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脸怎么拉这么长啊?他逃了就逃了呗,五条悟那一击,大概也让他元气大伤了。”

    回去的轿车上,宁栀和流年坐在一辆车上,他们身后还有一辆车,上面坐着的,是五条悟和一众学生。

    “我没在想这个,还是那句话,即使今天他死了,之后也能从地狱里面爬回来烦我。”

    流年托着下巴,平静的眼眸瞥向外头一闪而过的景象,她嘴角还残留着几分红,脸倒是没有方才从异空间里头出来时那样苍白了,现在已经红润了不少。

    刚刚汇合之后,流年就比平日里头要安静,时不时在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专里头发生了和去年交流会一样的事情,被帐围起来,里面放了好些个诅咒师还有咒灵,只不过这一次,陆和参与了进去,你看看这东西。”

    宁栀把一块碎玉递给了流年。

    那块碎玉留有几分红,摸起来滑腻冰冷,若是一整块,应该可以换不少钱。

    “除了帐,这东西,好像可以把那些孩子拖进另外的空间里头,缠着他们不放,乙骨同学先前就擦觉到陆和不对劲,在玉佩想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时候,抢先一步,打破了这块玉,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咒具。”

    “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是这块玉佩,也忒奇怪了吧?它……啧怎么说呢,它所捏造出来的幻境,和你的术式,有辣么一点点像。”

    宁栀大拇指与食指相互揉搓着,朝流年微微瞪大了眼瞳。

    而流年垂眸盯了那碎玉片刻,然后便五指收拢,紧紧地握着这块如同寒冰的东西。

    她闭上眼睛,眉宇间多了几分的冷冽。

    “是从那地方带出来的,所以也具有捏造幻境的能力。”

    “啊?”

    “陆家不可能有这种东西,而今日,陆和的任务,就是要拖着你们,等待这边换命成功。”

    “你是说,陆和他搭上螣八道了?但是螣八道又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东西?先前你找了那个地方这么久,找到的都是假的,平白受了伤,他们从哪里找到的?”

    这块碎玉比五条悟给流年带来的冲击力还要更甚,她胸口堵着一团黑气,加之刚刚被那阴阳八卦阵吸了些血气,她感觉到,此刻她的身体,哪哪都疼。

    “嘶——”

    流年抬手捂住了自己左眼,因着这动作,方才被她紧紧握在手心的碎玉滚到了车里的地毯上,落地的时候,几乎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你——你没事儿吧?”

    捡起那块碎玉的宁栀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知道自己有些失控的流年摇摇头,瞥了一眼后视镜,刚好捕捉到司机有些慌乱的神色。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手捂着左眼,一手从左边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连糖纸都没有撕,径直丢进了嘴里。

    “放心吧,我了解过,他听不懂中文,待会下车之前,我会清扫他记忆。”

    宁栀可以抹去实力比她弱很多的人记忆,这本事,还是刘森教的。

    脸色有些暗沉的流年点点头,启齿咬碎了那颗硬物,瞬间,冲天的苦涩就在她口腔中蔓延开来。

    今日真的是倒大霉了——

    好气好气,好想找个人消消气。

    回到东京高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时温度是一天之中最热的,但这里可谓是深山老林,温度也没有很高,处在了比较适宜的位置。

    流年咬着糖果,她微微垂头,踩着宁栀的影子往高专里头走去,不作任何的言语。

    几位一同出来的学生察觉到流年还有自己老师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也默默地闭上嘴巴,一声不吭地走在最后头。

    除了他们,剩下的在高专里面的人都回到了自己队伍所设立的休息室,有些受伤严重的,在硝子的医务室,而操场之上,是被绑着的流翎和站在他身边的乙骨忧太。

    流翎也惹了一身伤,他并未待在医务室里头,拖着绑着绷带的手腿,徐步走过来,见流年安然无缺,才松了几分握着自己唐刀的手。

    陆和身上其实还好,乙骨忧太只是毁了他的玉,并未对他下死手,毕竟这也算是国际友人,死在异国他乡,麻烦总是会跟着找来。

    原本这次扰乱比赛的陆和应该是要被关押在房间里头的,但是流年回来之前,托乙骨忧太帮忙,让他把陆和带到了操场之上。

    不远处的楼栋里头,窗户那里探满了充满好奇的人头。

    “你要怎么做?”

