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秦海的时候,惊乌才好了些。

    京亦知依旧一副好姐姐要照顾妹妹的样子,送给了她一条新裙子。惊乌没敢收。

    “谢谢二堂姐,但是我真的不用了。”惊乌扯了扯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服,她觉得还是穿自己这些更有安全感。

    “那好吧!”似乎是因为被拒绝了,京亦知看上去有些难过。

    “怎么啦?”齐璇老远看见京亦知面色不对,慌忙跑过来。

    “怎么啦?”她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又急又凶,看向的是惊乌。

    惊乌被她眼神里的怀疑和质问刺地后退了一步。

    “不是,我没有……三堂姐想送给我一条新的裙子,但是我穿应该不合适,我……”

    “就是你不知好歹呗?”齐璇打断了她,“今晚有家宴,知知好心送你衣服穿,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惹她难过。”

    京亦知拽了拽齐璇,“三婶儿,妹妹没说什么。我就是看妹妹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家宴……”

    齐璇瞪了一眼惊乌,“什么没说什么,她那个死气沉沉拒绝人的样子就什么都说了。也就是你爱理她。你又惦记她让她参加什么家宴或者晚宴,她哪次领情了?”

    “我不是……”

    只是因为每次晚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状况,然后就会得到莫名的责骂和变本加厉的嫌弃。

    所以她后来就学着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了。

    惊乌的话被齐璇打断。

    “行了行了!知知既然给你准备好了衣服,你就赶快换了,底下家宴就要开始了。”

    惊乌眼底漫上的惊喜根本压不住。

    虽然每次都出状况,但她只有这时候才能跟吃到很好吃的饭。

    京亦知给惊乌准备的是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穿在惊乌身上有些大,几乎是松松垮垮架在身上,衬的更加面黄肌瘦。

    甚至吊牌还吊在小腿处,一晃一晃的。

    齐家女孩多,每个都打扮得洋气又妥帖,看见惊乌的时候,先是愣了,然后就都捂着嘴开始笑。

    齐璇没想到这衣服这么不合身,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

    “不合适的衣服你怎么硬往上套呢?知知是为了让你穿得好看,不是为了让你穿得搞笑。你就不知道换一条?”

    惊乌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身上的裙子,“对不起,我就是……我好好吃饭,很快就能穿了。”

    她太瘦了,多吃点胖起来就能穿了。

    齐家的长辈开了口,“大好的日子,跟孩子置什么气!明天就回上京城了,要教育回去再教育。这一大家子都等着吃饭呢。”

    齐璇压着火气,招呼大家吃了饭。

    毕竟上京城的京家威望不低,她算是高嫁,回到齐家还是很能说上话的。

    惊乌和京亦知的座位隔着几个人,桌上有道金枪鱼沙拉。

    她一直惦记着京亦知特意给自己带的那一盒金枪鱼,夹了一块尝了尝。

    没有变质,很好吃。

    惊乌满足地笑了笑,抬头对不远处的京亦知,鼓起勇气道:“三堂姐,金枪鱼真的很好吃!”

    这话她一直想跟三堂姐说,之前三堂姐一定不是故意给自己带变质的金枪鱼,她都还没来及说谢谢。

    等三堂姐应了声,她就跟三堂姐说声“谢谢”。

    饭桌上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京家也不过如此吗?冷冻的金枪鱼都觉得好吃。”

    “原来上京城的豪门这么寒酸吗?”

    “之前的财大气粗都是以讹传讹吧?”

    “不会吧!京家就算是在内陆,也应该知道海上的专业设备钓上来的活的新鲜的才能被称作‘真的很好吃’吧!”

    “所以京亦知是只有在咱们齐家才能吃到新鲜的金枪鱼吧?”

    这些小辈早就忍不了京亦知和京亦时被齐家长辈哄上天的样子了。

    京亦知听了这话,瞪了她一眼,低下了头,都快将头埋到碗里了。

    这个京无,自己丢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连累她,连累京家了。

    惊乌愣了。

    京亦知那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齐璇冷了脸。

    “吃个冷冻的金枪鱼都说好吃,就知道丢京家的人。”

    她环顾四周,“谁家也有个上不得台面的,也就没有吃金枪鱼的命。都别看热闹了,记得别让自己变成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就行了。”

    惊乌小时候,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只知道害怕和难过。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那天,她盯着眼前的金枪鱼沙拉,突然就觉得,冷冻的金枪鱼很好吃,足够好吃。

    因为金枪鱼让她突然明白了,她的三堂姐从未喜欢过她,也从未真心想让她好。甚至她的“上不得台面”都是三堂姐故意安排的。而她的妈妈,也永远不会喜欢她。

    天色暗了下来,海岸线上的游艇已经变得影影绰绰。

    西陆趴在另一张躺椅上,突然开口。

    “刚才为什么发脾气?”

