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祺飞身跃上土坎,枯草残雪中正躺着一人,灰色盔甲下身躯血肉淋淋!

    夏语心跟上前,欲爬上土坎去看一看,可爬了两次亦未能爬上去,脚底泥巴打滑,爬上去又滑下来。

    祁夜欢轻身跃出,从身后提起夏语心,轻便如同拎一只兔子,一步飞上土坎,将她放在地上,夏语心不好意思笑了笑,转眼见着枯草中奄奄一息的士兵,伤痕触目惊心,鲜血从盔甲裂口流出,半固半液。

    夏语心心中一颤,看了看吴祺。吴祺上前探了探那士兵气息,“还活着。”

    但此人身上盔甲不同祁国士兵,不知是哪国士兵?夏语心看了看祁夜欢,祁夜欢面色沉凝,盯着眼前士兵,夏语心上前两步对吴祺说:“你问他、看他能否答话,问他是哪国人。”

    “……能……”吴祺蹲下身,那士兵睁开眼,看向夏语心,夏语心先前那番话被士兵听见后,士兵才敢发出这最后一丝求助,气息孱弱极其艰难说出“吴国”。

    “他说是他吴国人。”吴祺把话传给夏语心、祁夜欢。

    夏语心上前询问那士兵:“吴国在打仗?与谁打?”

    那士兵断断续续说:“卫、卫国。高国国王、死在卫国……靖王、兴兵卫国……”

    得知高国国王已死,夏语心心中松了口气。

    高国国王死说明温孤仲卿此行刺杀成功!夏语心凝思片刻,问那士兵:“靖王、是吴国国王?”

    那士兵点头!

    夏语心安抚说:“你不用害怕,这里是祁国地界,你暂且是安全的!”

    说着,她环顾四处,冬日百草枯,一时难找着止血敛伤的药草,她先让吴福劈了几根树枝放去前面水边石板上,然后让吴祺将那士兵背去石板上躺好,她扯下衣角准备为士兵清洗伤口,见着士兵盔甲下的伤口皮开肉绽,顿时得一激灵。

    吴祺拿过她手上的布条,“我来。”

    夏语心定了定神,“也好、我去找些止血的药草。”

    连个土坎也爬不上,吴福说:“我帮你。”拉着夏语心飞上土坎。

    沿着土坎边沿,两人翻开残雪下覆盖的杂草,找了好一段路,夏语心在一斜坡处寻着寒草根,其形状乳白、根茎节长,横卧地里,延着周边也扯出不少。

    整理得满满一大把,吴福带着夏语心飞下土坎,到水边洗净捣碎。

    此时,吴祺已细细清洗好那士兵的伤口,生起了火堆,拿着布条到水边清洗干净,待烘干后用来包扎伤口。

    三人在水边忙着,夏语心找了张巴掌大的落叶,折叠成漏斗盛上寒草根去给士兵上药,转身见祁夜欢从那士兵身上拔出剑,剑尖滴着鲜血!

    “祁夜欢!”夏语心冲过来,士兵已死,夏语心望着祁夜欢,满目骇然,“为什么要杀他?”

    祁夜欢收剑入鞘,“他是吴国逃兵!”

    “吴国逃兵又如何?他身负重伤逃到这里,他只想活着!”夏语心看着手里捧着的寒草根,眼眶顿时通红。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祁夜欢拿掉夏语心手里的寒草根,扔进火堆,“身为战士,哪怕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战死沙场!”

    “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夏语心隐住眼泪,盯住祁夜欢,“将军身披这副铠甲,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护住麾下将士及城中百姓!他只是一名士兵,不同的是,他是别国士兵,可他躲到这里来……我们救他,将军却要这样一剑刺死他!他从沙场捡回一条命,将军、没有一丝怜命之心吗?”

    祁夜欢紧了紧手中长剑,转身吩咐吴家兄弟:“带棠伙头回营。”

    “将军不要忘了,我手中拿……”夏语心怒从中来,话不及说完,一片枯叶扫过面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祁夜欢跃上马背,吩咐侍卫,“山中危险,护好棠伙头。”

    夏语心气不忿,朝祁夜欢扔出他赠予的匕首,“我不要人保护!”

    祁夜欢径直离去。

    吴祺、吴福还有两名侍卫用杂草乱石堆砌埋好那士兵,几人行礼离开,夏语心回头看了看身后荒冢,问吴祺、吴福:“你们、是吴国人吗?”

    吴福不假思索摇头,然后看向吴祺,吴祺捡起地上被夏语心扔掉的匕首,递还给夏语心。

    夏语心跨过脚下乱石,徒手去刨地里的葛根!

    吴福眼明手快弄来两根木棍,将一头削平,另一头削尖,递给夏语心。

    “谢了!”夏语心接过木棍笑了笑,弯身撬地里的葛根。

    而一旁祁夜欢留下的两名侍卫相互看了看,上前用身上短兵器帮着一起挖葛根。

    挖完附近的葛根、龙根,尤其葛根采得最多,用藤条绑好,满满两大捆。

    夏语心对两名侍卫说:“你们骑马先带回营,叫伙房营的人一锅米粥里放一些,不宜过多,多则会引起胃恙腹泻,适量则可解肌退热,正好可以给轻症患者食用!”

