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那个县令有事瞒着我们,大夏天的盖被子从什么角度来说我都不能理解。而且,她脖子的痕迹是用锁链的话,勒不出来那么锋利的伤口。”

    乌牿抽出自己的九曲鞭,“真的很像我伤的,但是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她。”

    “确实不对劲,县令府里的树东倒西歪,有的树根都从土里露出来了,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把他们从土里拔出来一样……”于谨鸣接过乌牿的话茬,没说两句就被乌牿的动作吸引,“你昨晚扛大包去了?怎么累成这样。”

    乌牿一下一下的用小木槌敲着背,瞟了眼甄清柏,阴阳怪气的:“你睡一晚上木板床就知道了,连个垫子都不给我铺,就让睡木板上,当我是铁做的么?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甄清柏有点理亏,但不多。

    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在深夜,甄清柏过了良心上这道坎,又开始研究棉花上的血了。

    于谨鸣顺着乌牿的视线看过去,问:“你说他呢?”

    “你管我说谁。”乌牿没好气的看他,“你跟过来干什么?这是甄清柏的房间,不欢迎你。”

    “我跟他是不熟,但咱俩说的上是他乡遇故知吧。怎么说我也是你情窦初开时的恋人,那词怎么说来着,娃娃亲。你对我不能态度好点?”于谨鸣支着胳膊嗑瓜子吃。

    “你放屁!再恶心我真揍你了。”乌牿拍了拍鞭子表示揍你分分钟的事!

    对自己少年时期犯下的桃花债,乌牿深感头疼。当时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这人对谁都没正形,一个桃花眼见谁跟谁放电,被骗了。

    在对比之下,乌牿难得想起自己的娃娃亲对象,“南天医圣的弟子虽然他有点古板烦人但跟你比起来可是好太多了。”

    起码没有像于谨鸣一样一直烦她。

    他怎么古板烦人了?!

    甄清柏细数自己当时的行为,完全是个好少年……除了那一件事。

    罢了,反正他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讨厌自己也好。

    于谨鸣随口道:“这都多少年了,说不定他已经成亲,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

    “他没有。”

    乌牿疑惑的看向甄清柏,不说话的某人突然化身正义使者,站起来义正言辞道:“圣人言:‘不明察,不能烛私’,不知真相随意揣测别人是不对的,你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成亲。”

    场面静了两秒,乌牿小声问:“你了解他?”

    甄清柏辩解:“我只是说道理,我当然也不了解他。”

    “那你这么激动?”于谨鸣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说坏话被当事人撞见了。

    “我没有。”

    “你都站起来了。”

    “我……腿疼。”

    是吗。

    乌牿怎么感觉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呢?难不成医圣弟子是他朋友?

    棉花上的血是二次取的,量已经很少了,甄清柏闻到一股很轻很轻的霉味。

    是他血迹的味道。

    “你怀疑的是对的,县令府确实有古怪。”甄清柏盯着燃烧的灰烬沉声道,“她指甲里是我的血。”

    “什么?!”

    “你们……?”乌牿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于谨鸣:“你俩有一腿!”

    甄清柏还在思考张景愿是怎么变成红眼怪的下意识嗯了声。

    于谨鸣悟了:“怪不得你上午见我跟便秘了一样,你怕她爱上我!”

    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甄清柏回神:“我的意思是昨晚上那个不是异兽是她!是她咬的我!”

    “哦……啊!”

    —

    县令府。

    张景愿醒了,胡大夫帮她将脖子又上了一次药。

    “姐,我真的忍不住不吃,我好饿。”张景愿哭着吃了满脸油,她姐边喂她边给她宽心。

    张县令进门看见了没好气道:“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还得喂,自己没长手?”

    “景愿胳膊使不上劲。”张景年问道,“对了,我娘在我姥姥那没事吧?还好我娘前阵子回我姥姥家探亲了,我娘晕血可是受不了这。”

    张景年听出他爹心情不好,也知道他爹要来干什么,但她不想在妹妹面前吵架。

    她强行提起精神,打趣地拽了拽他爹的大面罩,“爹,你看我好几天不带都没事,你也摘下来吧,戴着太闷了。”

    “不行,我倒下了百姓怎么办,县上大小的事务还等着我处置。”

    一直就这么一句,耳朵都起茧子了。

    话题一转,张县令看向小女儿质问道:“你昨晚去哪了,深更半夜所有的家丁都找不到你。你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你上吊划的么?”

