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既不像药郎甲那样严肃又充满人情味,也不像药郎乙那么清澈纯真,而是带有一种不近人情的——浓郁的疏离感。

    他即使认识茱蒂,也知道茱蒂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却依然把她看得与路人别无二致,只是轻声开口说:“您有,什么事吗?”

    茱蒂询问:“物怪已经被你除掉了对吗?那个人怎么还——”

    药郎丙不像谈论这个话题,又侧回身体继续离开:“谁知道呢。”

    “药郎先生!”茱蒂抓向他药箱绳索。

    他直接一个平移避开了。

    茱蒂只能小跑几步,再追赶到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往前走:“是物怪留下的诅咒吗?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不。”药郎丙竟然否认了。

    茱蒂没等来下文,只能再次询问说:“那是怎么回事?”

    药郎丙目视前方,勉为其难地给出解释:“是我,往他身上,泼了药水。”

    茱蒂震惊地睁大眼睛:“是你干的?”

    “是。”

    茱蒂隐约感觉他的行事风格和另外两人很不一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物怪没有索取的代价,我会索取。”药郎丙缓缓眨眼,略微侧过头去闻她脖子上的气味,在她耳边轻声补充,“这是平衡的一部分。”

    【噔】

    他突然从茱蒂的身边消失。

    茱蒂愣了一下,突然开始张望四周:“药郎先生?药郎先生你其实还在附近对不对?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药郎丙没有再出现。

    【叮——】

    铃铛声。

    救护车的声音随之响起。

    茱蒂又转身折返回去,一会儿后,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男子送上救护车,而此时的男子身上的药水似乎已经失效,终于进入了半死不活的安宁状态。

    茱蒂确定找到药郎丙已经是奢望,只能继续提着袋子回家。

    药郎甲和药郎乙已经走了,并且在走之前吃掉了餐桌上的面包。

    默契还挺足的。

    茱蒂摸出手机,发现里面已经躺着一条短信,刚刚一直在走路,她没有留意到收到短信的动静。

    【我们有事出去了,您有事随时联系。】

    茱蒂欣慰地露出微笑,给他发消息做了回应。

    已经知道发短信汇报动态了,这现代化思维的更新速度真的很快。

    至于药郎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那就等甲和乙回来再说吧。

    下午五点。

    茱蒂突然接到一则陌生电话。

    她漫不经心地接听:“喂?”

    对面的男子声音很耳熟:“茱蒂小姐?”

    “啊你是……”

    “我是警视厅的目暮。”

    “啊目暮警官!”茱蒂感到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目暮警官所在的位置信号很不好,他说话的声音相当模糊:“我叫他们查出来的,我有事情找你,你现在有空吗?”

    因为声音太模糊,茱蒂把手机音量开大:“有空,你说吧。”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报警说米花町7丁目可能有人死了,尸臭都出来了,但我们进去调查的时候,却突然迷路了。”

    茱蒂复述其中的重点:“你们会在米花町迷路。”

    “总之我们遇到了非常奇怪的事情,而且还遇到了那位普通药郎先生!”

    “……”朱蒂本想问问“是哪位普通药郎”,但还是决定先让目暮警官把话说完。

    “这个药郎先生根本不搭理我!还把高木打了!这是袭警你知道吗?高木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我听高木说你们两个关系不是很好吗?我们也算以前见过面,他怎么突然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了?”

    茱蒂连忙安慰他:“目暮警官,冷静一下听我说,米花町目前存在三位普通药郎,他们三个是长相一模一样的亲兄弟,前两个药郎是不会打人的,这一定是第三个药郎先生——他和我不熟,他也根本不认识你们,他只是觉得你们在影响他的工作——”

    “哈?”目暮警官诧异地提高音量,“你说什么这里信号很差,我好像没听明白——”

    “你把地址报给我,我这就过来找他。”

    “我现在也找不到他!我们在一个房子里迷路了!”

    “把地址给我!我会找到他,然后让他把你们带出去。你们已经被困在物怪的空间里了,信号这么差就是因为这里有鬼怪的磁场!”

