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一记银簪飞出,直直的插在了那老汉的面前,硬生生拦住了他逃跑的去路。

    老汉被吓的“啊”的一声尖叫,随后抱头鼠窜,没过多久就被“打包”去和林志远做伴了。

    彭招娣此时刚解决完里头的病人,她接过阿树递来的帕子,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这两场治疗对她的精神消耗极大,那套针法是她半夜根据之前在那个青年男子身上偶然扎对的那一针,提取的经验特地研发出来的。尚未在别人身上实操过,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她必须得打起万分的精神、全身心的投入到里面,不能出现丝毫差池疏漏。

    她刚来到外头,将将缓过一点神,就被人群给围住了。

    “什么解释?”彭招娣没听懂他们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她的耳边不断交织着:“为什么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疫病正在这座城市蔓延?”“为什么在知道他们得的是疫病的情况下,还要坚持把他们留下来?这里所有人的命都不是命吗?”“还有为什么你是医师和馆主,却一直要瞒着所有人,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一样糊弄!”等问题。

    过了好半晌,彭招娣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勉强搞清楚了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

    “这些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对!没错!我们必须要有一个解释!”

    她此时精神疲惫,忽然面对这么多人一齐对她展开一系列质询,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人们给夺走了,她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起来。

    “各位——是不是都弄错了?”

    姜棠的声音忽然横插了进来,在场人不少对她方才捉拿老汉的样子有所忌惮,以及还有人回忆起了她那“倒插扫帚”的壮举!一瞬间都变得噤若寒蝉。

    “我看各位是醒得太早了,此时都有些迷糊,分不清这里是谁的地盘,是谁收留的谁?以及,谁必须给谁一个解释?”

    一系列问题砸在了他们的面前,却无一人敢接过这个话茬,只得就此作罢,全部都是敢怒不敢言。

    夜幕时分,万籁俱寂。然而,就在这个宁静的时刻,两道黑影却悄悄地出现在黑暗中——没错,这次竟然出现了两个人影。这两人心怀叵测,竟是直奔那青年男子的屋子直去!

    两道身影行动迅速敏捷,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在黑夜中自如的穿梭着,来到那青年男子的床边。他们悄悄探出蒙着黑色面罩的半颗脑袋,确认他和另外一个病人没有醒着时,两人在互通了眼神后,伸手便要去拔下那些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的银针。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接触到银针的一刹那,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给了他们一记迎头暴击。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黑夜中双双倒下。

    等他们再度醒来时,自己已经被人五花大绑的呈现在众人面前。院中聚集了所有的人,彭招娣的身侧不知在何时还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而且好死不死,这两人也发现了,那个绑他们的人似乎是故意把他们俩面上的黑色面罩留着,就等着这一刻揭晓呢!

    果然,就见舒羽这丫头上前一手一个,一把将两人的面罩扯下。两人的容貌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他们闪躲着,巴不得一头栽到地底下去。

    姜棠问道:“昨夜不是还好意思暗地里搞刺杀这一套,今日怎么就不敢以面示人了?”

    那两人闻言,仿佛都被点醒了一般。立马把头昂了起来,其中一人朗声道:“不错,我们就是在为民除害,为什么会不好意思以面示人。”

    姜棠冷笑一声:“为民除害,哼,那你们怎么不把自己给除了?”

    他答道:“我们又不是‘害’。”

    “知道你俩昨夜为什么会进展的那么顺利吗?”

    两人面面相觑。

    姜棠后知后觉,随即补充道:“哦不是,我是指假如在没有我出手将你俩打晕的情况下。”

    “……”

    众人纷纷汗颜。两人行动进展得不顺利就算了,还要被人当众这么“假如”然后旧事重提一番。

    姜棠指了指阿树道:“按理来说,夜里都是他守着病人,可昨日他却不在馆内,知道他干嘛去了不?”

