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强大更强大
方湫莯不太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她一从发布会跑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疯狂给姚迁打电话。吵闹的铃声比闹钟还响，直炸的倒霉的四川男人凌晨几点爬起来给这个祖宗解决问题。
“妞啊，咱有啥事能等我这边白天说么。”男人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从烟盒里磕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喷出温暖的火苗，轻烟袅袅的在姚迁家的阳台上升起来。
“啊，抱歉我没看时间，”方湫莯不走心的道了个歉，她看了一眼坐在出租车前排正打盹的安德里亚，还是压低了声音，“今天有个绿茶记者问我奥运会女单上了崔雨娟？真的假的啊？”
“真的，”姚迁打了个哈欠，大脑在香烟的刺激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你那边估计不好看新闻？这边下午刚出名单，你那会估计还在睡没收到消息。”
“她选拔赛分很高？我记得她四大洲直接整个烂掉了啊。”方湫莯把手机在耳朵上扣紧，“她怎么在选拔赛赢过雅诗姐和董楠的？突破技术了？跳出了三加三？”
“你别想这么多，回来了也少提这事啊，”姚迁碾灭了烟头，“我当初去看的是男单，女单那边是老张。我之前问，他也跟我说这事不太好说。反正么，最后就是人小崔是总分第一要去奥运了。”
“她怎么就能总分第一了？陈露附体吗？她那个水平，队里谁不知道？之前毁了四大洲还不够吗？！还要继续祸祸奥运？”
“行了啊，这话在我这说说没事，别跟别人说，”姚迁揉揉眉心，劝了自己暴脾气的徒弟一句，“你也说了，四大洲都可以，奥运也不过是更大一点，为什么不行？陈露退役之后，你在大奖赛滑出来之前，谁指望过女单能拿牌？能拿个好看的名次都难，既然如此，他们把这个名额献祭出去也不奇怪。”
“可这次的名额是雅诗姐挣来的，她已经22了。董楠还能等，可她不可能等下去了。”方湫莯扣着贴在手机后面的贴纸，她咬着牙，声音里隐藏着一丝不安，“我明年就升成年组，我有信心拿下都灵的名额！可谁知道到时候我的名额能是我的，即使我真的强过其他人？”
“我不相信崔雨娟能堂堂正正的赢过雅诗姐和董楠。今天有人能为了崔雨娟牺牲雅诗姐和董楠，明天这些人就能牺牲我然后把董楠再牺牲一次。我…”
“你别怕，”姚迁叹了口气，“稳下心来。”
“…我怎么稳啊。”
“你跟刘雅诗和董楠不一样，你比她们更强，也必须比跟你竞争的那些人强很多。”姚迁带着四川人独有的口音，声音像过去一定要她去国外受训时一样坚定，“不能是不分伯仲，不能是略胜一筹，必须是死死压过，让他们只能看见你的背影。”
“你去强到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你的东西染指，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你姚哥好歹也在国家队省队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啥上进心，但装装傻帮你保住你的东西还是做得到的。”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开玩笑安慰着有些恐慌的小姑娘。
“…还哥呢，你那年龄努努力当我爹都行。”方湫莯终于笑了出来，“那说好了哦，我去拿奖牌，你帮我把其他事情搞定。”
“行。”姚迁答得干脆，他听那边方湫莯的声音明朗起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真是，女朋友还没有呢，就快当上爹了，他打开窗户散散味道，手指在金属窗框上敲了敲。真是，海口夸下了，他也得努力点让自己能兑现对小丫头的承诺，不然那妞损起人来嘴可一点不留情面。
被老父亲一样的启蒙教练安抚过的成果，就是方湫莯难得的对塞尔吉奥有了个好脸色。
她平静的看着塞尔吉奥没把她握紧甩了出去，然后冷静的爬起来跟他说再来一次。
塞尔吉奥感到了恐惧。
他自己滑男单决赛的时候虽然紧张，但也没有现在这种摸不着底的感觉。向来对他没个好脸色的师妹在他失误后，不仅没再用嫌弃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当场退役，还好言好语的安慰了一句。他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又在无意间干了什么让对方讨厌的蠢事，而小姑娘现在正在酝酿个大的来让他的身心都受到冲击。
“对不起，”这次他学聪明了，不管怎么说先道歉，及时止损总比硬梗着然后载个更大的跟头要好得多。
