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前,作为黑卡里学园实习教师的结城未来,在操场上邂逅了拥有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学生。他一头的天然卷黑色短发,像极了海藻或是海带之类的海产品。

    海水中摇动的植叶,成了陆地上被夕阳照射的生物。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而气喘吁吁,额角周围全是汗水。

    多么可爱的孩子呀。

    未来恨不得将他一把揽进怀里,她甚至想到了以后要是生儿子,能这么可爱就太棒了。然而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男孩子就收回视线转身走掉了。

    视未来如路人。

    “……”

    他离去的背影,颇成印象地留在了未来的脑海里。

    未来并没有恼怒,此刻的她正捣鼓着一个人的晚饭。尽管不认为一天班上下来有多辛苦,却感觉到了疲劳。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累?

    未来把原因归到做饭上。

    过去总是以一个面包作为晚饭,现在她给自己定下规定,面包仅限于早上。为此,需要经常去超市抢购特价法式长棍面包。心无旁骛地想着这些,未来神情呆滞,以至于锅里的粥都溢出来了。

    慌忙地掀开锅盖,她再次抱怨为何要盖上锅盖煮东西。

    玻璃器皿里散发着类似乡下奶奶味道的腌制食材,不用添加剂也能保存超久。

    不能每顿都喝着烧酒配烤肉,但为了能吃上这样的晚饭,未来今天也在完全没一点头绪的岗位上努力着。

    好好将社团资料带回来的未来,饭后随意地翻动着白色的纸张。

    网球部。

    篮球部。

    棒球部。

    不管哪一个社团,只要带『球』字,她都不想涉及,原因说来话长。

    中学的时候,未来和某位同班女生一起在操场边散步。她们绕了一圈,那名女生被足球踢中了不止三次。未来自带吸引球的体质,令旁人叫苦不迭。

    即使是运动类竞技体育的社团,哪怕是剑道部、弓箭部、花牌部、田径部、将棋围棋飞行棋五子棋什么的都好。

    “原来我还知道这么多种类的社团,哈哈哈学生时代我可是回家部的说。”

    只要不是球类运动,不过她很快沉浸在别的愉悦之中。

    由此可见,人类是很容易满足的。

    对着美少年上课,同样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

    每周的例行点名,当未来念到『黄濑凉太』这个名字时,少年的声音和美貌再一次对上了号。

    虽然未来很想挖掘美少年多个方面的私人信息,但讲台和课桌之间的距离,总让人提不起劲。这就好比彻底过了追星的年龄,少女已经成长为只为了柴米油盐而烦恼的大妈。

    多么无奈的现实。

    比起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未来想更多地体验『教师』这个职业。

    我想要和别的老师一样,不搞特殊待遇。但是——

    “坂田老师……”

    未来无力地趴在桌面上,语调听上去就像在地上打滚一般,“我没法在剩下的三个社团里选择啊,能和你换换吗~?”

    “不能。”

    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未来一下子怒火攻心。

    “那就网球吧,等等,是不是棒球更小一点?”

    “篮球最大。”

    “……废话。”

    未来觉得自己要疯掉了,选择综合症再一次找上了她。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说出“三个社团都交给我吧!”这样的话来。

    “抓阄怎么样?”

    座椅滑动,和未来斜靠背坐着的新罗,一如既往地不请自来。

    “我赞同!”

    “你们……”

    不要随随便便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啊!

    未来脑补了自己各被网球、棒球以及篮球砸中后的情景,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计算各个社团的几率和伤害值。

    “说真的,你要真不想当指导老师也没什么~”

    “大不了每天下午吃顿鸡蛋烧。”

    银时和新罗同时补充道。

    “鸡蛋烧怎么了……?”

    貌似不止一次听到过,未来停下手中的笔,不解地看着他俩。

    “教导主任的鸡蛋烧,你值得拥有。”×2

    “很难吃吗?”

    看到银时和新罗的表情,未来猜到了一二。

    “其实还好。”

    “嗯,顶多失个忆啥的。”

    “……”

    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去视察一遍这三个社团,未来继续埋头龙飞凤舞地计算伤害值。末了,她抬起头补充了一句,“真这么难吃的话,主任她一定嫁不出去。”

    本想测试下银时反应的未来,好巧不巧地弄巧成拙。

    她对面的银时和身旁的新罗不约而同地掩面,默默地为未来点起了蜡烛。

    只见一身粉色套装打扮的志村妙,正站在未来的身后,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弯弯的弧度,很是好看。感到背脊一阵凉意的未来机械地转过身,在看到来人的同时,手中的笔掉落于地。

    “没有尝过怎么能说不好吃呢~”

    志村妙弯腰替未来捡起,将笔递到她手中的瞬间骤变了语调,“给我吃下去——!!”