    宁栀看向流年,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别做太大动作的事情。”

    “我没事,你应该担心他,待会不会一命呜呼的概率有多大。”

    闻言,五条悟看向流年,看着她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没什么气色的脸,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悠着点,别把人弄死在这异国他乡,运回去很麻烦的。”

    宁栀拍拍流年的肩膀,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也没做出什么阻拦流年的实际行动。

    流年摘下手腕上的发圈,利索地绑好自己的头发,在往陆和走去的时候,顺手把流翎的佩刀拔出,银光一闪,一根枯枝就从树上落在了她手里。

    反手把那把唐刀丢还给流翎,流年摘下枯枝上的叶子,在陆和面前止住自己的脚步。

    她垂眸,一双淡若深潭的异瞳瞬间映着陆和那张有些疑惑与恐惧的脸。

    “你不是一直再想和我比试一场吗?”

    流年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当然,她说的是中文,在场很多人都不会中文,但这不妨碍他们探头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这边的两人。

    流年打了一个响指,绑着陆和的绳子瞬间四分五裂。

    “今天我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消消气,能不能在我只恢复了不到三成力气的情况下为你父亲报仇,就看你本事了。”

    “还有,乙骨同学出于双方的友好交流没有直接把你砍了,但不代表,我也是这样。”

    她朝乙骨忧太点点头,示意他先行离开。

    虽然这里的距离离操场有些远,但这边的人还是能看到,陆和拔出了乙骨忧太丢给他的自己那把佩剑。

    “流年前辈好像还受着伤,还挺严重的,真的没事吗?”

    虎杖悠仁等人在自己老师的吩咐下,也回到了这边。

    本以为梁致会说没事,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梁致神色有些严肃地点点头。

    “不仅是受着伤啊……”

    “???”

    在场的人大多数听不懂中文,但从梁致的表情上也能看的出来,流年的情况其实不算很好。

    梁致迅速反应过来,摆摆手眼睛不带眨地说道:“听天由命,听天由命,虽然但是,流年会赢的。”

    流年拉着陆和去比试,有太多的原因,其一是因为陆和与邪门歪道联手威胁到了众人的安全,其二是流年对陆和的行为而感觉到了愤怒,其三是因为这次陆和实质上是代表着自己身后的国家而参加到这次的交流会比赛中来,而他直接危害到了国际友人的安全,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是这已经是严重地违反了规则命令,流年不教训他,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还有好多个原因,比如流年现在想揍一顿人消消气,而这个“气”是她对今日发生的所有事而感觉到的情绪,不单是愤怒。

    “还能站起来吗?”

    流年瞥了一眼再一次被她掀翻在地的陆和,然后便低头去翻看自己被枯木的倒刺惹得有些疼痛的手掌心。

    现在的陆和比刚刚的还要狼狈,他撑着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

    “继续吧——”

    陆和的声线都是颤着的。

    流年点点头,只见她手腕一挥,那原本平平无奇的枯木竞发出了极其凌厉的剑鸣声,点点星光落于空中,顷刻间便湮末于阳光之中。

    那融合咒力的剑气从陆和侧脸划过,瞬间便把后者身后的树木炸开了一道很深的痕迹。

    陆和还没反应过来,迷茫的眼眸里头属于流年的影子便被放大,也不过是在一瞬间,他便被那枯木给顶了出去。

    滑行了十几米远后,流年闪现至他身后,伸脚踩住了他肩膀,让他刹车了下来。

    见人嘴里吐出一口黑血,流年不甚在意地说:“还能站起来吗?”

    陆和忍着胸口的绞痛,踉踉跄跄地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此刻的他,拿剑的手腕都是抖的,也是现在,他才知道,之前那一次比试,流年给他放了不知多少的水。

    既如此,陆和的脑海中涌现了一个很极端的念头——祭剑,然后和流年同归于尽。

    “你想要祭剑?”

    流年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旁,抬手搭在陆和还算是干净的肩膀上。

    她看着陆和瞬间带上惊恐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笑。

    “其实,我也会这招,且让我一试?”

    枯木脱手并被挥向空中,翻了好几个跟斗之后瞬间迸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雷电,霎时间,悬于空中的太阳被厚实的乌云所覆盖,天地昏暗,飞沙走石,黄土开裂,一条又一条的缝隙以流年为中心,迅速往外周裂开,随着呼啸的狂风卷起尘埃,一柄又一柄的剑影从缝隙中冲出来。

    万千剑影,于枯木一处迅速融合,所形成的漩涡在顷刻间消散,一柄似是与天地之间距离同在的长剑便化作出来,此刻风沙弥漫,众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象究竟如何,只看到,那长剑没有丝毫犹豫或停留,直直地往大地砸去。

    “流年!”

