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栀从王员外府出来后,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先去买了几匹白布。

    她想尝试下染色,看看能不能用紫草根调和出罕见的紫色。

    甚至是比紫色更难得的其他颜色。

    一直选到了申时,才搭坐牛车,载着今天的东西回家。

    到村口,原本想找村长借一个拖车,将东西拖回去。

    却意外遇见衣着简朴,手上还拿着一只鸡的男人。

    陈树,陈家老二。

    正在和村长家打听周晏舒住处的陈树,率先发现了陈栀。

    “小栀?真的是你!”惊喜的唤了一声。

    搬东西下车的陈栀回头,“二...哥?你怎么来了。”

    见陈栀卸东西,陈树连忙上前一边帮忙,一边解释。

    “娘听说妹夫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你。”

    有了陈树这个大男人,陈栀就没有在去消耗人情去借板车。

    和村长道了谢,便带着陈树回了家。

    看见有陌生男人跟着陈栀一起回来,周晏舒立刻警觉起来,十分提防。

    直到陈树走近了,看清了他的脸,才松懈下来。

    尴尬的叫人,“二哥什么时候来的?”

    陈栀摇头,放下东西,招呼阿豆叫人,自己给陈树倒了杯清水。

    “娘和小文赶集的时候,听说妹夫受伤了,又找人确认了几遍,最后还是不放心,让我来瞧瞧。”

    陈树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周晏舒,三月的天,并不暖和,但周晏舒的左脚禳裤被减掉,露出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周晏舒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盖住了腿部。

    “已经好多了,你让爹娘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陈栀为了让陈家人放心,没有说出周晏舒的具体情况。

    只是陈树却不听,他来此,就已经打听清楚了。

    拉着陈栀,避开了周晏舒和阿豆。

    看着远去的两人,周晏舒搭在身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心里不是滋味。

    陈栀被陈树拉走,不好反抗,回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待到没人的地方,陈树左右瞧了一遍,才放心的继续开口。

    “你就别瞒我了。他的腿这辈子的站不起来了。”

    陈树此话一出,陈栀的脸色瞬间不悦起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陈树连忙改口,“我...是兄长说错了。但是他能站起来的机会太渺茫了,小栀,你还年轻,千万不能自毁前程啊。”

    陈栀反问:“兄长为何觉得我是在自毁前程?”

    “他这样能给你什么未来?小栀,你听说我,当初的嫁给他是迫不得已,如今他威胁了不了咱们,大不了那二十两我们家连本带息的还给他。绝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境地。”

    “你们哪来的二十两?”

    “是长姐托人带回来的。说是在那边得了奖赏,足足五十两之多!”陈树春风得意的说道,仿佛得了奖赏的人是他。

    听到陈树的话,陈栀想起这位未曾谋面的长姐,一个侍女,得是什么样的功劳能获得这么多的奖赏。

    似笑非笑的陈栀带着一种敷衍的眼神,“长姐的孝敬你们自己收好就是。至于兄长说的话,我全当没听过。当初为了兄长嫁给他,如今我自然以他为主。”

    陈树拉着陈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陈栀挥开,“嫁给周晏舒的的陈栀,不再是当年了陈栀了。爹娘好意我心领了,至于长姐,如果爹娘还在乎这个女儿,何不去打探一下长姐一年不过三两月银,什么府衙能给一个侍女这么大的奖赏。”

    陈栀的话,让陈树清醒了些。

    家里被这笔突如其来的银钱给冲昏了头脑,有听说陈栀这事,在全家愧疚商量之下,打算拿着钱从周晏舒这个带回陈栀。

    “兄长,天色不早了,歇一晚再走吧。”陈栀疏离的开口道。

    虽然陈树说的话让陈栀有些不愉快,但还是维护着表面的关系。

    陈树看着陈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比以前不同了许多,也和他们疏远了许多。

    或许是她远嫁的原因。

    如果当初嫁给那个竹马,可能就不会....

    罢了,人都不在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又何必再提。

    周晏舒坐在轮椅上,眼神时不时的看向院子外,远处交谈了两人。

    手上摘着陈栀中的蔬菜,心情沉重。

    阿豆在一旁乖巧的跟着摘菜,“爹爹是在看娘亲吗?”

    阿豆晃了晃自己的小手,看着平时面无表情的老爹,如今更是冷着脸。

    让人畏惧。

    见周晏舒还是没有反应,阿豆跳下板凳,站到周晏舒面前。

    “爹爹放心,娘亲说了,不会不要阿豆的。”

    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周晏舒。

    后者冰冷的脸庞,眼神波动了一下,又恢复寂静。

    直到陈栀回来,眼神中才多了些光亮。

    马上放下手中的菜,转动轮椅,朝陈栀走去,略带紧张的开口,“你们,聊得怎么样?”

