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颜啊棠溪颜,你怎么不会点武功?!

    夏语心喟叹,可细一想,以她悲惨一生又去哪里习武?自小生活朝不保夕,能活着也算不易了!

    夏语心环顾四野,古木参天积雪覆盖,透过灌木林,群山连天,苍茫万顷,军营在山下,要翻好几道山坳才到,拿出温孤仲卿留下的玉槊当手杖,深一脚浅一脚踽踽前行,周围静得只有脚下踏雪的咯吱声。

    脚边积雪覆盖中冒着两片青叶,夏语心拿玉槊拨开积雪,看是不是药草。

    眼下深冬寒月,山里找不出药草,就难解眼前困局。

    寻着叶杆拔出根须,夏语心发现只是一株普通植物,行到一处山坳,藤蔓相连,不慎被荆藤绊了一跤,上空积雪簌簌掉落,夏语心连滚带爬躲开后,沿着下山方向继续前行,边走边寻找药草!

    这趟运气若不好,找不出药草,只能回到军营拿出令牌带人进山寻找!

    人多力量大,夏语心顺来令牌便是为了方便调遣人手,凭自己一人的力量断然救不了全军瘟疫!

    几万将士尚有大夫随诊,无须自己过多操心,但上万灾民需自己一人之力来拯救!

    虽然在采药问诊上算不得持证行家,但略懂皮毛!

    前世父母工作忙,她从小随外公、外婆生活。外公是镇上远近闻名的老中医,每逢二四六坐堂问诊,三五七上山采药,春夏秋冬,四季不更。

    彼时她刚上小学,还认不出几个汉字,就能认出许多草药,随着外公进出山里、坐诊医馆,日积月累渐渐熟知许多草药药性、用途以及每年生长时节,进入高中,她才离开外公、外婆,去往忻城父母身边上学。

    后来高考,她本立志要成为像外公一样务实的中医,而且父母也是医学界名流,最后却随了时代潮流读了工商管理,研修经济学,毕业后顺利入了一家知名跨国公司,遇见李予安……

    “早知道就踏踏实实做名中医!”夏语心长叹!

    人生正当时,一遇李予安,本以为是天赐良缘,最后落得惨死他手!

    恨意从心中起,夏语心晃神,脚下忽儿一滑,齐地一个跟斗栽进天坑,浑身滚满雪,脸上也胡了一脸,气得爆粗口,“死渣男!我只是悔不当初,还他妈摔我一跤!”

    夏语心抬头望去高高至上的苍天,苦笑,“若受苦的人抱怨一句也要遭报应,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你是不是都要将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只怪我死得比你早,不然,我定要亲手杀了你!”夏语心愤愤地,收紧拳头砸出,恨不能亲手灭掉李予安。

    一抹鲜黄打眼前飘过,夏语心定睛一看,发现是从她自己手上扔出去的菊黄小花,沿着荆藤根转身看去,身后还有好几株吐露着黄色花蕾的植物。

    夏语心细细一看,摘起一朵闻了闻,气味与小时候外公教她采识的冬花一样,正是可入药治疗瘟病的款冬花,夏语心破颜一笑,抹去脸上的雪,坐起身抱着小菊花猛亲一口,小心撬出根茎,沿着天坑边荆藤盛密的地方,又发现一大片。

    再往前去,天坑出口,又发现另一味药草,叶片长形式椭圆,她掐了片叶子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虽有些不同,但形状十分相似。

    她用玉槊拔出根部,根茎纤细密且横生,多数须根,伸手抓来积雪抹去须根上的泥巴,细细一尝,恰是外公曾教她与鸡爪参识别区分的土柴胡,夏语心顿时高兴得尖叫:“找到了,我找到了!”

    啊——

    冬眠的夜莺被这一声欢叫惊醒,探出脑袋在窝边啄了啄,犹似留下什么记号,扑振着翅膀飞走了,在四野长空中留下一抹生息!

    夏语心仰头看去,笑了笑,“鸟兄,抱歉,吵着你了!”

    身后不远处的洞穴里,露出一双黝黑闪耀的眼珠,夏语心并没有觉察到,对着远去的夜莺挥了挥手,摘下盔头,长发散落,吓得洞内土拨鼠赶紧缩回身去。

    夏语心把药草装进盔头,拿荆藤束在腰间爬出天坑,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深到丛林深处,古树深植万籁俱静,死一般沉寂。

    夏语心一阵脊背发怵,下意识握紧手中玉槊,做出随时防御的准备!

