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高筑,乌牿已经在接受他离开的事实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他了,还是在宫里。

    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乌牿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从甄清柏说出来他要离开的那刻,她从不能接受,挽留他,到后来决定彻底把他从自己心里剖出去。

    再也不去想这个人。

    他决定的那么干脆,她也可以。

    “多谢。”乌牿垂眸往后撤步跟他拉开距离。

    “你的鞋湿了。”甄清柏只往前走了一步,乌牿就想被烫到一样跟他拉开五步远,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她甚至还躲到于谨鸣后面。

    甄清柏看着地上的水渍,终于是停下了脚步,眉头轻蹙。

    于谨鸣在这看见甄清柏也很惊讶,他怎么都想不到甄清柏会在这。还没等他问,就听见轮椅行进在石板地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逐渐停止。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当今太子日常出行需要轮椅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外边的人不知道,里面的人知道不敢传。

    乌牿也跟着行礼。

    太子腿脚不好,但已经到了要做轮椅的地步了?

    “免礼。”太子气色明显比几日前见的差,别人都狠不得穿的越薄越好,他反而批了毯子遮风。

    感受到太子的目光,乌牿垂下头。

    太子撑着扶手动了下身子:“来人,带乌武魁去换身衣裳。”

    人都走远了,甄清柏还一直看着。太子轻笑:“我说甄医修跑的这么快做什么,原来着急跟朋友小聚。”

    忽然吹过冷风引得他咳嗽了两声,就叫人推着他走了。

    —

    宫女带着乌牿去换身衣裳,把乌牿送进去之后就去取衣裳了,乌牿鞋湿的难受,只好光着脚在屋里等她,双手遮着脸支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哐哐。

    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刚才那个宫女来了。

    乌牿呼口气放下手:“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板打开,进来一个她不想看到的人。

    “你来干什么?”

    “送东西。”甄清柏反手关上门,把托盘放到桌上,眼神扫过她的脚,最终只是轻轻皱眉,什么都没说。

    “你把那个宫女弄到哪去了?”乌牿提问完,又偏过头道,“算了别说了,东西送完了,你走吧。”

    那个宫女是太子的人,刚刚太子走,她着急跟过去伺候,就让甄清柏来帮忙送东西了。

    乌牿的逐客令甄清柏只当没听见,接着问:“你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天气热,要经常换药,否则容易发炎。”

    “不穿鞋也是不行的,虽然是夏天但是也要注意脚不要沾凉水。”

    甄清柏蹲下把鞋放到她脚前,鞋一下被乌牿踹开,甄清柏又去捡,这么来回几次之后,乌牿也忍不住心中的气。

    她冷声压抑着:“甄清柏你凭什么管我,你是谁你用什么身份管我?这不是核州,我也不是你的药童,既然拒绝我了,就不要在插手我的生活。你既然要走就快点走,现在又出现是干什么?耍猴吗?耍人很好玩吗。”

    “我没想耍你。”甄清柏沉声回。

    “不想耍我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口口声声说要离开再也不见,现在却几次三番的出现在我面前献殷勤!”乌牿咬唇,“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真的要他走吗?

    乌牿也不知道。

    她可能是在赌气。气不过甄清柏说走就走,气不过他随心所欲的想出现就出现,最生气他拒绝自己的表白,但又拿捏自己喜欢他就笃定自己能开开心心接受他回头。

    她的喜欢不是能任意让人践踏的。

    今日晚宴盛大,听说宫中要放礼炮庆贺,外面锣鼓喧天,吵吵嚷嚷的安排晚上的事宜,房间内却是静的落针可闻。

    乌牿准备离开,甄清柏却突然拉住她手腕。

    “放开我。”

    甄清柏是自问又是问她:“你让我走去哪?”

    “爱去哪去哪,与我无关。”

    “有关。”甄清柏很笃定,笃定到乌牿都弄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只听他接着道:“你当初救我,把我带回家,就要对我负责。”

    乌牿:“?”这是什么新型碰瓷?

    “大黄就是当初从狗肉摊主那救下来带回家的,你现在还一直养着。”

    乌牿奇道:“你跟狗比?”

    “我不能吗?”

    这个……

    乌牿瞥他一眼,决绝的推开他的手:“我救的人太多了,你得排队。”

    排吧,排到天荒地老吧。

    有人在敲门喊她,乌牿就要推门出去,结果手指跟门越离越远。

    甄清柏把她打横抱起来了!

