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猛然回过神来,想要掀开覆在眼上的手,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唯留一对眼珠子能转动。

    “潶墨白,你对我做了什么?”三乐脸色发白,口中之话脱口而出。

    她能变成这般摸样,不必多想,也知晓到底是谁所为。

    话音一落,房中静默一瞬,眼上的那只手缓缓移开,接着响起一道清悦的声音,还带着少许的沙哑。

    “三乐,你可知……你害得我好苦……”

    三乐竟从这一声中听出稍许可怜之意,不禁在心里怒骂,当真是鬼迷了心窍!

    “潶墨白,别给我装模做样,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我三乐要是求饶一句,就是你爷爷!”

    潶墨白听罢,不觉一愣。

    这叫什么话,怎么横竖都是他的不是。

    三乐躺在床上干瞪眼,忽听潶墨白又道: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如实告诉我《云鹤剑影录》究竟在何处?或者说,教你剑术的人究竟在何处?”

    三乐忽然愣住,猛然想起方才那似真非真的梦境,眼眶不禁又红了,缓了片刻,才细细琢磨起潶墨白所说的话。

    他竟然不知道云九,那,云九的死是不是也和他无关。

    可是他为何要寻《云鹤剑影录》?

    他一个病秧子若是想要练剑,而去寻《云鹤剑影录》,那就是无稽之谈,既然不是这个缘故,那就是这本剑谱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或者是受他人所托……

    三乐沉吟半响,终于开口:“你为何要寻这本剑谱?”

    靠在椅上的潶墨白眸光黯了黯,垂目道:“与你无关,你老实答我便是。”

    三乐一听此话,顿时就来了气,道 “你若跪下来,大喊三声潶墨白是小馆儿,我便如实道来。”

    放出此话,三乐挑衅地斜眼看向不远处的人,心中暗忖:哼,你既然藏着掩着,我也不会顺你心意。

    她偏不对他言听计从,心知落在他手上讨不着好,不如在挨打之前先气他一番,最好将他气得晕厥倒地,一命归西!

    那才叫痛快!

    此言一出,让潶墨白倒茶的手忽然一颤,茶水尽数倒在了桌上,一路蜿蜒落了地。

    只见他握紧壶柄的手,青筋尽显,骨节紧握到泛白。

    “三乐,此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剑谱一事,你得如实道来。”潶墨白唇间一开一合,吐出来的声音尤为的冷。

    躺在床上的三乐却不以为意,继续火上加油。

    “什么事既往不咎啊,可是你在南风馆里……当小倌卖身挣钱一事?”三乐故意一字一句慢慢道来。

    “啊!对了,潶大公子,你在那春日楼里叫个什么香名呀?我看你清冷如霜雪,皎洁如明月,风度高雅绝尘。

    莫不是叫……霜官?”三乐说罢,眼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倾泄了出来。

    刚笑出声,三乐便闻及房中茶盏碎裂四散的声音!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一张雌雄难辨的绝色容颜便出现在了眼前。

    潶墨白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冲出眼眶,蔓延在三乐的身上,将她燃烧殆尽!

    “三乐,你非要如此吗?”他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且带着滔天的怒意。

    潶墨白伏在三乐的身上,撑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身下的被辱,抓住道道皱痕,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几近让人喘不上气。

    到这时,三乐才生出几许俱意。

    不过,倒不是怕这人,而是他靠近太近,近到,能清楚的看清他眼上有多少根睫羽;近到,能感受他唇间滚烫的热气;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松竹香……

    潶墨白看着身下一动不动的人,不知为何,心中的气焰竟无故消散了大半。

    他正欲起身,在目光移转之际,忽见一抹泛红的耳廓,不禁为之一愣,眼中的流光微闪,似乎发觉了什么。

    他唇角微勾,倾身而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不说,我便不起。”

    三乐被耳边吹来的热气,烫得一愣,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滚!登徒子,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潶墨白不仅不退,反而更近了一步,整个身子不着一丝力气,全压在了三乐的身上。

    “你!你!”三乐被气得双颊泛红,半天骂不出一个字。

    身上被压得严严实实,肺腔子几乎被挤压得喘不上气!