“下次注意就行，”方湫莯的回答虽然冷淡的一如既往，但相比之前那副满脸嘲讽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甩几次就够了，再多我就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她甚至小小的跟这位师兄开了个玩笑。
“不会！”塞尔吉奥的声音大的能把冰场房顶横梁上的灰震下来，他一脸的急切，“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声音不用那么大，”方湫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傻站着干什么，继续练啊。”
安德里亚适时的打开了音乐，他感觉自己已经不需要担心小姑娘退役以后该怎么办——从花滑助教当起，以后去干教练就好了，这活脱脱的就是第二个茱莉亚！
塞尔吉奥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握住方湫莯的手，在快节奏的探戈声中终于完美的完成了一次练习。方湫莯看着刚结束托举还有些喘气的塞尔吉奥，兀自滑到场边喝了口水。
“做的不错，”安德里亚拍了拍手，让他们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塞尔吉奥，你紧张什么。表演滑的难度跟你的男单节目可比不了，怎么那边能完美完成，这边反而紧张到失误了？”他拍拍徒弟的肩，“放松些，她又不会吃了你。”最多怼你几句，习惯了就好了。
“然后，莯莯，”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还抱着水杯的方湫莯，有点无奈，“你笑一笑，别总扯着一张脸。到时候表演你还一脸冷漠，摄像机过去会吓到观众的。”
“我上了场再笑。”
“你先练一练，”安德里亚揉了揉眉心，“行不？就练一次，晚上你们就要上了，就算你觉得你能做好表情管理，也得先练练啊。”
“...行呗，”方湫莯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其实可以的，你又不是没看我比赛时候笑过。”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自己先滑到了冰场中心。
女声的清唱响起，随着急切的鼓点，两个人第一次对视，方湫莯嘴角微勾，带着那颗小小的馋痣都鲜活了起来。塞尔吉奥被她的笑一瞬间晃了眼，愣怔的功夫间拍点已经错过。
“怎么了？”安德里亚停下了音乐，看着冰场中间的两个人。
“没事！没事。”塞尔吉奥搓搓鼻子，“抱歉，我走神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方湫莯一眼，“那个，抱歉，能重新开始吗？”
“你问我干什么，跟安德里亚说啊。”方湫莯低下头滑回了原本的位置，而场外的教练看着他们打了个手势，重新摁开了录音机。
音乐再次响起，这次塞尔吉奥终于抓住了拍子，方湫莯干净利落的抓住了他的手，一向平静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少女笑容明媚，像是三月的春花，踩着点子在冰场上绽放。他们顺利的换了几个基本握法，而到第一个托举时，方湫莯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点僵硬的手臂。她奇怪的看了塞尔吉奥一眼，想着既然没影响到完成度，就没当回事继续节目。可直到一套节目完成，对方好像都没弄好他那个稍微一接近就僵硬的毛病。
“你胳膊扭了？”方湫莯滑完后站在一边，脸上又变回那副一脸冷漠的样子，“不舒服就先歇一下。”毕竟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别的能让对方在每次需要用力的时候都僵硬到不行，像是受了什么伤硬忍着的样子。她看塞尔吉奥一直不回话就没再理他，滑到场边用胳膊撑着靠在台子上啧了一声，手里的金属保温杯杯底被她轻轻地在木质台面上磕了又磕。
“咳，没，我没事。”塞尔吉奥过了一会才小声答了一句，他背对着方湫莯，低着头让小姑娘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事那就继续练，”方湫莯把水壶放到台子上，一只脚轻轻地在冰面上磕了磕冰齿，她皱着眉，像是对塞尔吉奥的表现不甚满意，“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僵了。”
“呃，就，能等一会吗？”塞尔吉奥还是低着头，他慢慢的滑到场边，“就，我想上下厕所。”
方湫莯看他飞快的套上刀套，逃也似的过了转角，站在冰上一脸的懵逼。
“他怎么了？”她抬头问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安德里亚，清秀的脸上满是茫然。
还能是怎么，单身太久了呗。安德里亚看着有点落荒而逃意味的弟子，挑了挑眉。
“谁知道，大概水喝太多了吧？”他随意的给塞尔吉奥编了个借口，自己也拿出水杯喝了口水。青春啊，他暗自感叹，想当初刚认识茱莉亚的时候，他也没比塞尔吉奥大多少。
