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抬头不见月。

    岳鹭城集市的牌坊下,站着一人。

    冷风呼过,小简拢了拢衣襟,抬手揩了一下鼻尖。

    开口吐出一口白雾,“冷死了,这人怎么还没来呀!”

    约定三更以后,在这牌坊下集合,再同去黑市,眼瞧着时辰已到,却不见人影。

    那人不会舍不得十两银子,放她鸽子吧!

    小简焦急跺着步子,伸长脖子盯着那街口。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地走来。

    看清面貌,小简喜出望外,挥手招呼,“公子!这儿,我在这呢!”

    三乐走上前去,左右自顾一番,并未发现此处有何不同,便问:“大师,那黑市在何处?”

    “随我来!”

    小简带头,三乐和潶墨白跟予身后。

    三人离开牌坊,兜兜转转一路,不知绕了多少条街巷才停下来。

    三乐已不知身处何方,看着面前光秃秃的石壁,问道:“大师,这黑市难不成就在这石壁后面?”

    小简未答,一手按在一石壁上。

    只听“喀”一声,石壁裂开一细缝,愈扩愈大,直至容纳一人的大小才停下。

    小简率先走进去,三乐见状,紧跟其后。

    落于后头的潶墨白,默了默,低头走了进去。

    石壁后是一石道,并不大,几人只能弯着身子前行。

    三乐手持一火折子走在中间。

    潶墨白走在后头,带着帷帽不便视物,脚下不甚踩到裙摆,一个踉跄,径直往前跌去!

    前面的人有所察觉,转过身。

    潶墨白本想避让,奈何洞内太窄,已无从下手,一头栽到人身前。

    头上的帷帽偏在一旁,隔着轻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柔软,清冷梅香沁入肺腑。

    咚!

    咚!

    咚!

    是谁的腔子跳得这般响,直叫人脸红发热!

    “可还好?”

    三乐扶着身前的人,垂眼看去。

    只见人咻的一下站直,头上的帷帽一动,掉了下来。

    三乐伸手去接,却被人抢先一步。

    潶墨白将帷帽重新戴稳,脸上的红斑还未褪去,似乎比日间更甚,连耳后都盖了个彻底。

    ——

    几人出了石道,眼前一亮,四周灯火阑珊,几名人高马大的壮汉站在门口,一脸凶样。

    见有人来,持刀拦路,问:“牌子呢?”

    “大哥,牌子在这儿!”小简笑眯眯将手里的牌子递上。

    那人细细辨认一番,又打量起三人。

    “这牌子是你的?”

    小简点头应是。

    壮汉握着那牌子,皱眉道:“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简看着那人欲言又止,碍于身后那人在场,不然,早就言明身份了。

    “莫不是偷了他人的牌子!”壮汉浓眉倒竖,作势拿人。

    “误会!误会!大哥莫不是忘了,我是……”

    小简按下那人持刀的手,瞥了一眼身后,将人带到一旁,小声道:“豹哥,是我呀,小简子。”

    “啊!小简……”

    小简见他大喊,连忙打断,“豹哥啊,值夜幸苦了,这是我孝敬您的,身后两人是我朋友,您给通融一下。”

    三乐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一番后,又走了过来。

    “放人!”那壮汉朝另外几人招呼一声。

    ——

    黑市里头只有一条长街,檐下挂着大红灯笼,两边支着大小摊子,珠宝玉石,古珍奇物,刀剑兵器,应有尽有。

    每一件无不是精美绝伦,绝世罕见!

    奇怪的是,街上安安静静,不见摊贩高声吆喝,来买的人,也是小声低语。

    行人来来往往,其形各异。

    三人沿街走到尽头,以为没路时,小简脚尖一转,走进一条小巷。

    里头昏暗,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红灯笼,在风里晃荡。

    小简走进,敲了敲灯下的小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却不见有人。

    “进来吧!”小简朝后招了招手,径直走入。

    三乐虽觉这处怪异,但还是走了进去。

    六尺高的阁楼映入眼帘,破旧不堪,地上瓦片四散,楼内烛火熠熠。

    三人刚入内,就有一女子款步而来。

    “三位,可是来买帖的?”

    三乐不知买帖为何意,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

    小简帮忙应下。

    那女子带人往里走。

    三乐跟在身后小声问:“什么叫买帖?”

    小简放慢步子,与人用行,“就是买消息,这里的消息一贴五十两。”

    “什么!”三乐吃惊。

    这也没说要这般贵啊!

    前面的女子停在一门前,问:“买帖之人是哪一位?”

    三乐走上前,“正是在下。”

    “公子,请进。”女子躬身退到一旁。

    三乐走入房内,昏暗一片。

    ——

    潶墨白看着关上的门,陷入沉思。

    前些年,他也常来此地,打探剑谱的下落,可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也不再信这处,直到千日阁成立,便再也没来过。

    可她来这聚路阁,到底想打探什么?

