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里一年级的训练情况渐入佳境。学生大会,真田也被教导主任赋任了风纪委员长的职位。丸井去参加高中部的厨艺比赛,拿下了第一名。

    我的生活照常……不过,KOD的高中生活似乎过得不太顺意。

    「KOD:我果然还是讨厌运动社团的上下级关系。」

    「KOD:明明只是早两届入学,为什么能理所当然使唤一年级做事?」

    「KOD:这样的,我不喜欢。」

    ……果然,还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KOD是因为发小才加入排球部,说不出让他不要勉强自己的话。

    「Tori:只要处身在社会,就免不了和其他人的交流和磨合。」

    「Tori:去寻找自己享受的方式,发掘乐趣,慢慢去做吧。」

    「Tori:(贴图:白鸽拉横幅支持你)」

    「KOD:(贴图:猫咪叹气卷成一团)」

    「KOD:感觉做你队员会很幸福。」

    ……是吗?

    「Tori:(图片:网球部本月份训练菜单)」

    「KOD:?」

    「KOD:你加入的社团,其实是人类极限部?」

    「KOD:……我现在好像还是挺幸福的。」

    我失笑。

    有新的聊天消息,我切出页面。

    「主治医生:有关病人的康复情况想要商讨,方便的话请答复时间会面。」

    心里稍坠。我笑意渐敛,打字回复。

    *

    到达医院。我敲了敲门。

    “请进。”

    幸村的主治医生抬头,示意办公桌前的座位,“你来了,请坐。”

    从踏入科室起,我的内心就感到细微不安的颤栗。

    空间静谧。我坐下来,问道:“需要面谈的事情,是指什么呢?我想他的病情应该没有恶化。”

    医生的眼睛,那是怎么样的?只要对视一眼,我就会感到有太多无奈的,包容的,复杂的情绪包裹住我。

    我知道医生接下来想说什么吗?

    ……也许,是知道的。

    “没有恶化,不过,也没有继续好转。”

    主治医生花了一点时间调出病历,继续说明道:“因为你们在治疗前提出的期望,我们这边都收到了,并且十分重视,所以现在不得不说明现在的情况。”

    “按照病人如今的身体,今后想要继续打网球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心里蓦然感到被扭拧的酸涩,仿佛是法官敲击法锤宣判结果,那一张我不愿翻开的书页终究还是展现在了我眼前。

    “不可能的意思,是什么呢?”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低,不得不掐住手心控制颤抖:“他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活动能力,就算时间再延长也不要紧,只要他可以拿起球拍……”

    “病人当时的病情比八成病人以上严重,现在已经到达了恢复的瓶颈,而网球比赛需要高度的体力和技巧支撑。”医生声音平稳,“我很惋惜,不过经过多次评估,我们判断病人无法承受以及再现网球比赛的更多技术动作。”

    “哪……”

    我声音微颤,把下一句话咽回喉咙。

    哪怕是最基本的网球呢。

    我怎么忍心把这句话说出口。幸村精市,一个网球生涯从来没有败绩,站在最顶峰的网球少年天才选手,让他重新去打可能随时会被普通人打败的网球。

    “没有关系的”,“只要还能打网球就好”,“大家都在陪着你”……这些片面的言语实在太过苍白,更是刻薄的同情。

    平列展示在社团部室的冠军奖杯,数不清的优胜奖牌,挂在墙上的冠军合照,这些都是立海一直以来享誉过的光荣,也是大家亲手拼搏回来的荣誉。

    幸村为了取胜加入立海,也想带领立海获得胜利。

    这几个月,他为了康复咬牙付出的汗水,是他内心的坚强,他对重返网球赛场的坚定,他对胜利的执意。

    ……也是他在重拾自己的骄傲。

    我掐紧手心,咽下喉咙的涩意,整理好情绪后问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医生目光平和宽慰,“这也是接下来我想要告知你,和你商量的。”

    ……并不是没有希望。

    但是,要怎么选择是幸村的决定。

    这件事该由我告诉他吗?我该用什么方式和他说?

    我感到内心传来些许被牵扯的钝痛,收起犹豫和挣扎,走到幸村的病房门口。

    病房里是空的,他不在。

    ……这个时间,难道他还在训练吗?我担忧地轻蹙起眉,走到复康科的大楼。

    也没有他的身影。

    我按下忐忑,询问熟悉幸村的护士。

    巡诊的护士说:“幸村君说想找医生聊聊,半小时前就离开了。”

    我大脑一空。

    “……他去找了主治医生,对吗?”

    “对。”

    我收紧手指,和护士道谢告辞。

    ……我半小时前和医生会面,幸村听见了吗?听到了他不可能再打网球那段话?

    他会去哪里?