    “你那屁大点的脑子里装得是屎吗?你大爷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啊,还不快起开,老子快要被你压死了!”三乐憋红了脸,大骂道。

    潶墨白被骂得呆了一呆,见人双脸通红,连忙起身站了起来。

    三乐大口喘着气,缓了缓,又接着骂道:“姓潶的,好你个王八蛋、臭鳖孙!竟敢欺辱我!待我逃出去,不仅要把你打残,还要把你变成无-根的太-监!我要让你下辈子,都只能夹着腚-眼过活……”

    潶墨白听着耳边的谩骂,脸色一会青一会黑,难看至极。

    过了半响,只见三乐依旧喋喋不休,连带着他祖宗十八代,外加猪羊牛马,能骂的全都揪出来骂了个遍。

    潶墨白实在受不了了,在双耳起茧之前,从房中的一木盒里取出一个瓷瓶,随后拨开瓶塞,将瓶子凑到了三乐的鼻尖。

    三乐见状,虽不明所以,但也知这绝不是什么好物,连忙闭嘴屏气,一点机会也不给潶墨白抓到。

    潶墨白见状,伸出左手,食、拇指一同捏住了三乐小巧的鼻尖,不到片刻,便见她面脸通红,双眉紧蹙。

    “哈——”三乐实在憋不住,猛地张嘴一吸气,只觉一阵药香从口中吸入了肺内。

    她正想破口大骂,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三乐不可置信地瞪着潶墨白,嘴巴张张合合,虽不见声音,却不难猜出肯定骂得相当难听。

    潶墨白见此模样,不禁弯起了唇角。

    “别费力气了,这药名叫失声散,没有我的解药,你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哑巴。”

    说罢,潶墨白顿了顿,眼中浮上一抹柔意,又轻声说道:

    “你若能乖一点,我便给你解药。”

    三乐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春风一般柔情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愣。

    嘴里虽然不骂了,但心中却不见停,骂得甚至比嘴里还脏。

    忽然,身侧的床板一沉,锦被往下凹陷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凑了过来。

    三乐满眼惊诧,眸子瞪得如铜钱一般大,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不然一定边骂边将人一脚踹飞出去!

    潶墨白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开口道:“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的失力散,没有解药,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当个废人,你若能揍我,也不至于躺在此处,一动不动。”

    话毕,在三乐赤裸裸的怒视下,他迳自掀开锦被,将整个身子都埋了进去,两人之间,仅一寸之隔。

    潶墨白平躺于床上,双眼望着头顶,眸光微转,喃喃道:“从前我们也是这般……夜夜同眠,你还会钻进我的怀中……与我紧紧相贴,眼下,不过是如从前那般罢了,为何你会这般生气?”

    话音落下,潶墨白忽然侧转身子,与三乐四目相望,眼中的情意让人无法忽视。

    三乐本欲大骂,可见他这般,心中不免一惊。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她?

    他不是想要杀了她吗?

    为何,为何又这般模样?

    到底是何意?

    三乐心中晃荡不已,又惊,又疑,愈发迷惘。

    这繁杂的情意,剪不断,理还乱……

    潶墨白凝视着眼前的人,想要从她眼中看出别样的情愫,却不料,她竟然闭上了双眼,不再看他。

    此举,不禁让潶墨白为之一愣,他原以为,她对他应是不一样的,或许也如他那般,对她思之如狂,情难自已……

    潶墨白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的黯淡,随后,翻身侧睡在了一边。

    房内,摇晃的烛光之下,两道身影静躺在锦被之中,双目紧闭,各怀心意……

    ——

    清晨风起,红日高升。

    竹楼内,三乐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打了个哈切,却不见半点声音,不禁纳闷,忽然脑中精光一闪,猛然醒过神来,想起了昨晚之事。

    正欲破口大骂,却听见房中传来一阵声响。

    “啪哒,啪哒——”

    是一阵脚步声,颇为熟悉。

    “你醒了。”

    是潶墨白那个鳖孙!

    三乐怒视着站在床边的人,口中开开合合。

    “既然醒了,那就开始洗漱吧!”

    洗漱?如何洗漱!

    三乐两只琉璃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很是疑惑。

    突然身子一轻,竟被人从床上捞了起来。

    嗯?什么个事?

    三乐惊诧地看着潶墨白,只见他坐在床边,一手将她搂入怀中。

    她的后背与他紧紧相贴,他胸前炙热的温度,一丝一缕穿过她的后背,直往她的心里钻。

    三乐十分不适,很想一肘击将他击飞!

    “先净脸吧!”耳边又传来潶墨白的声音。

    声音落罢,一张泛着热气的手帕直直地贴上了脸。

    舒服!三乐不禁在心中大喊。

    手帕覆在脸上,温温热热,热气直往皮肉、血脉里钻,只觉全身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忽然手帕轻轻挪动,在脸上蹭来蹭去,虽有些笨拙,却并未有不适。

    待手帕撤去,又听身旁的人道:“该漱口了。”

    三乐愣神之际,只觉唇上被一物轻触,垂眼看去,竟是一把牙刷子。

    她一时没开口,忽然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那拇指按在微微泛红的下唇之上,轻轻将柔软的唇瓣给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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