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开,一个下了楼,另一个进了房间。

    梁逾明站在床前,盯着蛛网密布的纱窗角落:刚才是为什么上来?

    和随越的短暂交流,让梁逾明有些飘飘然,‘随越没有完全不理他,’是梁逾明心里唯一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他很高兴。

    李师傅做好饭菜,张在辛帮着一起把菜端出来,放在圆桌上,他刚才还去了一趟小卖部,买了一大瓶可乐。

    一人倒了一杯,庆祝又来新人了。

    “还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呢?”徐霖再一次担忧明日的工作,叫他吃喝玩乐还行。

    张在辛:“你们不都是毕业于国外的知名大学吗?可以教高年级学生的英语,也可以和小随一样,帮着守一下他们午休,自习。”

    梁逾明和徐霖没有这样的经验,甚至都极少和小朋友相处。

    “别担心,小朋友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们耐心些,温和些,他们很听话。”随越说。

    最后决定,梁逾明成为了学生的临时体育老师,而徐霖只是单纯地守孩子们自习和午休。

    梁逾明对教学这件事真的上了心,偶尔路过二楼时,能听见他与徐霖的房间传出广播体操的音乐,以及徐霖不可置信的语气,‘你真要学?’

    随越似乎能想象出徐霖的脸,下巴可能会拉得老长,眼睛瞪得很圆,一眨不眨地看着梁逾明按照手机上的视频,学习上面的动作。

    还...挺新奇的。

    并且梁逾明的学习能力很强,前几日还看得出有一些不协调感,后面几日就没了。

    这让随越想起大学时期上健美操的时候。

    小朋友很喜欢徐霖。

    他出乎意料的有耐心,就连有些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会开玩笑似的朝他挥拳,他也不生气,徐霖会格外臭屁地挽起袖子,露出鼓起的肱二头肌,“你以后得练成我这样才行。”

    徐霖很快和小朋友们哥俩好地玩在了一起。

    总之,徐霖和梁逾明的加入,确实不是一件坏事。

    周末。

    秦子苓和随越约着一块儿上街去。

    起因是作为留子的徐霖,大放厥词,说无论想吃什么,他都可以做出来,连他在国外,某天傍晚馋烤鸭,都被他给做出来了。

    他自诩是做饭奇才。

    秦子苓和随越开车去的村里。

    去了市场买了一点备用的葱姜蒜,还买了一只现杀的兔子,秦子苓说她好久没吃跳水兔,很想念这一口。

    路上还碰到了阳阳的外公和外婆。

    随越不认识,秦子苓倒是和他们挺熟,熟稔地招呼着“来买菜啊?”

    “是嘞,秦老师。”

    两位老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还有一只滴着血水的鸡。

    他们二人走后,随越问秦子苓,“阳阳是谁?”

    “就是那个你答应人家要送他小熊玩偶的男孩。”

    “原来是他啊。”

    随越没忘记送礼物这回事,而且她早就在网上下单买了几只小熊玩偶,就等快递送回来了。

    当晚,徐霖下厨,梁逾明和张在辛作为帮手,三人合力完成了一桌饭菜。

    随越不挑食,但她唯独不是很喜欢吃炒的肉菜,总觉得很油,汤嘛,她是很喜欢的。

    饭吃了一半,两位老人急急忙忙找到学校。

    随越认出这是白天见到的阳阳的外公外婆。

    他们惊慌失措地边比画边说,“阳阳不见了。”

    年迈的两位老人,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纵横,泪水顺着一点点往下淌。

    “怎么了?”叶老师赶忙放下碗筷,拿了两把椅子给他们,“阳阳怎么不见了?”

    “今天原本是阳阳的生日,他爹妈过年的时候就没回来,说是今天要回来陪阳阳过生日,一直等到现在才打电话回来说,回不来了,请假就没有奖金嘞。阳阳就跑掉了,没找到人,我和老头没得法子,才上来找你们。”

    阳阳是留守儿童,父母在沿海一带打工,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回来看过阳阳了。今年过年也没回来,说是没抢到回程的车票,干脆继续做工,这样能拿到比平时高很多的工资。父母也答应阳阳,说他过生日时,一定会回来陪他一起。

    但,还是失约了。

    他们兴许没有把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放在心上。

    “趁天还没黑,我先出去找找吧,”随越说着便穿上外套,随手扯了几张纸巾就想往外走。

    梁逾明把她拉住,叮嘱她,“你就在这儿,先报警,陪着外公外婆,我和徐霖还有张老师出去找。”

    他对随越是真的不放心,出去前,反复强调,“别往外跑。”