    被留在远地点阿豆耸了耸肩,习惯了爹爹对自己的冷漠,和对娘亲的热情。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多大变化,阿豆也能一眼看出来。他阿豆是谁,那可是全村最最聪明的孩子。

    陈栀推着周晏舒,戏谑的笑了下,“他们想让我回去”

    后者蹙着眉,表情纠结。

    而陈栀看着他的表情,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我没同意。”

    听到最想得到的答案,周晏舒抬头看了眼陈栀。

    内心五谷杂陈。

    周晏舒的这间屋子太小,而且只有一个床榻。陈栀便让周晏舒带着陈树去柳云凌曾经住的那间房子,暂住一晚上。

    那里至少有现成的床榻,干净整洁。

    趁着他们去打扫灰尘时,陈栀快速的摘了一些菜叶,用之前腌制的腊肉,准备做一道小炒。

    让陈树知道,她在这里过的很好。

    只是在摘菜叶的时候,陈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叶片背面,有灰黑色的霉菌,叶面还有一些黄褐斑点,有些像黄锈。

    陈栀仔细检查了一遍院子中种植的其他菜,发现只要是叶径菜,都有这种情况。

    想到什么的陈栀让阿豆暂停烧火。

    自己则每一类型的蔬菜都挖出来仔细检查一边。

    苋菜,大芥菜,茼蒿,圆菜,有些不同程度的萎焉的症状。

    可是天色黑沉沉的,看不清具体情况,哪怕接着烛光也难以辨别是个别还是全部。

    晚上的小炒,变成了纯肉,陈树还感叹了一句,周家吃的比自家好得太多。

    留在这里,未尝不是小栀的福分。

    对陈栀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翌日,睡不着的陈栀天一亮就起了床,先是娶巡逻了一遍麦田,问题不大。

    麦苗郁郁葱葱的,长势大好。

    只是在附近种植的蔬菜一个个的都跟萎靡了。

    有虫蛀的痕迹,叶片不同程度的损坏。

    最开始陈栀以为还是二狗娘在搞事情,但看了其他家的菜地,几乎都有这种情况。

    只不过是其他人没有发现,只当是春季正常的情况而已。

    但作为常年混迹在实验室,试验田,研究过不同程度,不同病虫害的陈栀,警觉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到底是因为试验田和普通田地的区别,这种情况属于正常情况,还是说真的有病虫害。

    如果是后者,那就严重了。

    这些会损坏原本的菜叶,无法食用,更别说拿去卖钱。

    若是为了生存,而吃了这些菜,眼中的还会影响身体健康。

    不仅如此,严重起来,会逐渐造成菜瘟,疫病。

    最后传染,导致人体,动物身上都存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犹豫陈栀的消失,一早起来赶路的陈树没能和陈栀道别。

    只能拖周晏舒给陈栀带话。

    “我先回去了。至于小栀说的长姐的事,我会让爹娘看看能否写信去问一下。长姐在慕云城,虽然是侍奉别人的,但到底比咱们这消息灵通。长姐知道了你的事,也会帮你打听的。”

    陈树虽然语气不算和善,但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陈栀一家着想。

    周晏舒明白,道了谢。

    阿豆也跟着说了句,“谢谢舅舅。”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陈树表情有些绷不住,应答也不是,不应答也不是。

    局促的看了两眼阿豆。

    “等你伤好了,你和小栀还是得要个自己的孩子。”刚成家不久的陈树,一颗长兄为父的操劳心。

    说罢,稍显不自在,连忙收拾东西离开了。

    阿豆眨巴着眼睛,看向周晏舒,“爹爹,阿豆会有弟弟妹妹吗?”

    周晏舒不知道怎么回答,表情不自然的让阿豆去蹲马步去了。

    甚至牵连了被二铁柱送来跟着阿豆一起习武的铁蛋,也蹲起了马步。

    另一头,陈栀一一记录下发现的情况,想着对策。

    但是这里没有那么多化学除虫剂,没有药物菌灵,自己现在也无法凭空变出来。

    在这里,肥料是天然的草料,牛粪羊屎蛋子,最好的肥费了就是发酵过的粪土。

    这人陈栀有种,太监看着美人的无力感。

    无处下手。

    带着满脑子汗水,去找了村长,说了这个事情。

    但是村长不以为意,只说其他村镇都有这样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现在只是出现了一些霉菌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村长挥了挥手,觉得陈栀无理取闹,“再说,蔬菜的病虫,又怎么会传染到家畜身上?瘟疫,我听说过猪瘟鸡瘟,可从没听说过什么菜瘟。”

    陈栀无奈,不只是解释不清,更多的是,他们不信,思想禁锢了他们的脚步。

    她能够理解,时代是逐渐成长进步的,不经历风波,怎么会天晴。

    只是他们不在乎,陈栀却不能撒手不管。

    一场只有陈栀一人的豪赌,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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