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过海约秦昭在金城见面。

    秦昭带着谢金连夜赶回了金城,临走的时候她把龙安山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了陈默。

    陈默醒来不久,脑子还是懵的,他也想问问秦昭自己到底是怎么睡过去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得知了秦昭要赶回金城的消息。

    两个人赶回金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秦昭远远地就看到了老头,他把秦昭约在了一个火锅店,电话里老头说自己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得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周过海就那么蹲坐在火锅店的门牌下面,他抽着一支烟,隔着一段距离,秦昭看到了他的眉眼间那抹化不开的忧愁。

    停好车之后,两个人才走到周过海的面前,见秦昭来了,周过海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冲着秦昭和谢金说道:“走吧,进去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来的路上谢金原本准备了很长一大段的自我介绍,真到了周过海的面前,他才发觉周过海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留。

    偌大的一间火锅店里空空如也,就连服务员谢金都没看到,整间火锅店里也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铜锅,铜锅还冒着热气。

    桌子上摆满了菜和肉。

    周过海领着谢金和秦昭坐到座位上,坐好之后他就开始自顾自地往锅里煮肉。

    周过海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这家店的老板啊,我认识,今儿就咱们三,等会放开了吃吧。”

    肉是鲜切的手切羊肉,周过海看起来是真的饿了,点了五六盘肉。

    锅里的肉很快就煮熟了,周过海调好麻酱,夹起来一块,送到嘴里,细细品尝了一番之后,这才招呼秦昭和谢金:“动筷子啊你俩,等什么呢?”

    桌子上提前准备好了三份小料,看样子周过海早就知道谢金会来。

    谢金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周过海和秦昭严肃的表情之后,他还是选择了闭嘴乖乖吃饭。

    他开始动筷子,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摆着一瓶白酒,他毕恭毕敬地端起酒瓶,站起身,给周过海倒了一杯。

    周过海看着倒满的酒杯,脸色终于好了些,他用筷子指着酒杯:“嘿,小昭,你看看你这徒弟可比你懂事多了,还知道给我倒酒。”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谢金:“怎么称呼啊,小兄弟。”

    谢金乖乖回答:“我啊,我叫谢金,您好您好。”说完之后谢金伸出手,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殷勤和狗腿。

    周过海:“哦~你就是谢家那个小少爷啊。”

    周过海虽然人不在金城,但也早就听说过谢家多金的名声,更是听说过谢金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的名声。

    周过海没理会谢金还僵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依旧在那铜锅里夹着肉,谢金站在周过海的对面,很是尴尬,他不知道他应该顺势把手收回来然后当无事发生,还是提醒一下周过海他现在是他的徒孙。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秦昭拍了拍他:“坐下吃吧。”

    谢金可能不太了解周过海,他这人对秦昭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表面亲热的很,其实心里是冷的,他对这些人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谢金有些尴尬的坐回座位。

    秦昭问周过海:“这段日子你去哪儿了?”

    周过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回答秦昭,反而看着谢金道:“小兄弟,来再给我倒一杯。”

    谢金很乖,站起身就给周过海倒酒,倒完之后周过海才又开口道:“你虽然是小昭收的徒弟,但我教导不了你什么,所以呢,你也不用在意我和小昭这层师徒关系,你跟着她一起叫我老头也行,叫我周过海也行。”

    这才算是周过海第一次认真地介绍着他和秦昭的关系。

    秦昭又追问:“这段日子去哪儿了?”