    宁栀靠近操场,但实力还是有些追不上,和差不多同样情况的流翎抬起手肘捂脸,抵挡着那些锋利的沙砾,不过两人面前,站了两个特级,所以波及到两人的能量,已经算是弱了很多。

    “停下!”

    长剑一滞,迸发出来的气波冲开了笼罩着两人的沙土,金光也在顷刻间冲开朵朵乌云,倾斜着落在方才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大地之上,空中尘埃被点亮,缓缓飘落,这么一瞬间,是狂暴之后的宁静。

    长剑的剑锋于陆和眼前几乎是一公分的距离停下,他方才早已被这恐怖的气压按在了地上,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一般。

    瞪着一双不可置信地眼睛,他看着那如同幻影般的长剑化作了数不清的光点,随风如尘埃般飘散。

    漆黑的长发洒在空中,站在他面前的人冷傲孤寂,披着源自于空中悬日的金色光华,恍惚间,好像并不属于这里的一切。

    流年放下手,听着身后那柄枯木从空中断开之后砸地的声音,还弥留着几分杀意的异瞳微微转动,望向陆和,后者一副呆滞的模样又一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扑通——”

    陆和的膝盖砸在地上,力气太大,好像还能听到了骨头开裂的声音,他的额头也是如此磕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我——我输了——”

    他声音不再带着不甘,更多的是,是对自己过去的释然。

    流年却只是很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她侧脸方才被沙砾所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但现在也只剩下了一道已经看不到伤口的血痕,她抬手拭去那里残留的红血,转身朝场外走去。

    宁栀连忙跑了上去,看披着光华迎面走过来的流年,她眼眸中不经流转了一丝丝的赞许与惊羡。

    今日流年的身影在她心中挺高大亮眼的。

    但转瞬,她立即挎了脸。

    流年散去方才浑身那种睥睨天下的孤傲,反而是笑得有些贱兮兮地伸手拍了拍宁栀的肩膀。

    “修操场的钱,就麻烦你报销了哈。”

    “……”

    我就知道。

    宁栀暗自翻了个白眼。

    “现在可能要过去商讨一下接下来比赛的事情,你还好吗?”

    流年捶捶自己的肩膀,伸手比了一个耶,道:“身体杆杆的,好吗?”

    “那他呢?”

    宁栀往她身后的陆和扬扬下巴。

    “管他呢?这点心里承受压力都没有,将来怎么接管陆家?”

    “他联系螣八道,扰乱国际交流会,伤害国际友人,受的惩罚可不会很轻。”

    “再重也不会折了他脊梁骨,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乙骨忧太这边,几人往议事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不知为何,气氛依旧很沉默得离谱。

    不善言辞的流翎就不用说了,可以忽略掉这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说话的少年,但是平日里喜欢和别人开玩笑笑嘻嘻的五条悟还有流年沉默,那连带着的,乙骨忧太还有宁栀,也不知从哪里找话题,只能跟着低头不说话。

    见流年撕开了第四颗糖的糖纸,宁栀颇有些担忧地低声说:“你真的还好吗?要不你先回宿舍休息吧。”

    “我还好啊。”

    “……还够吗?你也不能这么吃吧。”

    “来之前,阿璃给了我一大箱,够我吃几年了。”

    流年正欲把糖丢进嘴里,便听到了乙骨忧太“啊”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的她没注意脚下,被台阶拌了一下的她虽然没有摔倒,但是双指捏着的那乌黑的圆物就脱离她的束缚,奔向自由了。

    倒也不是很自由。

    她面前的五条悟抬手,轻而易举地把那颗糖给接下来了。

    对于正被五条悟话语扰乱了一天心绪的流年眼里,这和掉地上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但她也还是打算把那颗糖要回来,可她还没开口,就听五条悟说:

    “咦?是糖哎?”

    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学着她的姿势,把“糖”丢进了嘴里。

    莫名被自己老师拍一下肩膀的乙骨忧太:“???”

    流年:“???!!!”

    宁栀:“!!!”

    流翎:“……”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五条悟口腔里发出了很清晰的一声“咔擦”。

    这人应该直接咬碎了。

    反应过来的流年原本苍白如纸的脸瞬间染红并有了气色,她瞪着异瞳,怒视着五条悟,走上前,垫脚伸手,掐住了五条悟的脖子。

    “不是?哥们儿?!”

    “别什么都往嘴里丢啊!!!”

    五条悟装模作样地干咳几声,便顺势抬手握住流年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道:

    “再掐就出人命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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