    环顾四周,是望不尽的冷寂无声,心脏在咚咚跳动,夏语心怀念起小时候与外公进山采药的时光,无论走到多远的大山,身边总有外公陪着、护着、鼓励着,“夏夏别怕,有外公!”

    “外公。”夏语心哽咽,眼眶瞬间泛红,头顶突然落下一团雪,正中命门,惊得她一跳,退后两步,仰头望去,古老松木横生出的枝杈上,包裹着厚厚一团白雪,凌空射来一双如墨染的眼珠。

    一白一黑对比,那眼珠黑得可怖!

    夏语心咽下一口口水,双腿发软,不自觉跌了一跤。

    枝杈上那东西白滚滚一团,伫着不动,夏语心看了看,一时分不清是人还是怪兽,只死亡般发出凝视,夏语心愣在原处大气不敢出。

    那东西不动,她不敢动!

    过了许久,脚底冻得发僵,夏语心轻轻动了动,好在那东西没有动,夏语心轻轻缓了口气,看了看掉落在的药草,试着出声:“温孤仲卿,是你在装神弄鬼吗?”

    树上那东西依旧没有反应!

    夏语心不由好笑,此刻比起凶猛怪兽,她竟然希望那是温孤仲卿!

    这深山老林有野兽出没不足为奇,只是下山时一味想着快些离开,也从未遇过这样的危险,她完全没有预料,小心地朝树上那东西晃了晃手,仍不见有动静,夏语心观察片刻,还是不见那东西动一下,兴许是睁着眼睛冬眠的动物!

    夏语心绷紧的神精放松许多,边注意着树上动静,边捡起地上药草,蹑手蹑脚走开。

    这时,一团积雪横空砸在面前,闻着上空传来的声动,夏语心抬头望去,那白滚滚的东西直立起身,唰唰抖落身上白雪,宠然身躯陡然显露出来。

    夏语心吓得失了魂,一下跌坐在地,抱着盔头一动不敢动!

    食铁兽抖落干净身上的雪,三两下蹿腾到地上,朝夏语心走来,身后留下一窜巴掌大足掌。

    夏语心看着那黑白相间的皮毛,且身长肥硕,长得圆圆滚滚,瞬间沉了口气,“国宝!”

    食铁兽走至她面前,嗅了嗅地上的味道,没有发出攻击。

    夏语心小心地、惊讶地看着,只是眼前所见“国宝”比起之前在动物园见的熊猫要宠大许多,而且尾巴也略显圆长!

    但那双绒长且小如黑豆标配的熊猫眼,及四肢黑乎乎的皮毛,纯白如雪的面盘,确是熊猫无疑。

    夏语心缓缓坐起身,轻轻伸手抚去,“国宝?你是国宝吗?”

    食铁兽甩了甩身上的雪,支起前掌使劲揉脸,好似没有睡醒,有些闹脾气!

    夏语心笑了笑,“这个时候,你还不叫国宝——估计你也听不懂人话……”

    话音刚落,夏语心啪地一声被拍在雪地里,嘴里吃了满口雪。

    虽不疼,但证明它是能听懂人话的!

    夏语心爬起身,望着食铁兽,眼角泪水渐渐溢出,翻身躺在雪地上,望向灰蒙天空……

    午日阳光斜洒进窗台,果果看着电视里的熊猫,问夏语心:“妈妈,真的熊猫是长什么样子的?”

    疫情防控第二年,果果从一岁起便只能在家里及楼下进行区域活动。

    夏语心说:“等疫情过后,等没有了病毒,妈妈带你去动物园看真的熊猫,它和电视里长着同样可爱的模样。”

    “妈妈,那我们的世界要什么时候才没有病毒?我想去看熊猫!”

    想到果果,夏语心泪流不止!

    她翻身坐起,望着眼前熊猫,笑着抹去眼泪,伸手试着摸向它鼻头,“我忘了,你现在还不叫国宝,还是人们俗称的食铁兽。可是,等到许多许多年以后,你就是数千万人心中的宠儿,包括果果也很喜欢你们——你知道果果是谁吗?他是我的孩子……可是,等到那时候……也回不到那时候。”

    夏语心声音哽咽,眼泪瞬间又滚落出来。

    从果果离开,她便身染重疾,一心希望身体好转后手撕李予安、舒宛宛!