    村里的地势条件不好,到处是沟沟坎坎,梁逾明怕随越人没找到,把自己再给弄伤了。

    今晚的天气不好,风很大,吹得林子扑簌簌响。几只蜻蜓围着水面,一圈一圈不知疲惫地飞着。

    随越报了警,警察相互推诿,说这孩子失踪还不到两个小时,就是躲在哪里玩去了,等会儿就会回去。

    一个小时后,天完全黑了。

    紧接着开始下雨。

    很细很细的雨丝,密密匝匝地落在水面上,激起无数个小坑。

    他们几人把桌子搬回了厨房外的走廊檐下,随越觉得干等着也无济于事,不如拿着伞出去,万一能碰上人,还能让他们少淋些雨。

    “你们知道阳阳平时喜欢去哪儿吗?”

    阳阳的外公外婆摇摇头,他们平时也不管阳阳,一没精力,二没时间。

    每天都忙着给家里的地浇水施肥,还喂着猪和鸡。目光停留在阳阳身上的时间少之又少。

    随越估计阳阳不会跑太远,赌气的话大概只会在家附近逗留。

    在离开学校前,她给张在辛打了通电话,先问问他们去过哪里,现在在哪儿。

    张在辛说,他们一行人出门后就分头找,现在他一个人在最下面的集市上躲雨。

    雨太大了,随越能听到对面传来叮呤咚隆雨砸向雨棚的声音。

    学校在上山的半坡旁,距离下面的集市并不远,大概需要走十多分钟,挂了电话她想着先去和张在辛会合,把伞拿给他,然后再问问梁逾明。

    也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梁逾明的联系方式,以前不需要,现在到了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需要。

    随越穿着一件雨衣,抱着三把伞一步一步走进了雨里。

    瓢泼大雨,夜黑风高。

    雨砸在身上,就像一粒粒红豆从高处落下,有点疼。

    随越尽量快地朝下面走。

    不多时,就能看见楼下商铺的光,隐在雨幕后,如一滴落进水里的墨被晕开,看不真切。

    张在辛站在一家熟食店门口,手里握着手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给,雨伞,”随越把最面上的那把雨伞递给张在辛,“先回去吧,你一身都淋湿透了。”

    “我再去找找,那孩子不怎么听话,还挺担心的,万一有个好歹。”

    “行,你知道梁逾明他们去哪了吗?”

    “出了学校,徐霖和梁逾明都往山上去了。”

    “阳阳家找过了吗?”

    “出来前,他的外公外婆说家附近没有,都找遍了。”

    “张老师,你再去找一遍吧,我上山去找梁逾明他们。”

    “别别别,你一个小姑娘,把伞给我,我去给他们送,山上要比这下面危险多了,要不你就先回学校,要不就去阳阳家晃一眼..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碰上这种事,担心肯定会担心,害怕也会害怕,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难免会怪小朋友不懂事。

    随越非常理解,她把剩余的伞拿给张在辛,“你们都小心些。”

    “行。”

    和张在辛分别后,随越按照他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好多人被困在了铺子的房檐下,还有好多商铺没关,也还算亮堂。

    阳阳家在街的尽头,要过一座小桥,房屋后又是一个小山包,山上种着果树。

    影影绰绰,看着像无数个拿着镰刀的鬼魅,左右来回叫嚣。

    随越心里开始发虚。

    她大声叫着阳阳的名字,希望这个小孩能懂点事,自己出来,好让他们能快点回去洗个热水澡,他自己也能早点回家。

    可现实是,除非阳阳离得很近,要不然不仅他的回应听不见,随越的叫喊声也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雨里。

    随越挨着房屋一圈,开始细细搜寻着。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放过。

    屋后开垦出的一大片土地,种的是油菜。油菜有半人高,如果有小孩躲里面,根本不可能看见。

    随越再一次寄希望于,阳阳能受不了自己出来,或者梁逾明那边能先找到。

    要不然她得找到明天早上去。

    “阳阳。”

    “阳阳。”

    “阳阳...?”

    一只精湿的土松幼崽慢慢悠悠地从田埂下爬起来,吐着粉舌头往随越脚边蹭。

    “?你也叫阳阳?”

    “汪!”

    “阳阳?”

    它又不叫了,看来不叫这个名字。

    这只米黄色的土松看起来脏兮兮的,被雨一淋,像一块破抹布,可怜兮兮地蹲在路边。

    随越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继续“阳阳。”

    “阳阳。”

    “阳阳。”

    土松在随越怀里一颤一颤,似乎有点冷,它听随越不停地叫同一个名字,也跟着叫。

    “阳阳。”

    “汪!”

    “阳阳。”

    “汪!”

    “阳阳。”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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