潶鹤堡的那场大火至天亮才熄灭,整个西院已是废墟一片,潶衡的尸骨,以及他悲惨荒诞的一生全都埋葬其中......

    潶衡的死讯一传出,瞬间震惊整个江湖!

    一时间,江湖上传言纷纭,有说是潶墨白回来报仇,火烧潶鹤堡,也有说是潶衡风光无限,惹人眼红。

    这是真是假,至今没有确切消息,潶鹤堡的弟子早已群龙无首,根本顾不得这外头怎么说,怎么传,以至于这谣言越传越远,越传越甚,一度成为家家户户的饭后谈资。

    元澈也在一片流言蜚语之中,寻到了元治的死因。

    当他得知凶手是潶衡时,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无比,他拿着师父的骨灰站在潶鹤堡的大门前,整整一天,久久不能平息心中之悲愤。

    大仇得报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怅然,人走茶凉,即使真相被揭开,可曾经的一切永远回不来了......

    玉山,清月派

    一阵秋风吹来,惹得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

    南灵趴在窗沿上望着高飞的鸟群,眼神呆滞,思绪早已飞远。

    自她离开潶鹤堡已有半月之久,也不知墨白哥哥和三乐他们如何了。

    “小姐,小姐,潶鹤堡有消息了!”只见一婢女匆匆走进房内,将手中的信递上前来。

    南灵接过信一看,脸上又惊又喜,“这是真的?”

    “这事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奴婢哪敢欺骗小姐。”

    南灵喜出望外,攥着信纸在房中激动转圈,当冷静下来时,又不禁细想一番。

    潶鹤堡一事,应当与三乐他们脱不了干系。

    潶衡那王八蛋已死,这回终于不用和他成亲了,这么说来,她还得谢谢三乐他们才是,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

    洛月城,潇家大宅

    南院,一间淡雅的厢房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几人围在床前,有人踱步焦急,有人面露忧色。

    何岳从床边长身而起,看了眼周身两人,拧着眉心欲言又止。

    江洛见状,急忙问道:“何老,阁主怎么样了?”

    何岳沉吟半响,叹了声气,“唉,只能看天命了,上次阎王爷不收他已是奇迹,这回可就……”话到一半,只摇首不再言语。

    江洛和潇月两人见状,纷纷红了眼。

    潇月颤声道:“无论如何都得治好他,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潇家家大业大,叫鬼救个人也定能行!

    何老,你要用什么药千万别客气,我潇月就算耗尽家财,也得让他活过来!”

    何岳静静听着,转目望向床上的人,看着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也不禁湿了眼眶。

    自潶鹤堡出来,潶墨白一直昏迷不醒,身上旧伤添新伤,那本就残破的身子雪上加霜,脉象紊乱,气息微弱到几近全无。

    这半个月来,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只以汤药吊着一口气。

    除却身体上的苦难,他的魂魄好似也被困在一片虚无之中,久久醒不过来......

    潶墨白目之所及处,皆是混沌一片,突然,眼前凭空出现一座棺椁,黑漆漆,让人望而生却。

    他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满眼不可置信,一步一步上前,直到看清里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十年前无甚差别时,才哽咽喊出一声。

    “娘亲……”

    哽咽声渐起,却见眼前忽然一黑,那座棺椁早已不见踪影。

    他满眼慌乱,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然身前景色一变,让他神色巨震!

    阴暗潮湿的水牢内,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嘶吼声、惨叫声高低起伏。

    地上的人以扭曲的姿势被粗鲁压在地上,满眼是泪,白皙的肌肤上密密麻麻青紫一片,触目惊心!

    这一幕幕如锐利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中,痛得血泪蔓延。

    那人抬头挑衅望来,动作愈发强势,惹得身下之人惨叫连连。

    “潶墨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看你心爱之人是如何在我身下摇尾承欢的!”

    “潶衡我杀了你!” 潶墨白发疯似地冲过去,可却扑了个空,身前景色如烟雾般散去,无声无息。

    “三乐!”