    远处的灯塔亮起,重新照亮了游艇。

    惊乌突然就明白,小时候那些不好的遭遇,并不是她的错。

    她道:“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原本不想再提起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讲了出来。

    陆西躲在露台的阴影处,垂着头,安静如鸡——哦不,他现在本来就是一只珍珠鸡。

    很久,西陆才接了话。

    “我也没有吃过新鲜的金枪鱼。冷冻的金枪鱼还是之前你请我去破山观吃鱼火锅的时候吃过。”

    惊乌问:“好吃吗?”

    “当时就跟你说了,好吃!”

    西陆的尾巴已经甩得很熟练了,他把尾巴定住,又认真解释。

    “陆西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他并非有意。”

    “我知道。”惊乌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没忍住……”

    “没关系,偶尔发脾气挺好的。”西陆转头朝阴影里看了一眼,“陆西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没想到西陆竟然会为自己说好话,陆西刚想感动,就听见他继续说:“毕竟,他岁数大了,跟咱们这种年轻人计较有失身份。”

    !

    岁数大了……

    陆西一口气差点儿没憋上来。

    厨房那边动作很快,管家带着佣人来来往往,露台上很快就摆起了海鲜火锅。

    所有东西准备好后,陈珂便让所有人退出了别墅。

    毕竟一人一狗一鸡是要边吃饭边聊天的,除了自己这个心腹,闲杂人等统统退散。

    只是陈珂发现,除了自己这个布菜的忙来忙去,偶尔开口。这饭吃了很久,一人一狗一鸡谁也没聊天。

    好像是在冷战,但是这气氛看着又不像。

    陈珂一走神儿,一块金枪鱼就放到了陆西的面前。

    完了!自家老板那会儿还嫌这金枪鱼是死的!

    陆西没说什么,低头小口小口啄着,很快就吃完了。

    他道:“虽然死了,但挺好吃的。”

    陈珂的眼微微瞪大,手里的公筷默默收了回来。

    惊乌和西陆也看了过去。

    陆西轻咳一声,“确实不难吃,但是肯定是新鲜的要更好吃。等忙完了,带你们出海海钓,吃新鲜的鱼火锅。这顿饭钱我已经亲自给陈珂报销了,所以这顿也算是我请的。”

    惊乌低头。

    陆西这么明显地跟自己示弱,她没想到。

    西陆轻轻咳了咳,在桌子底下用爪子拍了拍她。

    人家都已经示弱了,不跟你计较了,你就顺着杆子下来吧。

    “哦!”惊乌应了,她转移了话题,“那个574一定有问题。你们有没有注意光头大叔的反应,574像是能挑客户,他还有周围的人都觉得574挑剩下的客户才轮得到他们。就算是生意好,也不用夸张到这种程度吧?不是顾客是上帝,而是卖家成了上帝。”

    “不错啊,发现了!”陆西道,“我也是个商人,但从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573的逻辑思维确实是有些不大对。我已经让陈珂安排人走访周边的商户了,这会儿差不多消息就全了。”

    陆西的话音刚落,陈珂的手机就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他飞快给一人一狗一鸡的餐盘里布了菜,插空翻看了手机,一目十行。

    看完之后,他道:“陆总,周边的商户跟573的反应一样。另外,还查到了一个新的细节,正常的海鲜批发,大部分都是早晨备货后给客户送货上门,店里要雇人备货、搬货、看店、记账,甚至送货的司机除了自己固定的员工还要临时用外面的。但张文利的店面只有他媳妇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备货是货源方亲自送上门,客户也是雷打不动,每天上门取货。除去看店,574几乎没有任何成本。”

    “有点儿意思!怎么像是在店里搞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来钱阵?这跟在店里等着数钱有什么区别?”

    “来钱阵?”陆西还是第一次听说。

    惊乌直接打断了他那不切实际的思绪,“别想!你们陆氏体量太大,搞不来!而且,这东西不是谁想搞就能搞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重要的是,不能贪心。”

    西陆不解,“不能贪心?不贪心的会搞这种阵法吗?”

    “这个不能贪心,指的是不要再进一步贪心。”惊乌伸出手指头掰着,“我那个符咒能维持七天,还有好几天可以玩。所以,今晚不打游戏了,我得早点睡觉。”

    她很绝望,早晨七点就要去找杨书鸣,有种上学的时候被迫上早自习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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