    不知从哪里变出的鸡蛋烧,硬生生地塞进了未来的嘴里。

    烧焦的气味一秒之内在未来口中扩散,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很快便倒地不起。看着未来倒下的痛苦模样,职员室里的教师作鸟兽状一哄而散。逃至门外的众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志村妙拍拍巴掌后走人。

    “看来未来也没有特殊的对抗体质。”

    站在窗前观望的新罗,用失望的口吻对着银时摊手耸肩。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把人送到太平间。”

    说这话的银时一脸认真。

    “……应该是保健室吧。”

    新罗无奈地笑了笑。

    *

    直到放学,未来没算出个名堂不谈,还因为食物中毒躺在保健室的床上……呼呼大睡。她翻了个身,不知因梦见了什么而眉头紧锁,紧接着又被吓醒。

    背后说教导主任的坏话,这种事未来绝对不承认。

    通过她的亲身实践证明,那鸡蛋烧确实不同凡响,恐怕T市能做出这种味道和口感的绝对只有志村妙一人。

    一回想起来的未来,不禁直起身干呕了几声。

    擦了擦嘴角,未来环视四周。主要用来解决学生突发状况的医疗急救场所,和里番动画里的场景出入不大。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布,她伸长了耳朵也没有听到所谓的呻|吟声和啪啪啪音效。

    白白浪费了如此优美而宁静的环境。

    未来拉了拉自己肩上的背带,和背带一体的裙摆随下床的动作垂下,遮住了膝盖以上的部位。她一边轻咳一边往保健室大门走去,喉咙里似乎还残留着焦味,弄得她很不好受。不过越往外走,消毒水的味道就越重。

    事实和认知相悖,未来疑惑地加快了脚步。

    昏暗的室内像是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在看到接下来场景的那一刻,未来眼前的乌云散开了。

    少年只及膝盖上方的运动裤,比自己的裙子要短上一截。

    未来盯着他白白的小腿和侧脸喘不过去。

    听到脚步声的少年抬起头,停下给膝盖上药的动作。

    和瞳色相同的发色,宛若青空。

    配上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容,衬着白色窗帘呈现一种弱气的美。

    未来一直以为,只有元气少女和健气少年才能拯救世界。与认知再次相悖,未来一时之间忘了开口。

    “对不起老师,吵醒你了。”

    少年给未来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右侧膝盖上的伤口隐隐泛红。

    “不……”

    让未来吃惊的不是他多么懂礼貌,而是他是一下子认出自己的身份。

    蔚蓝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少年道过歉后,继续擦拭伤口。他的缄默,使得他和保健室清一色的背景融为了一体。未来本想就此出门,但经过少年身边,她还是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

    “体育课的时候弄伤的?”

    “不,我是篮球部的,这种小伤是经常的事。”

    不是吧?这么瘦弱的男孩子会加入篮球部?

    过多干涉学生的老师可能不是很好。心知肚明这一点的未来,感受到了眼前少年的敬而远之。骨子里的原则和表面的淡漠,矛盾结合为一个整体。

    走出保健室,未来很快下结论没有必要去篮球部了,按照自己易吸引球的体质,一定会比社团成员伤得重多了。

    头上飘过逐渐染红的云朵,身边走过投入部活的学生。

    未来站在某栋建筑物前,茫然地抬起头。

    ……有哪里不对劲?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冷汗。一声若有若无的气息更是吓得她叫出了声。

    “老师。”

    未来回过头,是刚才在保健室里见过的男孩子。

    “这里是……?”

    未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体育馆,篮球部的训练场地。”

    果然是这样。

    “呵呵呵呵呵……”

    看着面前一本正经地回答着自己的男孩子,未来心中喜不自胜、才怪。她抬起头,面前和校舍及办公楼相异的建筑,无形中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先进去了。”

    男孩子朝未来鞠了一躬,直起身发现她只是茫然地抬着头,眼神涣散没有焦距。

    偶尔会有这种,难以理解的大人。

    或者说,大人的世界都是难以理解的。

    可又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人不管过了多久依旧还是孩子。

    真是复杂。

    有点面瘫的男孩子——黑子哲也,多看了未来两眼才进去,而后便混迹在篮球部众多的成员当中。

    再也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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