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小院。

    张景年终于醒了,乌牿一行人过来看她,顺便问问那天她被人追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迷魂香的作用跟你们推测的一样,夜深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变成了红眼怪,我看着祭典上没有解药就想逃出去,但是被发现了他们就一路追我。”张景年调了下位置,让自己正冲着太阳晒。

    “那也不至于出动那么多人追你吧。”乌牿在秋千上晃悠,脚尖时不时触地让自己晃的更高。出动十个高级守卫,就为了追她,没道理,肯定有别的原因。

    乌牿审问出经验了,好在这个对象比较坦荡,很快就招了:“可能,因为我把那个双面像砸了。”

    周围人:“!”

    “我真是不小心。我本来是到那石像后边躲着,谁知道有个守卫跟我想的一样也在后边睡觉偷懒,他们一身黑衣服我没看见,一脚踩他肚子上把他踩醒了,他就开始追我,还用暗器丢我,我一杆长枪戳过去,劲用大了,正好把石像砸了个窟窿,然后所有守卫都开始追我了。”

    张景年靠在轮椅上,晃了晃自己还没养好的大腿,“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牛,比她还能惹事。

    乌牿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道,“不怨他们,要我也得追你。”

    于谨鸣扶额:“我还以为你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才被追杀,原来是因为砸坏了东西,其实你晕倒之前跟乌牿说一声,咱就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省事。”

    张景愿也跟张景年出来晒太阳了,她看不得别人说她姐,反驳道:“于公子,我姐姐当时都不省人事了你还说她,那些人武功高强,连鞋里都藏着刀,可见他们有多阴险!我姐姐现在能好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说风凉话。”

    “景愿妹妹,咱说的不是一回事,那祭典背后可能是制造血热病的主使,很可能是想害你爹,不查出来你们在核州能过安生?”于谨鸣叹口气,“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好好看着你姐吧。”

    他们既然知道了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那就得把幕后的人揪出来不可,这次如果不是甄清柏研究出了解药,说不定核州现在已经变成死地了。

    几人也后面又去过一次祭典所在的地方,但早已人去楼空,一把大火把东西都烧了,什么都没剩下。

    不对,他们还有没带走的东西!

    乌牿突然被点醒了,是尸体,那天张县令带人把追杀张景年死士的尸体带走了!

    ……

    殓房是暂存尸体的地方,死士的尸体因为最近上班的官吏都还在血热症的恢复期,所以尸体暂时没有处理过。

    死士来自五湖四海,拿钱办事,不计身份不计目的,很少留下雇家的信息。于谨鸣绕着尸体看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气的直踹墙:“他们当死士还得经过考核?这些人身体上连个明显的疤都没有,想让人认人都不好办。”

    乌牿安慰他几句接着道:“先让人把他们的画像画出来,给核州各地的官员,尤其是衙役先认一圈,看有没有人知道。死士很多是已经犯过案的,有招册记录,这样能认出的概率大一些。”

    两人正商量着具体的施行策略,甄清柏就拿着一踏小刀放到桌面上:“从尸体的鞋底抽出来的。”

    “这是专门放在鞋底攻击别人的靴刀,刀片很薄,刀身很短,一踩就出来了。”乌牿拿起一把下意识弹了一下,“你听这个声——”

    乌牿神色一滞,把刀放在耳朵旁边又弹了一下。

    甄清柏看她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这是盛阳产的刀。”乌牿激动的在他耳边弹了一下,“你听这个声音,这是盛阳的工匠才会这种手艺!”

    甄清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于谨鸣妥妥的盛阳当地人,他敲了好几下都没听出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盛阳产的?”

    “我弟日常练习用的匕首大都是盛阳产的,品质好,我经常陪他去挑就听出来了。”

    可惜这俩人都不常用刀,于谨鸣的耳朵是很灵,但是他平常用的是竹笛,对铁器这方面也不了解。乌牿也形容不出到底盛阳的刀是什么声音,然后敛房的所有尸体就在死后不知道多少日子,又被迫听了一场叮叮当当的交响乐。

    屋里所有的铁器就连敛房的门牌都被挨个敲了个遍,于谨鸣算是相信了盛阳产的铁声音就是不一样。

    于谨鸣:“盛阳有人想害核州?”