    他双眼猩红,捶地嘶吼,好似只有如此才能缓解心中之悲愤,就在即将崩溃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反复出现在耳侧,让他忍不住落泪。

    “潶墨白,我们两不相欠了。”

    “我们两不相欠了,两不相欠……”

    他抽泣着,嘶声大喊:“三乐,我们如何能两不相欠,如何能!”

    “如何能……”

    ——

    越到深秋,这天气也渐渐冷起来,就连院子里的鸡也不怎么爱叫了。

    小简提着一壶烧开的水走进屋内,望了望床边,又收回目光往盆里倒水,白腾腾的热气散开,扑在脸上驱散外头的一身凉意。

    “热水来了。”

    元澈放下药瓶,闻声望去,“那就劳烦你帮三乐姑娘擦洗了。”

    “谢什么,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话到一半,小简神情一黯。

    “可真是苦了三乐,这一身的伤也不知何时能好,她的眼睛当真治不好了吗?”

    元澈见人一副几欲落泪的模样,连忙柔声安抚,“小简,你莫太忧思了,以免伤了自己的身子,三乐姑娘身上的伤好好休养并无大碍,只是这眼睛......”

    说到眼睛一事,他抿了抿唇,似下定决心一般,正色道:“这世上医书千千万,我定会找出医治之法,治好三乐姑娘的眼睛,若我不行,便寻遍天下神医,总归会有办法的!”

    小简闻言,转目望向床上的人,看着那条覆在眼间还带着血渍的白布,忍不住落泪。

    “没错,定能治好的!”

    ——

    日落月升,月光斜照半边小院,和祥一片,人畜皆已安寝,院内寂静无声。

    小简守在床边,靠在一旁的躺椅上睡得正香,丝毫未发觉床上的人指尖微颤,面渗冷汗。

    “三乐,快起来练剑!”

    “你又在偷懒,今日罚你不许吃饭。”

    “三乐,快来吃烤鱼,今儿的鱼可肥了!”

    “练剑讲究的是够快,够狠!趁人无防备时出击,才能一击及中,杀人于一息之间,而不费吹灰之力......”

    “三乐,你性情急躁且自大,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今日罚你扎马步两个时辰,好好收敛性子!”

    云九昔日的一字一句不停在脑中回荡,敲在三乐的心间,几近崩溃。

    眼皮好似千斤重,无论怎样挣扎也睁不开眼,忽然,眼前白光一闪,那正在唠唠叨叨的人竟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凶,看得她红了眼。

    忽然青烟消散,他也一并消失在眼前,只见余烟之下,竟出现一朵孤零零的白昙花,上面血迹斑斑,那双清冽的眸子定定望着她,充满了狠意!

    “三乐,是你们将我害成这般模样,是你们!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

    “我狠你,我狠你!”

    这一字一句重重捶进三乐的心里,让那颗本就支离破碎的心,瞬间崩裂!

    她神情凄然而痛苦,嘴里反复念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

    睡梦中的小简被愈来愈大的抽泣声所惊醒,恍惚之间,竟发现声音来自床上,神志顿时清醒,连鞋都顾不上穿,赶紧上前查看。

    她摸着三乐满是冷汗的脸,焦急喊道:“三乐,你怎么了,三乐......”

    连唤好几声也不见人醒,她面露急色,赶紧跑去隔壁将元澈叫来。

    待人过来,三乐还在抽搐不已,冷汗几乎将整床被子都尽湿。

    元澈上前诊脉,皱了皱眉,拿出针袋着手施针,小简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不多时

    元澈施完针,朝小简吩咐道:“你先在此看着三乐姑娘,我去煎药。”

    “好!”

    小简点头应下,待人出了门,起身上前帮三乐掩好被子,眼里噙着泪光。

    “三乐,求求你快些醒来吧,我好害怕,小简不喜欢这个地方......”

    师父果真没有骗她,这江湖上危险重重,一不小心便能丢了性命,从岳鹭城再到洛月城,一路上遇上不少事,皆惊险非常。

    如今潶衡一事已了,她只希望她们三人能好好的,完完整整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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