眼含笑意:“季大人竟能通过只言片语知晓此事有不对劲的地方,陛下对季大人也是寄予厚望,能与季大人合作是本官的运气。”说完他有些感叹,“原先也有这般聪明的人,只是天不遂人愿。”

    我心脏忽地传来酸涩,但还是微微扬唇道:“郑大人谬赞,此事若非郑大人告知,纵使是有想法也无计可施。”

    我与他朝宫外走,他和我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派人劫粮的那几人竟是户部的那四个官。仅从人员来说,他们应是不会做这些事。他们恨极了张伊又岂会为他报仇。若说为了报复沈清财,他们的胆子还没大到能直接派人劫粮。按之前的证据来说,他们不过是听从张伊的吩咐与人私下联络从中得利,这般直接破坏并非他们的行事作风,而且自上次被罚后他们几乎如冬眠的动物不再过多与人交往。

    “您说他们承认后又不认?”我问。

    郑阳点点头:“不仅是不认,在看清案纸上的字后几乎是尖叫,重复地说着此事并非他们所为,是有人栽赃诬蔑。可又说不出诬蔑的人。”

    “您问过吗?”我缓缓地点头。

    “问过。”郑阳道,“他们说得罪的人太多,说不清是谁。从他们的口中又得知好些官员原先都与张伊暗中勾结。方才本官也和陛下说明此事。”

    “他们的眼神如何?”我问了个稍显突兀的问题。

    郑阳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问,顿了一下没立即回答,想了一会儿后道:“不算很明朗,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惊吓过度。”

    我扭头看向他,从他眼里我能知道那些官没说出沈清财和张伊有联络。竟有这样巧合?

    我收回视线问道:“大人明日可否让我亲自见见他们?”

    郑阳道:“当然,出宫后本官让人拿令牌给你,可随意进入。之后还请季大人能到刑部一趟。”

    我点点头:“您放心,不出两日我会和您再见一面。”

    回到书房,我仔细思索这件事,沈清财与其关系极大,甚至极有可能是他指使人做的,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此事对他并无益处。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哪些细节。

    想了很久,不经意垂眸看到桌上写了一半的纸,呼吸一滞,我猛地反应过来,今日我还刺伤了陆玄,也不知他如何了。我停下思考,拿笔继续写完剩下所需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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