    “爹——”

    张景愿拉住他爹:“不关姐姐的事。爹,我,我真的不记得了爹。”

    张县令一巴掌差点扇到张景年脸上,他怒不可遏:“平常你怎么护着你妹妹我不管,但是此事涉及性命!院里一片狼藉,门口守卫都被打晕,这说明什么还不明显么!”

    “对,妹妹是变成了红眼怪,但这也不是她愿意的,血热病初期她不顾自己的身子,经常去接济民众您都忘记了么?”张景年积蓄已久的情绪爆发,“您是县令,日理万机自然顾不上家人!为了您的名声我们还得省吃俭用,娘和妹妹现在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若不是您胸中的大义得罪了宁王,我们一家人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之地!”

    “逆徒!”

    张县令半天被气的说不出话,丢下几副铁链闷着头出去了。

    张县令恢复平静后,让家丁又找来胡大夫。

    “核州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本来找的是甄医圣,谁知道他把这个没出过山的徒弟派来了,”张县令叹口气,“找来的这几个年轻人我看也不知轻重,病理方面的事我也不懂,血热病的事还是得靠您。”

    “那是自然,请县令放心。”胡大夫又问道,“那甄医圣的弟子朝我要诊疗血热病的脉案,还给么?”

    “给,他想看就看吧。”

    —

    “她脖子上的伤痕真的是被我的九曲鞭伤的?但她那么瘦,”乌牿比划了一下,“昨晚上那个异兽劲很大,绳扣都被挣断了,真的是人么?”

    “县令府院里的树也被拔出来了,这不正好对上了。”于谨鸣笑了声,“张县令一家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们可别忘了,那异兽力大如牛,但是得了血热病的人连下床走路都很勉强,更别提拔树了。”乌牿难以理解。

    “有些疑点确实要继续排查,但这就是证据。”甄清柏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乌牿立马凑过来研究,这还不行,连于谨鸣也要看。

    细长的脖颈上贴了一小块纱布,一大半掩在衣领里,剩个小边露在外。

    鬼使神差的乌牿就要去拉他的衣领子。

    “干什么。”甄清柏夺回领子,冷冷的看向他俩。

    于谨鸣啥都没看见一脸懵,“看看你伤口怎么了?”

    乌牿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冒犯,但她总是想碰碰甄清柏,真的没办法!

    哎。

    于谨鸣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拍桌而起:“我们现在去一趟县令父看看真假,如果是,就马上逮捕张景愿以免伤害更多的人。”

    说走就走。

    但是热血小队敲半天门都没人应,乌牿都撸起袖子准备爬墙了又硬生生让甄清柏给拽下来。

    甄清柏板着脸教育她:“不能翻墙,民律第五十六条,未经允许就擅闯他人房屋视为盗窃,严重判刑三年。”

    于谨鸣竖起大拇指:“律法背的比我都熟。”

    乌牿小声嘀咕:“现在不是你偷摸上我家门口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

    “没事。我说你是个真君子。那我请问他们不让我们进怎么办?”

    甄清柏视线游弋,慢慢定在于谨鸣身上。

    于谨鸣:“?”

    “靠,她去犯法我去就不犯法了?我爹可是刑部尚书,我得以身作则……我去别推别推……”

    于谨鸣还是有功夫的,翻进去逛了一圈又完整的出来了。

    三人蹲在墙角,灰头土脸的完美融入乞讨者行列。乌牿递给他半块花卷:“怎么样英雄,发现什么没?”

    “完全没有。”

    “哎。”

    “这才是最奇怪的。”于谨鸣接着道,“院里全部都恢复正常了,一点乱的痕迹都看不出来。而且你们说让我看看张小姐的背,阿弥陀佛,都是这俩人逼我的啊。”于谨鸣发完誓接着道,“根本没伤,一点血迹都看不出来,正常伤口的愈合速度是绝对不会这么快的。”

    “这不和常理啊。”乌牿思考半天,看向甄清柏,“甄医修,你确定那是你的血吗?”