    “你疯了吗!”乌牿心里砰砰直跳,她压低声音难掩紧张,“外边还有人,你甄医修的名声不要了?把我放下来!”

    “不放。”

    劲瘦的骨节握住她的脚踝,甄清柏的手很有劲,乌牿挣不开,反而被勒出红痕,但还是细致的用帕子把水和沙清理干净后才把鞋穿到她脚上。

    乌牿不乐意要把鞋蹬掉,甄清柏按住她的脚。

    乌牿气急:“甄清柏你到底想干什么!”

    甄清柏耳后滚烫发红,半蹲着仰头看她:“不是要排队吗,我前边还有几个人?我要领号。”

    ……

    晚宴歌舞宴饮不断,乌牿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宁王殿下。

    这倒不是他狂妄惫懒,而是他的儿子生病了。

    于谨鸣低声跟她传信:“宁王虽然妻妾成群,但只有一个儿子,听说是因为诅咒,他的孩子都活不过足岁。”

    “他现在这个儿子是小妾所生,但生的时候难产去世,是宁王妃在抚养,已经六岁了。宁王府倾尽全部心力,衣食住行可比肩太子。不过这次生病可是有些日子了……好像是肺热。”

    “那确实不好治。”

    牛陈年刚好走过,被乌牿拽住非常不满的翻了个大白眼。

    乌牿压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能不能测测宁王有没有诅咒?”

    “不行,我们师门不负责这个业务。这掉脑袋的事,你自己怎么不测?”

    “我会了还找你。”乌牿看用不上他,自顾自的给宁王看起了面相,“眉毛细而黑,鼻梁高挺,眼睛迷离……浑浊。”

    乌牿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觉得宁王年轻的时候瘦下来应该也是招蜂引蝶类型的。

    “你别侮辱看面相了。”牛陈年嫌弃的离她再远一步。

    “那敢问阁下有何高见?你也就是半瓶水晃荡,跟我差不多。”

    牛陈年最经不得激,又有于谨鸣这个能言善道的在一边煽风点火,很快就说了,他微微眯眼:“他是作孽太多,欲求不满的像。”

    乌牿和于谨鸣正聚精会神的听他分析,不知何时插进来个甄清柏,把几人吓了一跳。

    “甄清柏你什么时候开始听墙角了?吓死本少爷了。”

    于谨鸣忙喝了口酒压惊。

    甄清柏问:“你们在这相面?”

    “我们干什么要你管。”乌牿语气不善。

    “我不管,”甄清柏直直看她,“你什么时候给他看完?给我也看看?”

    “还没轮到你,排着吧。”乌牿一甩手走了,剩下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于谨鸣朝乌牿的背影一扬下巴,问甄清柏:“你惹着她了?这一晚上她都躲着你走。”

    “嗯。”

    否则他也不会悄没声的出现才能跟她说句话了。

    甄清柏正跟于谨鸣闲聊,感受到身后的牛陈年一直盯着他,迫不得已主动打了个招呼:“在下甄清柏,我和兄台应该在鸿鹄大会上见过,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牛陈年,应感派的。”牛陈年回过味来忙道,“我知道你,你是挽风派的医修,这次莲梦派被打压很大程度上都是靠你,以后我们多走动。”

    “好。”甄清柏应和几声又转回头去。

    只是牛陈年在他脸上盯了许久,目光又看向人群围绕的地方,眉头紧皱。

    ……

    甄清柏真的变了,之前他也不这样啊,怎么感觉他脸皮突然厚起来了。

    在太子身边待了几天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太子也是个脸皮厚的?

    不应该哎,按理说他那话就是拒绝跟自己在一起,现在舔着脸回来就是等她羞辱的?

    乌牿思维来回跳跃,一直等到烟花在空中砰砰绽放也理不清头绪。

    烟花阵阵,提前让乌牿感受了一把过年的气息。

    等烟花声消失,乌牿问太子妃:“不好意思,您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只看见太子妃口型动了动,没听见声。

    “无妨,我是看你很喜欢喝梅子酒,改日让人送几坛给你。”

    原来是说这个。

    乌牿回顾着嘴里的甜味,勾唇道:“多谢太子妃,我是喜欢喝——”

    喜欢。

    甄清柏的身影越来越近,乌牿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她表白的那天晚上,周围很吵,甄清柏大概、可能、或许、肯定没有听见!

    就和刚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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