    两名侍卫绑好药材,便先行离开!

    夏语心对吴祺、吴福说:“明日多找几人进山,不用将军侍卫随行!”

    吴祺、吴福点了点头!

    到了夜里,垣墙内的灾民已睡下,夏语心、吴祺、吴福三人背着药草回营。祁夜欢依旧掌着火把在辕门外等着。

    不同往常,夏语心未予理会,径直从祁夜欢身外走过,看得出来还生着些闷气,不过走出几步,夏语心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十分客气地揖礼对祁夜欢说:“谢祁将军!”

    祁夜欢停在身后,举起火把远远照亮四周,吴祺、吴福行过礼,跟着夏语心走开。

    以防打扰垣墙内灾民安睡,夏语心绕过垣墙当口,从侧营入口绕行前往伙房营。

    经过祁夜欢营帐外,借着火把光亮,夏语心远远见到先回营的那两名侍卫跪在祁夜欢帐外。

    “他们怎么了?”夏语心不知原由,看了看吴祺,看了看吴福,两人皆一脸茫然!

    夏语心放下背篓前去问那两名侍卫:“你们、怎会跪在这里?”

    两名侍卫低垂着头,不语!

    而祁夜欢帐中烛火已灭,绕行军营小半圈,夏语心不知道祁夜欢在帐中还是仍在辕门外,抑或在别处!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值守士兵,寻不着人打听情况,她又上前两步,问那两名侍卫:“我问你们,为何会跪在这里?”

    两名侍卫依低垂着头,不语!

    夏语心冲进祁夜欢帐中,帐内黑糊糊一片,走近一看,书案后方睡榻整整齐齐,显然祁夜欢不在帐中!

    夏语心退出身,看了看那两名侍卫,本想叫两人起来,但想着没有祁夜欢的命令,两人定是不敢起身,夏语心将药草放回伙房营,等吴祺、吴福回帐睡下后,她在营中找了祁夜欢许久,却不见祁夜欢人影。

    而那两名侍卫还一直跪在祁夜欢帐外!

    翌日清晨,夏语心早早起身,在伙房营分好药草,向伙夫交代好配方及用量,离开伙房营时,听着后方帐角传来唧哝声:“也不知姜侍卫、韩侍卫犯了什么罪,竟受闭息功罚跪处决,那可是一直跟着将军的人,像你我这样进不到将军帐前的人,怕是更不敢出任何差错,不然……死得更难看!”

    闭息功?!

    夏语心猛然一颤,另一个士兵又说:“以前将军既不操练,也不轻易动用军法,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真要打仗了?”

    先前说话的士兵哀叹道:“我们屯在这里两年,早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了!”

    又一士兵说:“将军反常,卯时听回营的兄弟说,昨晚将军在校场操练一夜,除我们后营兄弟,前营、中营全军在校场抓紧操练,整整一宿,没有人敢歇息,不知将军犯了什么病,这完全看不懂啊!”

    说话的士兵声音稚气未脱,口出略有不敬,先前哀叹的士兵急忙提醒:“不可这样,小心被他营兄弟听见,你我脑袋不保!你有没有向前营、中营的兄弟打探打探,为什么只有我们后营兄弟不去操练!”

    小士兵聊以慰藉,“说不定今晚就轮到我们了。按前、中、左右四营人员已达数万,加上我们后营,足足七万,校扬已容不下!”

    三人皆沉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夏语心从帐角后方走出,见着三人蹲地紧挨一处,就着热汤吃干面团子,“你们先前所说、受闭息功罚跪处决……可是昨晚跪在祁将军帐前的那两名侍卫?”

    三人闻声惊地而起!

    小士兵看了看夏语心,警惕道:“你、是谁?”

    又一士兵打量着夏语心,虽身着布衣,但一眼认了出来,“我记得,他是伙房营施粥的棠大人,是他采药来给大家治病的!”

    小士兵见着夏语心瘦兮兮的一个,有些不可置信,“是你拿着城主令牌……”

    提及“令牌”二字,小士兵顿时禁声,然后默默坐下!

    夏语心:“放心,你们今日说的每句话我不会外传半句。”

    三人低下头,小心谨慎挨着蹲往一堆,没人再吱声!

    军中早禁言妄议令牌一事,三人都不出声了,夏语心也没有再问下去。

    吴祺找了半圈不见夏语心,跑出伙房营,见着夏语心人影,急忙跑过来,“棠伙头……”

    忽见帐角蹲着三人,吴祺把话咽了回去!

    夏语心看了看吴祺,吴祺神色略带慌张,夏语心转身朝祁夜欢营帐走来,昨晚那两名侍卫已没了踪影,夏语心问吴祺:“他们人呢?”

    吴祺不知道怎么好说!

    夏语心冲进祁夜欢营帐,帐内依如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夏语心退出来后,帐外两侧已换上了新的侍卫。

    “你们将军呢?”夏语心问新来的侍卫。

    两侧侍卫屹然不动!

    经昨晚那两名侍卫受罚一事,夏语心没有多问,吴祺说:“祁将军在校场。”

    夏语心随后来到校场,被守卫拦住,祁夜欢走来,对守卫说:“让他进来。”

章节目录

挽卿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常好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常好好并收藏挽卿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