马上就2月了，春天也就要来了啊。
她一从发布会跑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疯狂给姚迁打电话。吵闹的铃声比闹钟还响，直炸的倒霉的四川男人凌晨几点爬起来给这个祖宗解决问题。
“妞啊，咱有啥事能等我这边白天说么。”男人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从烟盒里磕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喷出温暖的火苗，轻烟袅袅的在姚迁家的阳台上升起来。
“啊，抱歉我没看时间，”方湫莯不走心的道了个歉，她看了一眼坐在出租车前排正打盹的安德里亚，还是压低了声音，“今天有个绿茶记者问我奥运会女单上了崔雨娟？真的假的啊？”
“真的，”姚迁打了个哈欠，大脑在香烟的刺激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你那边估计不好看新闻？这边下午刚出名单，你那会估计还在睡没收到消息。”
“她选拔赛分很高？我记得她四大洲直接整个烂掉了啊。”方湫莯把手机在耳朵上扣紧，“她怎么在选拔赛赢过雅诗姐和董楠的？突破技术了？跳出了三加三？”
“你别想这么多，回来了也少提这事啊，”姚迁碾灭了烟头，“我当初去看的是男单，女单那边是老张。我之前问，他也跟我说这事不太好说。反正么，最后就是人小崔是总分第一要去奥运了。”
“她怎么就能总分第一了？陈露附体吗？她那个水平，队里谁不知道？之前毁了四大洲还不够吗？！还要继续祸祸奥运？”
“行了啊，这话在我这说说没事，别跟别人说，”姚迁揉揉眉心，劝了自己暴脾气的徒弟一句，“你也说了，四大洲都可以，奥运也不过是更大一点，为什么不行？陈露退役之后，你在大奖赛滑出来之前，谁指望过女单能拿牌？能拿个好看的名次都难，既然如此，他们把这个名额献祭出去也不奇怪。”
“可这次的名额是雅诗姐挣来的，她已经22了。董楠还能等，可她不可能等下去了。”方湫莯扣着贴在手机后面的贴纸，她咬着牙，声音里隐藏着一丝不安，“我明年就升成年组，我有信心拿下都灵的名额！可谁知道到时候我的名额能是我的，即使我真的强过其他人？”
“我不相信崔雨娟能堂堂正正的赢过雅诗姐和董楠。今天有人能为了崔雨娟牺牲雅诗姐和董楠，明天这些人就能牺牲我然后把董楠再牺牲一次。我…”
“你别怕，”姚迁叹了口气，“稳下心来。”
“…我怎么稳啊。”
“你跟刘雅诗和董楠不一样，你比她们更强，也必须比跟你竞争的那些人强很多。”姚迁带着四川人独有的口音，声音像过去一定要她去国外受训时一样坚定，“不能是不分伯仲，不能是略胜一筹，必须是死死压过，让他们只能看见你的背影。”
“你去强到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你的东西染指，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你姚哥好歹也在国家队省队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啥上进心，但装装傻帮你保住你的东西还是做得到的。”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开玩笑安慰着有些恐慌的小姑娘。
“…还哥呢，你那年龄努努力当我爹都行。”方湫莯终于笑了出来，“那说好了哦，我去拿奖牌，你帮我把其他事情搞定。”
“行。”姚迁答得干脆，他听那边方湫莯的声音明朗起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真是，女朋友还没有呢，就快当上爹了，他打开窗户散散味道，手指在金属窗框上敲了敲。真是，海口夸下了，他也得努力点让自己能兑现对小丫头的承诺，不然那妞损起人来嘴可一点不留情面。
被老父亲一样的启蒙教练安抚过的成果，就是方湫莯难得的对塞尔吉奥有了个好脸色。
她平静的看着塞尔吉奥没把她握紧甩了出去，然后冷静的爬起来跟他说再来一次。
塞尔吉奥感到了恐惧。
他自己滑男单决赛的时候虽然紧张，但也没有现在这种摸不着底的感觉。向来对他没个好脸色的师妹在他失误后，不仅没再用嫌弃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当场退役，还好言好语的安慰了一句。他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又在无意间干了什么让对方讨厌的蠢事，而小姑娘现在正在酝酿个大的来让他的身心都受到冲击。
“对不起，”这次他学聪明了，不管怎么说先道歉，及时止损总比硬梗着然后载个更大的跟头要好得多。
“下次注意就行，”方湫莯的回答虽然冷淡的一如既往，但相比之前那副满脸嘲讽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甩几次就够了，再多我就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她甚至小小的跟这位师兄开了个玩笑。