    被绑着的一人不耐烦道:“你有话就直说。”

    “好,那我便直说了。就在你们昨日夜间行动的时候,平日守在那里的阿树,正在外头帮你们解决粮食的问题。”

    姜棠听见了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着,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可能有人不信。但不妨想一想,如果你们是彭娘子,面对医馆突然多出的这么多张嘴,你们难道不会着急吗?还是说你们真的以为佳佑堂里的东西都是源源不绝的?”

    她见那两人仍旧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便继续道:“想必昨日有的人也看见了。有人多行不义,登门杀妻,被我给制服了。但是家中粮食不能浪费——彭娘子决定把她家仓库里的粮食全部挪至医馆,帮各位解决生存上的问题。”

    所有人一听到有粮食吃了,面上狂喜,不少人已经夸赞起了彭招娣的仁义之举。

    “可是外头现在那么危险,由谁来搬运这个粮食呢?你吗?还是你?”

    姜棠直指那两人质问道。两人把头偏过去,无一人敢去看她。

    “都没有人,那自然是平日里看守病人的阿树了。”

    姜棠这话说的不假,有了林志远昨日的大闹医馆,算是浅浅的让彭招娣寒了个心吧。于是就让阿树、铁头还有川他们三人去她家里把所有粮食都搬到医馆里来。

    其实阿树主要是去接孩子的,毕竟担心就让两个怪叔叔去接,人孩子不一定肯跟着过来。

    舒羽又要腾出来看管那两位,所以算起来昨夜不是姜棠担心会有人图谋不轨,留了一心眼子。那俩病人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还真差一点让他俩得手了。

    那被绑着的人硬着头皮说道:“就,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能致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顾!你们把这样危险的人物留在我们身边,与我们同吃同住,我们随时都有着会被传染的风险!这点你不可否认!”

    两人的这句话,引起了几乎是全场的共鸣,昨日青年男子的那副病痛折磨的场景,不少人还历历在目。那模样堪称是惨不忍睹,没有一个人愿意那些恶心的东西长在自己的身上,怕只是一个被传染的可能,那也坚决不能被允许!

    姜棠问道:“可是病情现在不是已经暂时被控制住了吗?”

    许是昨日那画面给人的冲击太大,被绑住的一名男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哪里控制住了?!他身上那些恶心的东西是消退了吗?没有!它们还在那里!它们还在那里那就不叫被控制住了!”

    姜棠道:“这个病史无前例,你们总得给医师一点时间……”

    那人声嘶力竭:“我给不了!痛不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不怕了。可我怕,我光是想想那些东西会长在我身上我就怕得想死。我不可能给它这个机会的,绝对不可能!”

    姜棠简直要被气笑了,她道:“我不怕?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怕?这个病他难道长了眼睛,会专门去挑选那些应该被传染的人吗?可我觉得不会,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第一个被传染的应该会是你们啊。”

    两人闻言纷纷色变,骂道:“你……你这个毒妇!”“我呸!”

    姜棠道:“光是说你们两句你们就觉着难受,那他们这些被无辜感染的人呢?他们不难受吗?他们就该死吗?是,痛不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感觉到害怕……可若是换过来,那正在被病痛折磨的人是你们呢?”

    “怎么可能!”两人听了这话,俨然一副嚼了土的模样,赶忙说道:“只要你们把这俩有病的人赶走,我们就不可能染病!”

    姜棠道:“怎么不可能,实话告诉你们,昨日那人之所以会突然染上病,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传染,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什么!”不光他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愕之极:“这竟然是有人刻意为之的?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姜棠冷哼一声,道:“此人正是昨日激起你们的愤怒、想让我们所有人掀起内讧,再把最后所有责任都归咎在彭娘子身上的那位老伯——或者可以说,是‘五谷派’的人。”

    有人悄悄讨论道:“五谷派?那是什么?”“专门种地的?”“那我们是什么?饥荒派?”

    姜棠头疼地说道:“这个不重要,总之就是有人想引起骚乱,想从我们内部瓦解。我们岂能让他如愿?”