    小简在一旁苦等,甚觉无聊,来回踱步。

    朝一旁的人瞄去。

    方才没仔细看,眼前这人虽带着帷帽,但身形姿态却与上次在巷口遇见的女子,相差不远,应是同一人。

    那男子总带着这女子,莫非是夫妻?

    她起了兴致,凑上前问:“姑娘,你同那公子可是夫妻?”

    潶墨白闻言看去,隔着纱帘,眼前这双灵动的眸子,好似在哪见过。

    “姑娘?”小简见人不答,催促一声。

    潶墨白一时想不起来,转回头,没搭理身旁的人。

    小简见人不搭理她,撇了撇嘴,走开了去。

    不过也没生气,想着等会儿有银两进账,心中美滋滋。

    ——

    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三乐右手搭在剑柄,屏息侧听。

    “公子要问何事?”一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幽幽响起。

    三乐怔愣一瞬,答道:“可知《云鹤剑影录》剑谱的下落?”

    房内静默一瞬。

    “三日后再来取帖,请将银两放在此处。”

    话落,房内一角,亮起一抹烛光,那处摆着一红木盘。

    三乐走进,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银子放了上去。

    “三日后,可是一定有消息?”

    “贴上有,那便是有,若有消息,还需再付五十两银。”

    “什么!”三乐惊呼,一脸不可置信。

    刚想收回盘中的银子,只听“咻”的一声,烛火熄灭,早已不见那红木盘的踪影。

    “你!你!”三乐气急,可又无法。

    接着问:“若是帖上没有消息,又当如何?”

    “没有即是没有。”

    三乐一脸郁色,深吸一口气,“那银子可会退回?”

    “当然也是没有。”

    “岂有此理!你!你们,简直是家黑店!”三乐咬牙切齿。

    “把那五十两还给我!”

    房内的声音再次响起,“聚路阁没有退钱的规矩。”

    “去你爹的规矩!今日这钱,你不退也得退!”

    三乐登时拔剑,挥出一凌厉剑气,房中白虹乍现!

    剑气所过之处,无一完整,木屑碎石,飞扬四溅。

    巨大的声响,惊动房外的人。

    “这是怎么了?”小简惊呼一声。

    倚在门框上的潶墨白,不禁站直身子,转头看去。

    只见一人持剑而出,秀眉倒竖,怒目圆睁!

    三乐一剑横在小简喉间,冷声道:“算命的!你同这聚路阁可是一伙儿的?”

    “公,公子!何出此言呐!”小简汗如雨下,说话打颤。

    “一贴五十两,没有消息不给退,有消息还得再加五十两,这是做哪门子生意,还不如强抢来得好听!”

    “这,这,公子啊,这是聚路阁的规矩,与我没干系呀……”小简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大骂聚路阁不讲江湖道义。

    这种戏码,聚路阁常常上演,一出事,全都缩起脑袋,夹着尾巴跑了。

    买帖人找不着人算账,便拿这楼撒气,以此往复,这楼已不堪重负。

    但这聚路阁也是小气,不见修修。

    不过,修了也没用……

    虽然这般不靠谱,但消息却是实打实的,故人人虽都埋怨聚路阁黑心,但还是不少人趋之若鹜。

    小简又哭又跪,终于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也让人收起了杀心。

    三乐虽知事实如此,但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一路上板着一张脸,看谁谁不顺眼。

    走出聚路阁,一脚将它的门,踹了个稀烂!

    ——

    几人又回到黑市的入口,拦路的壮汉见到来人,笑着招呼,“嘿!小简子,事办完了!”

    三乐脚下一顿,眉头紧拧。

    小简子?

    当日在笑乐堂,那赌坊老板,也是这般叫那老头的……

    三乐手握剑柄,盯着身前那算命先生。

    这时,人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愈看愈叫人熟悉!

    手下作势一动,只听那人大喊一声,“豹哥!她们是衙门的人,快将人拦下!”

    人一溜烟儿消失在洞口。

    三乐抬步想追,一把钢刀迎面而下,几名壮汉围了过来。

    潶墨白避开刀光剑影,退到一旁,不动声色朝洞口靠近。

    几名壮汉都不是泛泛之辈,刀势迅猛,虽长得五大三粗,却走步灵活。

    若想将几人全拿下,怕是要废上一阵功夫。

    三乐不欲久战,眼下抓那骗子要紧。

    眼神一凛,右手转腕挥剑,剑风荡起,使出《云鹤剑影录》第六式。

    剑气环绕周身游走,将挥来的刀刃,尽数震开!

    三乐衣袂蹁跹,飞身将身后的人搂住,乘风而去。

    石道内,喘气声尤为响亮,小简脚下踏得快冒起了烟。

    三乐背着人,在洞内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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