“不会！”塞尔吉奥的声音大的能把冰场房顶横梁上的灰震下来，他一脸的急切，“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声音不用那么大，”方湫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傻站着干什么，继续练啊。”
安德里亚适时的打开了音乐，他感觉自己已经不需要担心小姑娘退役以后该怎么办——从花滑助教当起，以后去干教练就好了，这活脱脱的就是第二个茱莉亚！
塞尔吉奥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握住方湫莯的手，在快节奏的探戈声中终于完美的完成了一次练习。方湫莯看着刚结束托举还有些喘气的塞尔吉奥，兀自滑到场边喝了口水。
“做的不错，”安德里亚拍了拍手，让他们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塞尔吉奥，你紧张什么。表演滑的难度跟你的男单节目可比不了，怎么那边能完美完成，这边反而紧张到失误了？”他拍拍徒弟的肩，“放松些，她又不会吃了你。”最多怼你几句，习惯了就好了。
“然后，莯莯，”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还抱着水杯的方湫莯，有点无奈，“你笑一笑，别总扯着一张脸。到时候表演你还一脸冷漠，摄像机过去会吓到观众的。”
“我上了场再笑。”
“你先练一练，”安德里亚揉了揉眉心，“行不？就练一次，晚上你们就要上了，就算你觉得你能做好表情管理，也得先练练啊。”
“...行呗，”方湫莯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其实可以的，你又不是没看我比赛时候笑过。”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自己先滑到了冰场中心。
女声的清唱响起，随着急切的鼓点，两个人第一次对视，方湫莯嘴角微勾，带着那颗小小的馋痣都鲜活了起来。塞尔吉奥被她的笑一瞬间晃了眼，愣怔的功夫间拍点已经错过。
“怎么了？”安德里亚停下了音乐，看着冰场中间的两个人。
“没事！没事。”塞尔吉奥搓搓鼻子，“抱歉，我走神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方湫莯一眼，“那个，抱歉，能重新开始吗？”
“你问我干什么，跟安德里亚说啊。”方湫莯低下头滑回了原本的位置，而场外的教练看着他们打了个手势，重新摁开了录音机。
音乐再次响起，这次塞尔吉奥终于抓住了拍子，方湫莯干净利落的抓住了他的手，一向平静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少女笑容明媚，像是三月的春花，踩着点子在冰场上绽放。他们顺利的换了几个基本握法，而到第一个托举时，方湫莯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点僵硬的手臂。她奇怪的看了塞尔吉奥一眼，想着既然没影响到完成度，就没当回事继续节目。可直到一套节目完成，对方好像都没弄好他那个稍微一接近就僵硬的毛病。
“你胳膊扭了？”方湫莯滑完后站在一边，脸上又变回那副一脸冷漠的样子，“不舒服就先歇一下。”毕竟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别的能让对方在每次需要用力的时候都僵硬到不行，像是受了什么伤硬忍着的样子。她看塞尔吉奥一直不回话就没再理他，滑到场边用胳膊撑着靠在台子上啧了一声，手里的金属保温杯杯底被她轻轻地在木质台面上磕了又磕。
“咳，没，我没事。”塞尔吉奥过了一会才小声答了一句，他背对着方湫莯，低着头让小姑娘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事那就继续练，”方湫莯把水壶放到台子上，一只脚轻轻地在冰面上磕了磕冰齿，她皱着眉，像是对塞尔吉奥的表现不甚满意，“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僵了。”
“呃，就，能等一会吗？”塞尔吉奥还是低着头，他慢慢的滑到场边，“就，我想上下厕所。”
方湫莯看他飞快的套上刀套，逃也似的过了转角，站在冰上一脸的懵逼。
“他怎么了？”她抬头问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安德里亚，清秀的脸上满是茫然。
还能是怎么，单身太久了呗。安德里亚看着有点落荒而逃意味的弟子，挑了挑眉。
“谁知道，大概水喝太多了吧？”他随意的给塞尔吉奥编了个借口，自己也拿出水杯喝了口水。青春啊，他暗自感叹，想当初刚认识茱莉亚的时候，他也没比塞尔吉奥大多少。
马上就2月了，春天也就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