    她一直强打着精神,不敢陷入失子之痛中,可最后到死,亦没能让深恶痛绝的人付出代价!

    十指连心,一寸一寸冷进心底,夏语心悲痛流泪!

    疫情防控第二年,果果曾问她:“妈妈,你看,外面又下雪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堆雪人?”

    夏语心说:“快了……到时妈妈陪着你,我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妈妈,我们一起堆一只大熊猫好不好?”果果跑去阳台拿来一双黑色的袜子,对夏语心说,“妈妈,用我的袜子做熊猫的耳朵,好不好?”

    可是,疫情防控第三年,果果走了!

    夏语心哭得不能自已,果果要的堆雪人,要的看熊猫,一样未能实现!

    那小小的坚强的期待的模样,最后痉挛离去的痛苦的清澈的双眼,深深烙在脑海里!

    夏语心悲痛难解!

    食铁兽坐在她面前,蒙蒙地挠了挠耳朵,抓起地上的雪就散在夏语心头上,咩咩叫了起来,逗着夏语心玩乐。

    过了好一会儿,夏语心渐渐平复好情绪,抬眼看着食铁兽,触物生情,眼泪又滚落了出来。

    “如果万物通灵,你定是果果带来的,对不对?”夏语心轻轻抚过食铁兽耳朵,犹如替果果抚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食铁兽捂住双耳,痒痒的,不让夏语心摸,嗅出鼻子来让夏语心抚摸,舒服、享受!

    夏语心笑了,伸手握住食铁兽掌心,满含泪水,“你能通人性,以后……待千年以后,你的一百九十九代子子孙孙们,它们在动物园里可鸡贼讨人喜欢得很。那个世界没有生病前,每天会有许多人排队去围观它们。它们可不像你这样风餐露宿,它们过着夏吹空调、冬烤电暖,一日三餐按时投喂的生活……果果小的时候、很小的时候,还不会走路,他去看过它们,坐在围栏外的树桩上,远远的和它们合过影,等长大了,他能走路识得动物的时候,就再没有机会去过……他不在了!但他很喜欢你们……跟你说这些,我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不管听懂多少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说,我喜欢你,果果喜欢你!因果果喜欢你,他留下遗憾而去,我更加喜欢你!”

    食铁兽隐隐嗅到某样气息,靠近夏语心,在她怀里闻到玉槊的味道。

    夏语心拿出别在腰间的玉槊,“你喜欢竹叶?这个时候的你们不应该是食肉为主吗?要到千年后才进化为素食者!”

    食铁兽咩咩两声,抱着脑袋甩了甩,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傲娇,温顺地坐在夏语心面前,放平身体,摇着尾巴让夏语心坐上来。

    夏语心惊奇,“你让我骑你?”

    食铁兽抱着脸巴揉了揉,憨憨卖萌!

    “可我不会驾驭你,不如、你帮我驮这些药材。”夏语心捡起地上的药草,拿给食铁兽看,“这些药草对我很重要,你帮我驮着它们,然后我自己走。这山里应该还有其它猛兽,你保护我怎么样——我一时忘了,只要你坐镇的地方,方圆十里应该没有其他凶猛野兽,我只是觉得药草更为重要!”

    食铁兽咩咩叫了两声,算是答应。

    夏语心:“谢谢你,你是我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是可以保护我的朋友。以后,我叫你团团好不好?团团,定是果果从另一个世界送来与我团圆的礼物——等你以后你有了孩子,我们把它叫作圆圆,团团圆圆,可好?如果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我们就叫它们平平、安安,如果还有第四个、第五个孩子,我们就叫它们乐乐、陶陶……”

    向着绵绵雪山,穿过幽深丛林,团团带着夏语心走到另一处山坳。

    夏语心又寻得两味药草,用荆藤捆着,驮在团团身上。

    一人一熊行到山下,团团停在古树边,趴下身体,夏语心拿下驮在它身上的药草,团团咩咩两声向夏语心作别。

    夏语心蹲下身,拥住团团,额头贴住团团鬓边雪白茸毛,两两额间相抵,“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日后我会经常进山采药,还能遇着你吗?”

    团团前掌挠了挠夏语心别在腰间的玉槊,转身飞奔回丛林!

    “团团!”夏语心叫住它,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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