    有人质疑道:“你为什么说是有人想引起我们内讧?你,你有什么佐证吗?”

    “那日我起夜,忽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她讲述着那夜在他们熟睡后发生的事情,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纷纷为此感到后怕,也暗自庆幸那夜自己不是被选中的那人。

    “随后,我看见了一片微弱的烛光,还以为是那人没走,想要对彭娘子行不轨之事——”

    姜棠看见彭招娣正在那里研究着什么,她身边还躺着一个黑色的大斗篷,她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进去算了。

    谁知她刚一转身,门内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彭招娣忽然就倒地不起。姜棠赶忙冲了进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就一直使劲地摁住她的人中。

    “彭娘子?彭娘子?”姜棠看她渐渐转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彭招娣瞧见是她,用力的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说道:“是你啊,姜姑娘,多谢……”

    姜棠摇了摇头。

    彭招娣道:“还是让你看见了。”

    “看见什么?”姜棠随后才反应了过来,她道:“我早就知道了,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刻意瞒我。”

    彭招娣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道:“我想瞒啊,可是哪里瞒得住?我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子,如何能做到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我顾得了这头,那头就管不了了……”

    姜棠心疼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彭招娣道:“远远不够啊。”

    姜棠看了看桌面上那些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物品、药材,问她:“所以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棠看着那两人,更是看着众人,朗声道:“她正在诱发和模拟疫病所带来的身体变化,以此研制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彭招娣此时躺在姜棠身上,浑身发烫。姜棠把她的袖子撩开,发现她的手臂上长了一大片红斑,上面还有着一些膏体涂抹过的痕迹。以及她刚一进门就看到的,她在身上的某些部位插上的银针。

    彭招娣费力地道:“现在可能是药效发作的时候,姜姑娘,能扶我到那边去坐一会吗?我有些使不上力气。”

    姜棠一时沉默,把她扶了过去,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的问道:“至于吗?这又是何苦……”

    彭招娣两眼似乎微微闪着星光,她道:“为什么不至于呢?这就是我该做的事啊。”

    姜棠见此情景,不由得愣了神。

    彭招娣又道:“姜姑娘,你知道今天那个病人和我说了什么吗?”

    姜棠知她说的病人是那青年男子,便问道:“说了什么?”

    姜棠对众人说道:“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想尽她所能给每一个人最好的归宿。更何况,难道没有他们,你们就没有染病的风险了吗?

    这次的疫病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你们以为躲在这一方医馆就能安然无恙了吗?就能保证偏安一隅了吗?就能对外面那些还在痛苦挣扎的人视而不见了吗?

    不,只要疫病还在蔓延,危险就随时可能降临到我们每个人头上,今日赶走了他们?明日能确保被疫病染上的命运不会降临到你身上吗?所有人都不能,包括我,包括彭娘子,以及包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不能如此自私冷漠!我们应该和她一起,去勇敢面对,去尽力拯救!”

    听了姜棠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讲话,再冷血的人此时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动容,于是集体陷入了沉思。

    但是被绑着的其中一个男子面上仍是一片不服之色,他被姜棠这一番言论弄得哑口无言,却仍旧死鸭子嘴硬地偏着头,把脸高高昂起。

    姜棠也无所谓他了,反正她这一番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存在的误会就不让它存在。以免以后还有人因此无端生事。

    又一人问道:“那彭娘子又为何要一直瞒着我们,她是馆主的这回事?”

    这话倒是让所有人想起了,不只是馆主,还有医师!这里不少人以前都是佳佑堂的常客,他们也是现如今才知道,医师的斗篷之下竟一直都是她!

    姜棠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突然听到了门口处传来一声“啊”的一声惊叫。舒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跑了进来,这副模样和姜棠刚来鄄城那夜没什么区别。

    “门门门门门门门门门门外来了一个……一个……一个……”

    姜棠等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完整的话,干脆绕过她直接冲了出去。

    “姑娘别去!那不是人……”

    舒羽颤抖着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双腿一软,靠在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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