    “确定。”甄清柏笃定道。

    “你拿什么判断的?”于谨鸣质问。

    “张景愿指甲里沾了我的血,是昨晚留下的。”甄清柏平静道:“我的血有霉味,很容易辨认。”而且,他看到张景愿的指甲有些被腐蚀了。

    “这么点血你能闻出来?”于谨鸣将信将疑。

    乌牿啧了一声,捶他:“问了不信还问,闭嘴。”

    嘶啦一声,甄清柏揭开脖子上的纱布,两指又裂了下伤口,沾了血放到三人中间,淡道:“闻。”

    乌牿心中一颤,马上反应过来坚定的扶住他的手腕低头轻嗅。

    确实是一股很明显的霉味,和平常的血完全不同,像是多年潮湿的旧屋。

    乌牿半天说不出话来。

    “兄弟,你也太直接了。”于谨鸣还没碰到甄清柏的手就被乌牿一巴掌打开,“靠,你干嘛!”

    “别碰他。”乌牿掏出手帕把甄清柏手上的血抹了递给他:“这个。”

    甄清柏已经把纱布贴回去了,乌牿把一半手帕垫在两人中间,又用另一半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全程不跟他的手有接触。

    “以后别这样了。”乌牿看着他很是认真,将他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现在她才发现,他看着很乖,实际上眼底的倔强和反叛是怎么磨也磨不掉的。

    他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甄清柏收回手,沉声回应:“知道了。”

    他看出于谨鸣的疑虑,那触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他有些后悔的摩挲掌心,不应该那么着急,有些吓人了。她对自己的印象肯定更差了。

    于谨鸣的鼻子也鉴定的是一种结果。

    明明昨晚上的那个人就是张景愿,但是这前后逻辑确实说不通。

    乌牿看着太阳将落,招呼着去吃饭。

    他们走后不久,县令府的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个小缝。

    “听说核州夜市很火,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乌牿他们在街上走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开在角落里的饭馆,他们赶的正是时候,是收摊前最后一桌客人。

    点菜的活乌牿都包揽了,本来大小姐出门是从来不看价格的,除非她没带够钱。

    乌牿掩住嘴,不断怀疑自我:“是我太久没下山了?这炒饭里拌什么了竟然要四十五灵石!”

    她殷勤的看向于谨鸣,“少爷,今天是你和甄医修初次见面,你做东,我给你端菜如何?”

    “现在想起我了?”于谨鸣豪气一挥手,“点,少爷请客。”

    甄清柏不满要回绝,乌牿忙拍了拍他的手,开始要菜。

    乌牿点了一堆菜,还加上了店主夸上天的核州香饼:“这是我们核州特产,入口酥香,细嚼麻香,尤其是我们核州才有的席草,你去了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这个味道,我们都是几代人传承的手艺。”

    菜齐了。

    一杯酒消除诡异的氛围,三人气氛慢慢恢复正常。

    店老板关上大门又堆了一实木柜子在门口。

    乌牿半开玩笑道,“老板,你这是怕我们不给钱跑了么?”

    店老板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各位客官,这是官府新出的规矩,太阳一落就得打样,我们也是胆大才接了您这一桌。”

    于谨鸣不解道:“这是什么规矩,这么干生意都黄了还怎么活?”

    “被怪物吃了还不如凑活的多活一会儿。”老板看他们的一脸懵也很诧异,“你们不知道核州有红眼怪?”

    乌牿和甄清柏对视一眼,乌牿继续提问想知道更多细节:“叔,那红眼怪我们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啊,是不是跟人一模样的?”

    “不是一样,那就是人变的!”店老板搬着椅子又往他们这边靠了靠,“我婆娘说她姨家的侄子的朋友的邻居就变成红眼怪了,那小子就是本来在床上躺的好好的,结果突然变成个熊一样,又胖又大的,压都压不住。结果后来你猜怎么着?”

    “他把他们家那颗枣树上的枣全都吃了。你要是不让他吃,他翻脸就咬人!哎呦呦,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这都拐了几道弯了,乌牿对故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变成红眼怪的就非得吃枣?”太扯了。

    “那小子本来就爱吃枣,他们家才种的枣树。可能变成怪物了胃口就大了呗。”

    乌牿慢慢捡着盘子里的紫薯丸子,若有所思道:“那个村在哪呢,我们想去看看?”

    “你们真想去?那个村现在都没人了,只剩怪物了。”店老板懵了。他们听了不应该是赶紧吃完就蒙上被子睡觉吗?二楼的厢房他都准备租给他们了!

    热血女侠·乌牿:“那更要去了,救核州百姓于水火我们在所不辞!”

    店老板:“?”拯救谁?就你们?

    于谨鸣:“……”今晚月亮可真月亮。

    甄清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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