    “地址是——”目暮警官大声报出了位置。

    “了解。”茱蒂挂断电话。

    她立刻出门,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她忽然觉得也不用太着急。

    现在过去的话,先不说会不会在那里熬一宿,晚饭肯定是会泡汤。

    所以她先去了附近的便利店,给目暮警官等人买了一些便当,再挑选了一点卖药郎会喜欢的吃的东西。

    鲜牛奶、小蛋糕、三明治、鲑鱼饭团。

    甲和乙会喜欢,按照他们的共鸣程度,丙也一定会喜欢。

    如果找不到丙,钓也要把他钓出来。

    准备就绪后,她开车前往目的地。

    四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在附近的车位上,徒步前往一片居民区。

    明明都是非常平平无奇的旧房子……

    茱蒂穿过两条小区步道,在旁边看见了两辆警车。她站在一栋公寓楼下,打开手机查看备忘录:“就是这栋楼吧?”

    在这种地方出现了迷宫?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抬起右脚踏上楼梯的第一个台阶。

    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一直走上三楼,站在暮目警官所指示的那扇旧铁门前。

    确实有尸体的特异臭味。

    铁门虚掩着,她抓住门把手并推开门。

    【唰——】

    面前出现一个洁白空旷的巨大客厅。

    家具干净整洁地摆放,地板与墙面纤尘不染,宛若一个井井有条的房屋样品展览间。

    就连尸体的气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包的香甜气味,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

    ——这根本不是旧房子该有的样子,茱蒂马上意识到自己进入了物怪释放的幻觉空间里,连忙转身回头看。

    被她握住门把手的铁门已经翻新。

    破旧狭窄的楼梯过道已经扩大整整三倍,以崭新的面貌隆重迎接她到来,楼上楼下都通向了另一扇崭新的大门。

    【吱——】

    楼上楼下的大门微微敞开。

    “……”

    回不去了。

    如果贸然沿着楼梯退回去,反而打破迷宫的规律,很可能跌入更深层次的空间。

    于是她轻声呼唤:“药郎先生——”

    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从大厅转角处跑出来,亲热地询问:“欢迎光临,你找谁?”

    茱蒂无法判断这是真人还是物怪,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啊……”

    “进来吧。”女孩跑到茱蒂面前,拉起她的手要把她往里带。

    “你等一下。”茱蒂蹲下身,捧住女孩的脸颊。

    软软的、暖暖的,从面部表情和身体细节来看,这都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女孩询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茱蒂露出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读书,现在几年级了?”

    “小岛千草,在西陵小学上一年级。”

    “今天有上学吗?刚刚放学回来吗?”

    “今天没有上学。”

    “为什么不上学呢?”

    “因为妈妈生病了,我要在家照顾她。”

    “那你爸爸呢?”

    “爸爸在上班。”

    “那我可以看望你妈妈吗?”茱蒂提起手里的袋子,“我这里有点东西,可以送给你妈妈吃。”

    “好的!”小岛千草带着茱蒂进屋。

    茱蒂一边张望一边继续呼唤:“药郎先生——”

    小岛千草询问:“你在找谁?”

    “我的一个朋友,他可能也来你家做客了,他穿着和服戴着头巾,背着一个大箱子,你有见过他吗?”

    “见过的。”

    “诶竟然真的见过吗!他在哪里?”

    “他不见了。”

    “不见多久了?”

    “我怎么想得起来嘛。”小岛千草把她带到一个卧室房门前,“我妈妈在里面——妈妈——”

    另一个女孩从房间里出来:“妈妈不在这里。”

    茱蒂询问这个大约十二岁的少女:“请问你是千草的姐姐吗?”

    少女瘦瘦高高,看起来有点发育迟缓,木讷地点头回应:“是的,我叫小岛百月。”

    茱蒂:“我可以进房间看看吗?”

    “当然可以。”百月把房门开大。

    茱蒂往里看了一眼,确认这是一个正常的书房,又退出房间关上门。

    【淅淅淅淅淅淅】

    七岁左右的千草触碰茱蒂提着的塑料袋。

    茱蒂马上蹲下去打开袋子:“想吃吗?”

    千草害羞地点头:“嗯嗯。”

    茱蒂取出两份便当:“你们两个一起吃点吧。”

    “谢谢。”千草和百月马上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开盖子开始吃。

    茱蒂再问:“你们多久没吃饭了?”

    百月:“妈妈刚才给我们做饭吃了。”

    茱蒂:“你们吃了多少?”

    千草:“我们吃了很多。”

    茱蒂:“妈妈的菜好吃吗?”

    百月:“很好吃。”

    “嗯……”茱蒂起身望向其他的房间,“我得找你们母亲问问情况了。”

    她开始挨个打开房间。

    千草和百月端着便当盒,一边吃一边跟在她身后。

    普通房间。

    普通房间。

    普通房间。

    另一个客厅。

    茱蒂进入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客厅:“果然是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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