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内静悄悄,只有潶墨白虚弱的声音,嘶哑无力,带着一丝离别之意。

    他深知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在此之前,能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也不留遗憾了。

    “三乐,若是那日我未曾骗你,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你会不会……”

    话到一半,他突然噤了声,唇角微启牵起苦涩一笑。

    若是没有骗她,她应当就不会厌恶他了罢,也许……思绪飘远,不禁又想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人。

    也许他们之间命中注定没有结果,又或许,那夜应该让她如一抹自由自在的风,从窗口而跃,一走了之,眼下就不会因他饱受屈辱,饱受折磨,落地如此下场!

    就在这思绪万千,百般自责之际,一道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传进来他的耳中。

    “若是那样,我俩之间缘分在岳鹭城那夜就断了,你也根本不会有可趁之机待在我身边,更不会……扰乱我的心神,让我几番犹豫不定……”

    说及最后一句,三乐心中狠狠一颤,似是有什么东西一涌而出,酸酸麻麻,情难自禁,让她不自在地垂下了眼。

    潶墨白混沌的眸子突然掀起一片惊天骇浪,久久不能停歇。

    扰乱了她的心?

    为何而乱?

    几番琢磨,脑中突然绽开一道绚烂的烟花,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清冽的眸子在昏暗的水牢内亮起细碎的光,落在三乐的身上。

    三乐似有所觉,忽抬眼,眼中映出一朵泛红的白昙,四目相对间,她的眸光如夜中星陨一闪而过,再次隐没在那黑暗中。

    突然,门口传来的响动,打断了这逐渐升温的气氛。

    只见石门被打开,潶衡如期而至,身后还跟着几名潶鹤堡弟子。

    三乐和潶墨白两人见状,脸色皆是一变。

    人越走越近,三乐全身紧绷成一条线,蓄势待发,死死盯着潶衡。

    潶衡似笑非笑回望而来,“三乐姑娘,好戏还未开场,你不必如此紧张。”

    说罢,他忽然抬起拐杖,在两人之间指指点点。

    “我该先罚谁呢?”

    “是你?”

    “还是你!”

    潶墨白看着潶衡指向三乐,急忙道:“潶衡,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在我身上解决即可,无需再牵扯他人!”

    三乐闻声转头,神色一变,“潶!”这“衡”字还未落下,便被潶衡打断了去。

    “好啊!我就先拿你开刀!”

    潶衡神情变得狠戾非常,拿起拐杖狠狠杵在潶墨白的脸上,硬生生将那张苍白的脸,压出一道血痕!

    三乐见此一幕,双眸冷冷一眯,杀意迅速在瞳底泛滥!

    潶衡恍若未闻,直接取过一条长鞭,带着七成的内力打在潶墨白的身上。

    “啪”的一声,湿濡的白衣当即裂开一道口子,血色迅速蔓延!

    “潶衡!”三乐怒吼一声。

    这一声传入潶衡的耳中,非但没让他停下,反而让他更加兴奋癫狂!

    一下接着一下,痛哼声随之响起,直至他手腕泛酸,水池的污水染成血色,那声清脆骇人的鞭打声,才堪堪停下。

    潶衡拿起拐杖,挑起潶墨白低垂无力的脑袋,听着他微不可见的气息,心里的怒意消解大半!

    可是光这般还不够,他的心依然不够痛快!

    “潶衡,你个死王八!老子宰了你!”

    三乐神情分外激动,晃得铁链铛铛作响!潶衡闻声看去,眼中戾气一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既然三乐姑娘这般焦急,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潶墨白听见此句,猛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像一只濒死的野兽死死盯着潶衡,双唇一开一合,极为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别动她!”

    潶衡轻蔑一笑,朝身后的人吩咐道:“将她放下来,洗干净!”

    黑佑听命照做,捏住一撮粉末在三乐鼻尖一抹,就在一瞬,三乐顿感身上的无力感更甚,与在云月楼中药时一模一样。

    “你给我用了什么!”三乐恶狠狠道。

    话音一落,却未见人答,她被人极为粗鲁扔在地上。

    紧接着,一桶一桶的凉水泼过来,刺骨的寒意由外到里渗透进来,让她忍不住全身发颤!

    潶墨白见此一幕,已是目眦尽裂,嘶声大骂道:“潶衡,你个畜生!快放开她!”

    “放开她……”

    谩骂声萦绕在耳侧,潶衡却乐在其中,一手抽出黑佑腰间的剑,朝瘫软在地上的人走去。

    只见三乐仰着头大喘着气,湿濡的青丝贴在唇角,微颤的长睫上布满水珠,一颤一动之间,水珠一颗一颗,顺着泛红的鼻尖滑落,没入那苍白的唇瓣间,透着别样的好颜色!

