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时才不管,就要哭就要哭。

    她太难过了,太伤心了,也太感动了。

    前世大哥二哥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管她死活,弟弟欠下高额债款,对整个家来说都是雪上加霜,那时妈妈刚去世不久,她狠不下那个心,就只能帮着弟弟挣钱还债,白天上班,晚上摆摊,生活没有盼头,看不到希望,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心里埋怨吗?

    肯定是怨的。

    这辈子一切重来,家人的命运改变了,她的命运也改变了。

    这种变化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才真的具现化。

    它是如此的美好,又是如此的令人心酸。

    心情真的挺复杂的,忘不掉前世,又经历着新生,这是救赎,又何尝不是自我刮骨的必经阶段?

    没有人可以理解此时她的感受,也没有人可以分担她繁杂又纠结的心绪。

    因为重生是不可言说的,是禁忌,是枷锁。

    沈青时哭得肆意,把一家子包括男朋友顾淮越都给哭懵了。开始大家还笑着打趣,但见她哭得停不下来,气氛就慢慢从轻松变成了担忧。

    姜芳揽着闺女的肩,顾淮越坐在沈青时旁边握住她的手。

    姜芳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心疼和无奈,“你哭什么嘛,好好的事,哭的这么难过,不知道的以为家里苛待了你,舍不得给你出嫁妆!赶紧的,快别哭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顾淮越这时在沈青时耳边轻声说,“乖啊,别哭了,把你妈妈都吓到了。”

    要不说还是顾淮越了解沈青时呢,别看沈青时平时好像对妈妈不怎么依恋,去外地读大学,出国留学,工作也在外地,好像很独立不恋家的一个女孩子,其实沈青时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妈,做什么都先将她妈妈排在首位。

    顾淮越只以为这是因为沈青时跟妈妈感情好,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前世妈妈的去世是沈青时心里到死都过不去的坎儿。

    沈青时原本哭得挺专注的,但听到顾淮越的话,理智逐渐回笼,她哭声微顿,一旁一直拧着眉的沈北长长呼出口气,跟他俩哥抱怨,“可算不哭了,吓死我了,以为我姐是嫌我出钱少才哭鼻子的。”

    沈南瞪他一眼,“你可闭嘴吧!”别再给惹哭了!

    就算是亲妹妹,说实话,哭声也挺折磨人的。

    沈东凑到虽然不哭了,但依然趴桌子上不愿意抬头的妹妹身边,小声哄她,“哥给的真不多,也是深思熟虑和你嫂子商量过的,青青,家里能有如今的现状,你的功劳最大,如果不是小小的你坚持让咱妈做小吃生意,如果不是你记性好记住了串串的配方,让家里攫取了第一桶金,咱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他很坚定的说,“你是家里的功臣,是最大的惊喜,我只给你这点股份,说实话,我是有愧的。”

    沈青时听到这些又想哭了,感动的。

    她知道不能继续趴着不抬头了,于是抽抽鼻子,噘着嘴用她哭肿的杏眼看哥哥,“我就动动嘴,最辛苦的是大哥还有妈,我一直记得大哥你那时又瘦又小,和妈大冬天天不亮就踩着三轮车去菜场批发菜,脸跟耳朵都冻伤了也不喊苦不喊累。”说到这里又看向另一侧的二哥跟弟弟,吐槽,“二哥跟沈北就知道吃,馋得要命,什么都想吃,干活还不积极,要我催着赶着才愿意动一动。”

    沈南:“……”

    沈北:“……”

    姜芳噗嗤笑出声,在闺女头上敲了一下,“哭还不忘损你兄弟,都要嫁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沈青时一边侧着头让顾淮越给她擦脸上的泪痕,一边振振有词,“我都是实话实说,一点没冤枉好人。”

    沈南:“合着我就是坏人呗。”

    沈青时:“二哥你还可以啦,干活最少的是沈北。”

    沈北幽幽的反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那时太小,连上学的年纪都没到。”

    沈青时:“我就事论事,年龄什么的不重要。”

    沈北:“……”

    沈北都气笑了,刚要说什么,沈青时一眼看过来,“你有什么意见?我还不能说你了是不是?”

    沈北:“……”沈北想哭,他姐真的是到什么时候都可着他一个人欺负!

    哭了一场,但气氛莫名其妙的又被被沈青时的胡搅蛮缠给恢复了。一家子重新在位子坐好吃饭。

    顾淮越主动将刚才的话题重新续上。

    他说,“我的身家都是青时的,当初我做了保证,就不会食言,我们领证前,我会先做公证,将名下资产全部转到青时名下,不过结婚不出彩礼在亲戚面前显得不太体面,”他征询的看向沈青时,“阿姨跟哥哥弟弟希望咱们长长久久,那我拿出六百六十六万,让咱们一路顺顺利利,你看行吗?”