    他们所坐的位置刚好在一盏灯的下面,灯光就罩在周过海的身上,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外套上面站着许多土印子,那些土印子上面还有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周过海那件军绿色的外套上面被划破了几个口子,里面的棉花从那口子里掉落出来,周过海的头发很乱,脸上满是胡茬,脸颊上有一小块皮肤被风吹裂了。

    谢金看不出来那些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血。

    周过海这才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秦昭:“我把你养这么大,我没害过你吧。”

    谢金怎么都没想到,这对师徒对话的画风会是这样的。

    秦昭点头:“所以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你万一有点事儿我都不知道。”

    周过海突然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平时往山里一钻我能找得到你?我要是不问陈默,我连你去了哪座山我都不知道。”

    周过海有些烦躁:“还能去哪儿?替你善后呗,我能去哪儿?你多有本事啊,孤身就要对上李家人,我问你,你了解那家人么?还是说你了解施有仪?”

    秦昭埋头看着自己面前那碗麻酱,不说话了,平心而论她确实对施有仪的了解很少。

    周过海又问道:“那施有仪你见着了么?”

    秦昭点头:“见到了。”

    周过海:“她那条蛇尾,生出来了么?”

    秦昭如实回答:“生出来了,还会动。”

    周过海白了一眼秦昭:“废话,不会动的那能叫活着么?”

    铜锅沸腾着,不时冒出白色的雾气,缭绕在三人之间,秦昭的眼睛有些花了,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血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了出来。

    离开龙安山的时候,血泪的情况明明已经好转了不少。

    秦昭慌忙找到纸巾,擦拭着眼角的血泪,这一幕同样被周过海看在了眼里。

    等秦昭忙活完,周过海才开口问道:“这血泪流了多久了?”

    秦昭答:“约莫有三四天的样子吧。”

    周过海点头:“那施有仪见你的时候,给你喝茶了吗?”

    秦昭嗯了一声:“给了,还给了两杯。”

    周过海叹了口气:“唉,你这傻孩子,算是结结实实的进了她的圈套里,她找你要什么,你知道么?”

    秦昭:“她想要我的眼睛,李家人说她想要窥探过去,这种能力大概只有我有。”

    周过海这次没指挥谢金,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仰头一饮而尽:“不仅仅只有你有,其实你那个亲生的……母亲,也是会的。”

    母亲?秦昭第一次听到周过海提及这个词,过去的时候她不是没有问过,但每一次都被周过海搪塞过去,这一次是周过海主动提的。

    秦昭一直没出声,她在等着周过海继续讲下去。

    周过海眼神放空,在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很早的时候,我也是李家人,只不过我没有被施有仪选中,但也没有被她赶走。”

    这是很特殊的例子,那时候只有周过海是这种情况,他还是一串编号,但在十八岁之后却没有被赶出李家,周过海当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留在李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留在李家的他不姓李。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一直到那一天周过海看到了在地下室里被囚禁着的女人。

    那天是周过海第一次被施有仪叫到面前,施有仪笑眯眯地问他:“你愿意为李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周过海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点了头,然后他被施有仪指派到一个地下室的门口,施有仪对他说,他只需要每天按时按点去送一些盒饭就好了。

    他按照施有仪的指示,开始每天定时定点带着盒饭送下去,那里说是地下室,其实要送到地方需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里面只有昏暗的黄色灯光,看起来很简陋。

    但周过海送盒饭到的地方,却有着一扇又厚又重的铁门,他每一天都把盒饭送到铁门前,放好之后他就会转身离开,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机械的工作。

    差不多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之后,有一天他依旧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带着盒饭送下去,但在他刚刚走进那条隧道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女人的哭声。

    周过海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心里没底,其实这三个月以来,他一直都不知道那铁门后面被关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哭声一直持续着,周过海越靠近那扇铁门,那声音就越大,这哭声很是奇怪,它好像有一种穿透力,周过海整个人都呆呆地,他就这么一直走到了那扇铁门前。

    铁门上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这一次周过海到了之后在那扇小小的窗户上面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好看,周过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之后周过海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脑子里空空如也,然后他瞥到了那扇铁门的缝隙。

    这扇铁门没有关严,周过海呆呆地,不知道为什么,慢慢打开了这扇铁门。

    当时他唯一的念头只剩——这扇铁门真的挺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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