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格外冷,三乐和小简两人窝在床上,你一言我一句就是不肯起床。

    “你快起来!”

    “你先起!”

    “不,你先起!”

    “你先!”

    几番推搡拉扯之下,房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两人皆是一愣,小简朝外头喊了一句,“谁啊!”

    “打扰姑娘清梦了,小的是来给两位姑娘送热水的。”

    听见此话,小简披上外衣,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来人是锦绣行的小厮,正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提盒。

    小厮恭恭敬敬将东西放进屋内,低着头出去了。

    小简关上门,转身行至桌边,将热水倒进木盆,又将那提盒打开,发现里面除了洗漱用物之外,还有几个精致的瓷盒,打开一看,竟是面脂,凑近一闻清香宜人。

    “哇!好香啊!那李韵真是大方,这几盒小东西应当不便宜吧!”

    三乐穿好外衣,朝小简‘看’去,听见她在那傻笑,一时也不好扰她的兴致,咽下了口中的话。

    她本不想与那李韵扯上干系,眼下他又是送这送那的,着实让她不好意思。

    要不然干脆一走了之,当作无事发生好了,可一想到已经答应小简去那南河游玩,又不能失言,不免在心中长叹。

    唉,算了,再忍两天罢。

    两人洗漱完,出门往大堂而去,刚一到地方,便见元澈和李韵在一起侃侃而谈,甚为和睦。

    李韵听见脚步声,转头望来,看见来人当即面带笑意,前来相迎。

    “两位姑娘醒了,在下已备好早食,快请落座用饭罢。”

    三乐闻着身前诱人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简才不管是否合规矩,扶着她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饱餐一顿后,众人各自收拾行装,开始上车赶路。

    一路上,李韵有马车不坐,非得冒着风雪,骑着马跟三乐等人寒暄。

    三乐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显然不想和他扯东扯西,一旁的小简倒是和他聊得挺来。

    从出身家世聊到人生志向,又从人生志向聊到南河风景,东扯西扯,连昨日吃的什么饭,穿的什么衣,连拉什么样的屎都差点一五一十说出来。

    三乐靠在角落里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人走了,以为能安静一会儿,没想到小简又在耳边嘻嘻大笑,胡说八道。

    “我怎么觉得……这李韵对三乐不一般呐!”

    此话一出,三乐反手给了她一记爆栗,“胡说什么!”

    元澈也在外头轻声训诫,“小简,此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那李韵眼睛跟长在三乐身上一样,好似见着宝贝一般,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小简边说,边模仿方才李韵的模样。

    “他又是帮忙付房费,又是送这送那的,还冒着大雪非要往这边凑,不是……”

    “小简!”三乐轻喝一声,拦住她继续胡说。

    小简见人神情不悦,悻悻闭上了嘴。

    ——

    日头渐高,马车越行越远,终于在午时前驶进了南河城中。

    一进城,李韵便驱马上前,邀请三乐几人去府上做客,三番邀请之下,还是被三乐婉拒,最终只好将人带至城内最好的客栈落住,衣食住行全由他负责,才肯作罢。

    三乐几人刚回房放下行装,便被李韵左拉右请,拖去了城中最豪华的酒楼用饭。

    片刻后

    小简站在酒楼前,听着楼内幽幽传出的萧管之音与琴弦之调,再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阁楼,好一阵惊愕,直呼没白来。

    李韵带人进店,那酒楼掌柜连忙上前相迎,“李老板来了,可还是老地方?”

    “今儿我带了朋友来,掌柜的可得好好招待呀!”李韵和颜笑道。

    “李老板的朋友怎敢怠慢,快快上座!”店掌柜笑着,亲自领人就坐。

    三乐扶着小简的手跟在后面,往楼上走去。

    待行至包房,李韵亲自上前挪椅,“王姑娘请这边坐。”

    三乐点头道谢,也不客气,顺势坐了下去,李韵则跟着在她身侧落座。

    一旁的小简见状,朝元澈挑了挑眉,好似在说:瞧瞧,我猜得没错吧!

    元澈无奈一笑,眼神示意她别瞎起哄。

    这家酒楼上菜很快,不到片刻的功夫,已是珍馐满桌,每一道菜皆是上上之品,酸辣甜鲜味无一缺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应俱全。

    就算让不贪吃的小简见了,也是一时移不开眼。

    几人围坐一桌,三乐大口大口吃着,丝毫顾不上身旁的李韵在说些什么。

    “王姑娘,这灌汤包不错,你尝尝。”

    三乐吃得正起劲,见碗里来了个包子,头也没抬,伸筷夹起那灌汤包,一口便塞进嘴里,一咬下去,汤汁突然在嘴里爆开,烫得她连忙吐了出来。

    “好烫,好烫!”

    “三乐!”