    走廊里,病人推着点滴架从我面前经过。我侧过脸,看到了窗外灰白的云层。

    我稍怔。

    *

    已经过了樱花开得最绚烂的季节,黯淡的粉色花瓣飘落。

    风吹得很轻。幸村扶着围栏,无声眺望城市的景色。

    他就这么默默地站着,落日将他的影子延长,转换,消失,循环反复。

    直到某一个瞬间,他用力地抓紧围栏,指骨泛白,铁丝网受力发出尖闷的吱呀声,垂下头颅,从喉间发出了痛苦沙哑的嘶喊。

    我感到心脏被用力攥紧的一痛,喉咙和鼻腔骤然涌上发涩的酸意。

    我深吸气低头,握紧书包安静地走近,在距离幸村还有两步的身距停下,很轻地叫唤了他一声。

    “……手术。”我对幸村说,“还有手术可以选择……不是没有希望。”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一旦手术失败,身体有可能会变得更加虚弱。但是只要手术成功,现有的后遗症都会消失,恢复到最好的身体状态。

    原本还存在着犹豫的心情,在我目睹到幸村的脆弱后逐渐消失不见。

    20%代表什么呢?五分之一的低概率。

    但是对幸村而言,这是从没有可能到有五分之一的希望……让他可以再次踏上赛场打网球。

    幸村稍抬头,垂下的头发遮掩了他侧脸的神情,我走前一步,他没有抗拒,我便拿出医生给我的手术资料,平复心里的涩意,偶尔停顿慢慢和他讲解。

    暮色变浓,天色渐渐入夜。

    他嗓音带着哑意,放低的声音仿佛要融入风里:“你相信,我还有五分之一的可能痊愈?”

    ……其实,不是相信。

    “这是你的期冀,你的愿望……”我答道,“所以,我想要去这么希望,想要这么祈祷。”

    幸村紧抓铁网的手指和手心已经泛起充血的红,留下深刻的痕迹。我轻轻把他的手放下来。他指尖颤了颤,从围栏上松开了手。

    *

    我们坐在长椅。

    “你还记得吗?你邀请我加入网球部的时候,我说,要好好考虑。”

    “记得。”

    “如果我说,我曾经怨恨过体育运动,你会怎么想?”

    幸村转过脸庞看我。

    夜风温柔。我交握手指,轻声道:“你想听吗?有关一个女孩的故事。”

    幸村声音宁静温和,应道:“好。”

    *

    很久以前,有一对从事体育以及医疗行业的男女。他们相遇,相爱,然后结婚。

    婚后三年,这对夫妇拥有了一个女儿。

    可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婴儿并不健康。出生第一天,婴儿就被诊断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夫妇感情和洽,家境殷实,高昂的医药费对他们而言说不上沉重的负担,于是这个婴儿在医院接受了长续一年的治疗。

    女孩一岁的时候,医生宣布她已经恢复健康,可以回到正常的日常生活。

    夫妇很高兴,女孩似乎也像是感到了他们的高兴,露出了出院的第一个笑容。

    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尽管工作繁忙,丈夫回家后还是会教女儿说话,和她分享指导训练时的事情,妻子也会和女儿玩医生过家家游戏,陪她看医学专业书上的图画。

    女孩在爱意中浇灌长大,病痛仿佛离她而去了。她喜欢在阳光下牵着父母的手欢笑,喜欢追逐春天在花园的蝴蝶,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对父母口中的运动员抱有积极的憧憬,想要了解更多不同的运动,世界在她眼里,是温暖缤纷的彩色。

    渐渐地,女孩平安长大到了六岁,升上小学一年级。

    在一次体育课里,也许是因为运动过度,女孩出现心脏痛的状况,再一次回到了医院。

    医生诊证后,诊断是女孩的先天性心脏病复发,并且病情出现不乐观的变化,女孩从今以后都需要避免剧烈运动,注意饮食和温度变化。

    夫妇很伤心,但是只要女儿平安,他们别无所求。

    女孩也在父母的拥抱下安慰父母说这不是悲伤的事情,因为她珍惜的东西都还在,例如妈妈,例如爸爸,她知足,而且尽量愉快地度过每一天。

    尽管如此,女孩的身体在成长期间还是渐渐变得越来越虚弱,她开始来回奔走在学校和医院之间。

    起初只是两个月一次,后来变成一个月一次,陆续地,次数变成一周一次,一周两次,住院观察。

    身体从健康到羸弱的变化,在学校不定期的缺席,小学同学对她因病需要特殊照顾的取笑,父母因为她日渐一日变得伤心疲惫,在医院见面时,一家人牵强维持的轻松愉快。

    女孩还是那个会安慰父母的女孩……只不过,她渐渐变得懂事,也变得没有那么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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