    “或许是想害张县令?”乌牿是这么猜测的,也是这么问张景年的。

    张景年在院里修气,闻言她睁开一条缝看乌牿:“我爹在盛阳的仇人?那可太多了。”

    乌牿:“……挑要紧的说。”

    “那就宁王,他算是我爹的头号仇人。”

    —

    此时被列为头号仇人宁王在千里之外的盛阳打了个喷嚏,来汇报工作的韩壮年身子附的更低了。

    “那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跑了就跑了吧。”宁王不甚在意。

    “可那些死士都被她杀了。”

    “杀了就杀了。”

    “……尸体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

    宁王还是不管,只专注画画,但是韩壮年还是没有松懈下来,因为屏风后的宁王妃还没说话。

    果然。

    宁王妃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声音稳重有力,丝毫不见慌乱:“尸体怎么会找不到?”

    “那个小毛贼有武艺高强的帮手,把我们的人都杀了。想要去收尸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当地县令带走了。”

    “张为国还是有能耐的。”

    韩壮年不敢应,掂量着分寸回道:“本来核州的事进行的很顺利,但他不知道从哪找的医修,竟然把血热症给解了。”

    “比梅医修还厉害。”宁王来精神了,“是哪个医修?让他给我治治!”

    “当地人只知道他姓甄,具体的是什么名字还不清楚。”韩壮年猜到是谁但不敢说,宁王倒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甄由在?制毒解毒的手艺果然还是他厉害。”

    “核州的事断干净些,人办不成事就不要留。”宁王妃跟韩壮年吩咐完,他就下去了,宁王妃从屏风后出来,拿起宁王刚画好的草稿。

    是个美人,而且她经常看见宁王画她。

    但她没见过这人,那她就不是世家小姐,既不是,就不重要。

    梅医修的毒没有起到预期效果,本来是一石二鸟的事情打了水漂。宁王妃放下画稿:“王爷,太后身体不适,你进宫去看看她吧。”

    宁王对自己的画并不满意,团成一团扔到地上,不悦道:“她总是身子不适,有什么好看的。”

    “母子连心,有王爷去陪着,太后指定高兴,病也就好的快些。”宁王妃劝着,“听说太子和挽风派的婚事都快订下了,一个江湖门派的女儿怎么能跟我们沾亲带故?王爷去劝劝太后,还是再思量的好。”

    —

    花厅里,甄清柏手里的笔将放未放,乌牿不知道是第几十遍问这张县令:“真的没有了,真的是最后一个了?您确定吗?”

    在张县令坚决肯定,没有说出下一个人名字的情况下,甄清柏才放下笔。

    他手边是满满一厚册子的《张为国仇人名录》。

    “怪不得您从盛阳离开那天炮竹声一直响,敢情这盛阳的人都跟您有仇啊。”于谨鸣目瞪口呆,“我爹帮您给皇上求了句情,您就参了他一本?”

    这是什么逻辑,他怎么弄不懂呢?

    张县令咳了声:“为官当公允,帮人求情就是徇私舞弊,是不正之风。”

    “……但他帮的是你。”

    “帮谁都不行!”张为国一身正气,“国家大事岂能被个人私利所左右!”

    主要是他当时年轻气盛嘛,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就顶着犄角把别人都撞了一遍。这肯定是不能和这些小年轻的说了。

    乌牿手指头都快把脑门戳破了还是不能理解,她最后碰了碰甄清柏,悲悯道:“甄医修,你赶紧给张县令看看吧,这还有的治么?”

    张为国楞了下,这是闹哪出,他身体挺好的啊。

    对面几个年轻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连甄清柏都没憋住。

    这是嘲讽他有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敬老尊贤!张县令气的喝了两杯果汁,乌牿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赔罪。

    看在他们帮助核州度过劫难的份上,张县令大度的没跟他们计较,但还是止不住说教几句:“虽然你是挽风派的接班人,但是做事仍然要小心,那天对几个护卫就很危险,你们女孩家的少掺和这种事,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乌牿哼哈的应着,思绪早不知道飘哪了,但是好在面上过得去,还把张为国哄的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当了把指路明灯。

    “还有你啊,甄清柏,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今后肯定大有作为,这不,刚替了你师父的班就帮我解决了一件大事,后生可畏啊。”

    甄清柏眼神陡然变化,锐利的盯着张县令,直到乌牿看过来才收起锋芒淡道:“县令过誉了。”

    乌牿只注意到前半句,看向甄清柏:“原来你是在核州出生的呀,离我们家不远。”

    “嗯。”我也刚知道。

    “那张县令都在这待了快二十年了。”乌牿重点偏移,“深山老林里待了二十年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仇家。”

    “他没一直在这,中间来回被调过好几次。”于谨鸣搭腔跟乌牿讨论官场的事,甄清柏一言不发,一直到张县令把他们送走。

    这三人最近到处跑也累了,回到客栈就早早歇下了。

    起码乌牿和于谨鸣是这样。

    ……

    张县令卧房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个人。

    “你来了。”

    “县令邀请,不敢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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