    小简着急忙慌倒茶,却见李韵已将茶盏递至三乐唇边,动作极为亲昵,让她忍不住挑眉。

    “王姑娘,快,快喝口茶缓缓!”李韵面露担忧之色。

    三乐顾不得其它,就着他的手便喝了起来。

    这暧昧的一幕,恰好被对面茶楼上的人尽收眼底。

    潶墨白怔怔看向对面,双眸慌乱发颤,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白得吓人。

    “咳咳咳……”

    咳嗽声愈来愈烈,直至那方纯净的帕子被鲜血尽透。

    “阁主!”江洛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色,不禁惊呼出声,本想唤人进来,却听见身前的人冷然出声。

    “查查那人……是谁!”

    见人一时未动,潶墨白猛然喝道:“快去!”

    江洛见状,只能听命行事,转身出门。

    人刚一走,房中又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潶墨白神情黯然,大喘着气,抬起眼透过身前的窗户,看向那双眼覆纱的黑衣女子。

    她比一年前瘦了许多,也更白了,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他好像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目光十分贪婪地在她身上游离,不肯放过一丝一毫,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纾解他时隔一年之久的相思之情。

    当看见她身旁那个碍眼的男人时,双目突然一沉,神色变得冷厉无常。

    他以为再见到她时会满心欢喜,会情不自禁拥她入怀,可哪曾想,她的身旁早已另有他人。

    可这男子的容貌身段,又有哪一点配得上她,即使为她提鞋也不配!

    可她为何会……

    他们如此亲密,到底是何关系,是朋友,还是夫妻?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夫妻!

    一想到此处,他的神情慌乱不能自已,苦涩漫上心间,全身止不住发颤。

    为何不能?

    那人也是风神俊朗,仪表不凡,更何况还有一具健全的身子。

    而他一个废人,又如何配得上她的倾心,配得上她的喜欢,他容不得他人在她身边,只是妒意大发,不甘心罢了。

    她若真心爱那人,他又如何去挡,凭什么去拦!

    以为只要找到她,他们之间便会不一样,或许会相知相爱,相伴一生,这是他在沉睡的日日夜夜里,常常会做的梦。

    而梦,只能是梦,一切皆是他的妄念……

    就在他痛苦挣扎之际,对面的人忽然隔着漫天飞雪抬头望来,‘四目相对’间,她好似看不见,却又直直望进他的心里,将那颗本就破碎的心,搅乱得激荡而起,几近失控!

    “三乐……”他这一声呢喃,带着日夜的思念,带着绵长的情意。

    酒楼内三乐‘望’向对面,不知为何,虽然看不见,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忽然,身侧的小简拍了下她的肩,“你傻愣着干嘛呢?这么多好吃的也不见你动筷,撞邪了!”

    “对面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小简一听,立马朝对面看去,却只看见一扇紧闭的木窗。

    “你想多了,那窗户都是关着的,哪来的人。”

    三乐有些纳闷,“当真没有吗?”

    元澈也跟着转头看去,“的确没有人,你可能是这几日赶路太累了,我们还是早些用完饭,回去好好歇一歇罢!”

    李韵见状,面露愧色,“实在是在下考虑不周,大家赶路幸苦,应当先好好休息一番才是,是在下太过急躁了些,等会我派人送些补品去客栈,给你们补补身子。”

    三乐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早已飘远,难道真是她太累,出现错觉了?

    可方才那感觉实在太过异常,若她的眼睛还在……

    一想到此处,她不禁摇首,已经没有什么眼睛了,那人更是不会再见,就让那段痛苦的回忆永远埋藏在心底,莫要再揭开了……

    酒楼对面,那扇紧闭的窗门之后,一只手紧紧扣住窗扉,青筋竞显。

    潶墨白胸廓上下起伏着,显然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来。

    他为何要躲?

    难道是怕了?

    可又在怕什么?

    怕她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怕她看见,这残破到一推就倒的身子,或是怕窥探到他阴暗的内心,那里藏着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的可怕心思!

    可他全然忘了,她早已看不见……

    ——

    客栈外墨色一片,檐下亮着几盏灯笼,大堂内仅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在闲聊。

    元澈走出房门,脚步匆匆,径直敲响隔壁的房门。

    “三乐姑娘,我有事找你。”

    “吱嘎”一声,三乐从门后探出头,“元澈,你找我何事?”

    “引路香的解药我已研制出来,这药每日一次,连服三日,那香便可解了。” 元澈将手中的陶瓶递了过来。

    香可以解了?三乐怔怔接过那瓶药,喉咙哽得发疼,半响发不出声。

    元澈发觉人脸色不对,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三乐假装无事发生,握了握手中的瓷瓶,缓缓道:“我……元澈,可否将……能闻到这异香的药给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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