    沈青时:“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沈东:“我觉得挺好,六百六十六万,666,好听,吉利。”

    沈南:“我也觉得不错,就这么定吧。”

    沈北:“姐夫大气!”

    沈青时:“……”

    姜芳在一旁笑呵呵的,“那行,虽说是彩礼,但这钱我们一分不留,都给青青带过去。”

    沈青时:“……所以意义何在?”等于走了个过场,还容易露富,感觉不划算。

    沈北终于找着机会,他不紧不慢的说,“姐,你这么说就不懂事了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姐夫是为了给你装门面,你别不领情,谁家嫁闺女都是怎么隆重怎么来,跟你似的抠抠搜搜小里小气的,才是让人看笑话。”

    沈青时:“……”

    接下来是婚礼日期。这个姜芳已经找人给算了,有两个好日子,一个在五月份,一个在九月份。

    沈青时看顾淮越,示意他来选。

    顾淮越在桌下与她十指交扣,他跟姜芳说,“订在五月吧,不冷不热,正合适。”

    沈东:“我觉得九月更合适,那时都入秋了,也不太热。”

    沈青时:“哥,九月很热,算了。”

    沈东:“……”自己妹妹拆台,不乐意也只能咬牙咽了。

    至于酒席宾客这些,姜芳大包大揽,“这些都不用你们操心,把婚纱礼服弄好就行。”

    一餐饭吃完,结婚的流程和基本框架就定了下来。沈青时今天第二次出门送男友。这次,顾淮越与她离开院子到小区里面漫步。

    晚上的风停了,依然很冷,但与恋人相偎相依走在一起倒不觉得难捱,反而还挺舒服的。

    两人走了一段,顾淮越才说起她席间哭的事,“如果真的不想收下你哥哥他们的心意,婚礼过后你可以私下还给他们,我不介意。”

    沈青时听了却摇头,“算啦,你也说是心意,心意哪有还回去的,我要是真的还了,只会伤他们的心,让他们不高兴。”

    顾淮越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语气很温和,“是感动,所以才哭得那么肆意?”

    沈青时没办法跟他剖析真实感受,只说,“也不全是感动,当时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绷不住想哭。”

    顾淮越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沈青时头搭上他的肩,嗯嗯点头,“哭完就好了,有没有吓到你?”

    顾淮越用下巴蹭蹭她的额头,“担心更多一些,怕你突然反悔不想结婚了。”

    沈青时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用她还有些肿的大眼睛看他,乐呵呵的,“放心吧,我只会是你的新娘。”

    顾淮越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从刚才就有些不确定的忧虑在此时终于落了地,他亲了下她有些红的鼻尖,“我爱你。”

    **

    小长假结束,沈青时跟顾淮越各自专注自己的事业,时间一下子就推进到春节前夕。

    要过年了,学生放假,老师也放假,就实验室不放假。

    沈青时带着手底下的学生攻克了重重难关,终于赶在除夕前两天成功建模,学生欢呼,沈青时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留在实验室过除夕。

    回到家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见顾淮越正在玄关脱外套。她还挺惊讶的,“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中午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东明准备开年会呢。

    顾淮越走过来和她嘴对嘴亲了一下,解释说,“春运人太多,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沈青时:“机场还好吧,我有那么没用吗?”

    顾淮越:“你很有用,但我不放心。”

    沈青时:“……”

    顾淮越知道她还没吃饭,去厨房冰箱瞅了瞅,出来说,“给你煮个肉丝面吃?”

    沈青时抱住他的腰,“宝宝想吃方便面,要加荷包蛋加肠加午餐肉的那种。”

    顾淮越弹她脑门,“老实交代,家里什么时候买的泡面?这几天我不在家是不是一直吃这个?”

    沈青时大喊冤枉,“我要是一直吃这个,这会儿能馋的让你给我做吗?!就是因为没来得及吃才让你给我做啊!”

    顾淮越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还挺有理的。”

    他去厨房开火做饭,沈青时手机来了电话,是她妈妈打来的。

    姜芳在那边问,“你工作忙完了没有?”

    沈青时:“暂时告一段落,我跟顾淮越明天回去。”

    姜芳在那边静了静,沈青时仿佛有所察觉,不由问,“妈,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芳在那边叹气,可能是哭过了,声音有些沙哑,“刚刚你姐给我打电话,说你姨夫人没了。”

    沈青时很震惊,“我姨夫上个月不是刚做的体检,好好地人怎么突然没了?!”她大姨夫原本应该在两年前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但这几年她出钱一直坚持让家里人每年体检,长辈则要体检两次,一直正常。

    大姨跟大姨夫在表姐家里也并不辛苦,日常就带带孩子,做做饭,现在外孙团团都上小学了,他们应该更轻松才是。

    结果一切都好好的,人却没了!

    这让沈青时一时无法接受。

    姜芳在那边似有难言之隐,只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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