    潶衡望着眼前这朵出水芙蓉,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如此美人,若是随随便便变成一滩血肉,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嗤啦”一声,三乐猛觉身上一凉,垂眼一眼,衣物已被划开大半,脸色瞬间寒冷如冰,一双狼目中肃杀之气竟显!

    “潶衡你找死!”

    潶墨白见此一幕,双眼猩红,愤怒在血脉之中崩腾,身上的铁链被砸得哐哐作响,手腕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潶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的好兄长,好戏还未正真开始,你就如此愤怒,待我同她共赴巫山云雨之时,你又是何等的神情!”

    潶衡极为挑衅看向潶墨白,放肆大笑,一不小心竟扯到耳上的伤口,唇角的笑意猛然一僵,眼神冷厉,死死瞪着三乐。

    这贱人竟将他弄成这般模样,他定要她生不如死!

    念头一起,他手中长剑再次挥出,一剑接着一剑,直至最后一块衣角落地,才堪堪停手。

    潶衡看着身下宛如霜雪般的好颜色,眸色逐渐暗沉,只见他一把扯落身上的腰带,俯身而下……

    ——

    潶鹤堡外狂风大作,夜色之间隐约可见道道黑影一闪而过!

    一处高墙之下,两道黑影偷偷摸摸蹲在墙角,只露出一双眼睛。

    “快把东西拿出来……”小简低声道。

    元澈取下身后的爪钩正欲往墙上抛,忽见不远处出现一抹火光!

    小简见状,立马将身后的隐身布拿出来,盖在两人身前。

    不多时,身前走来一行潶鹤堡弟子,两人屏息侧听,吓得心狂跳不已!

    待人行远,两人才敢松口气。

    小简起身,正要收起隐身布,这时,突然一道疾风闪来,她下意识将隐身布又盖回身上。

    元澈突然被蒙头一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忽觉身前站着一个人,将他惊得冷汗直流!

    小简静静听着身前的动静,苦着脸,不断在心里求远在天边的师父保佑。

    师父啊,我的好师父,您可要再护徒弟这一次啊,不然我可真要过来麻烦您老人家了!

    祈祷还未完,腹间便被人狠狠一蹬!

    剧痛袭来,小简硬生生扛下,痛得发抖也不发出一丝声音,可腹间一痛还未完,脑门便又挨了一下。

    “嘶——”这回小简是再也忍不住了,痛呼出声。

    身前的隐身布随之落地,下一瞬,一把锋利的长剑便横在颈间,两人皆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满脸皆是冷汗!

    小简定定望着身前的人,忽然双眸一亮,面露喜色。

    眼前这人不是那潶墨白的手下吗?

    得亏他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让她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此番夜闯潶鹤堡,难道也是为救人?

    若是如此,那可就好办了……

    江洛正欲动手,却被小简一句话给拦下来。

    “我知道潶墨白被关在哪!”

    江洛闻言,不可置信看着身前这陌生男子。

    他为何会知晓他此行的目的,又为何会知晓阁主一事,他到底是谁?

    江洛神色一凛,冷然道:“你是何人?”

    小简正色道:“我们早就见过,你可还记得,你们同潶墨白一齐将我骗进小巷一事?那女子便是我,我现在脸上带的是人皮面具。”

    江洛脸色一变,怔怔看着身前的人,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小简见人还心有疑虑,也不藏着掩着,“我们入潶鹤堡也是为了救人,那人你们也并不陌生,她叫三乐,同潶墨白关押在一起。”

    江洛一听三乐的名字,神情一震,顿时将此话信了大半,急切问道:“他们被关在何处?”

    “人被关在潶鹤堡的西院地下,应当是一处地下室。”

    事不宜迟,江洛将此消息告知下属,正欲带人一跃高墙,却被一旁的小简给拦下。

    “你们可否将我们一并带过去,我们可以为你们带路!”

    江洛愣了几瞬,最终点头应下。

    夜色之下,高墙之上,道道黑影一跃而过,疾快无声!

    西院地下甬道门口,数名潶鹤堡弟子站列在侧,身后是烛光昏暗的甬道,隐隐约约可闻及一声接一声的怒吼和咆哮,直至声嘶力竭……

    黑佑持剑站在水牢的石门前,听着门内传出的声音,不禁抿唇叹气。

    “潶衡!给老子滚开!”

    “王八蛋,你找死!”

    “老子杀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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