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后的几天里,顾清遇总是觉得嫣然在刻意远离他,她身边好像有了更多人,有时候他鼓起勇气主动给她发消息,也被尘封,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烧烤摊这几天歇业,老板有事外出远门。

    顾清遇就又回到了曾经无人问津,且无事可做的世界中。

    他再次不被人在乎,在家里像一个透明人那样可有可无。周末假期悄然来临,一觉睡醒已经下午,顾清遇睁开眼就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体内好像被一团火焰炙烤,他自己有感受到不对,量了体温,才确认自己的确是发烧了。

    熟练地给自己吃完药,顾清遇回到房间,可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写不了题。

    他习惯性地注意手机动向,可除去各种乱七八糟平台的消息推送之后,再无其他。

    人在生病后情绪总是爱波动的,顾清遇也不例外。

    他捧起桌面上上次嫣然送给他的小音响,眼的周围滚烫,眸光流转,指腹磨搓着那只傻驴的图案,感受着一笔一划的线条细细勾勒,他好像能想象到嫣然坐在桌前,细心创作这只傻驴的画面。

    卧室的门被敲响,顾清遇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刘星雅和她的父亲。

    不同于刘星雅的蛮横,刘父一直以来都是听劝好说话的类型,因此即便再反感刘星雅,但看在刘父的面子上,顾清遇不会冷脸,跟他们打了招呼,喉咙就开始发痒,他转过头咳嗽两声,整个人状态看起来极差。

    刘父看得出来,因而在察觉自家女儿的动作之后,他先一步拦下。

    “清遇,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

    “有点感冒。”顾清遇的嗓音明显沙哑。

    “有没有吃过药,我叫人给你送点上来吧。”

    “不用了伯父,我吃过药了。”

    刘星雅半个身体已经踏入顾清遇房间,她就像是没有看出顾清遇的抗拒那般,自顾自地问:“清遇哥哥,你生病了啊,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顾清遇身体后退两步:“不用,普通的感冒而已。”

    “星雅,别闹你清遇哥哥了,出来。”

    即便再不情愿,但父亲的话总归是要听的。

    “既然你今天身体不舒服,那关于联姻的具体内容,我们改天再来商议。”

    正转身,碰巧顾志宇因为等的时间太长而心存疑虑地上楼,看情形刘父是要离开的意思,尽管不知缘由,顾志宇还是第一时间责备了顾清遇一顿,而后拦住刘父,笑脸相迎。

    刘父正要解释缘由,却被打断:“清遇这孩子从小就不懂事,也不会考虑父母,唉,都怪我疏于管教。”

    “其实清遇他……”

    “伯父,今天麻烦您白跑一趟了,非常抱歉。”

    这父子俩的相处氛围总是水深火热的,每时每刻都在争锋相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清遇跟顾志宇简直一模一样,父子俩都是倔脾气,从来听不进别人的劝,只要决定了一件事,任是天崩地裂也无法改变。

    送走了刘父跟刘星雅,顾志宇心里憋着口气,将顾清遇叫到会客厅。

    茶桌上的两杯热茶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可就是这虚无缥缈的气体,此刻却犹如一堵石墙,隔绝了这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般的父子俩。

    顾志宇泡着茶,气定神闲,可顾清遇却能从这从容中看出一丝别样的神情。

    “你讨厌星雅?理由是什么?”

    理由,他好像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刘星雅是顾志宇掌掴他的一个部分。

    顾志宇抬眼,面不改色:“不想说?那也可以,那我们就来分析分析利弊。”

    “你跟星雅的联姻,是顾氏跟周氏两大国企合作的最大优势,现在放眼全国这么多家企业,能比得上顾氏的寥寥无几,除去迁移外国的海氏,现在的商业巨鳄,有几个不是依靠联姻走向巅峰的?”

    “作为我顾志宇的儿子,你身上压着的就是让顾氏蒸蒸日上的担子。”

    “实现企业富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爸,即便不联姻,我也相信我能带着顾氏发扬光大。”

    顾志宇嗤笑,“不可能,如果你不应下这门婚事,往后顾氏的继承人将不再是你……”

    “我不稀罕。”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顾清遇喉咙干疼,手再次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刹那间,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啃食着他的每一寸关节,他撑在墙边,那种久日未见的窒息感和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的浑身。

    顾志宇怔住,从椅子上起来,他开口:“怎么了?”

    “我没事。”顾清遇转身离开顾家,他手机也没带,只身一人往外走。

    这时候的天已经半黑,灰蒙蒙的让人喘不过气,身体跟心理上的疼痛几乎要将顾清遇淹没,他想,此刻的他一定特别狼狈,路人好像都在对他议论纷纷,他的世界天旋地转,面上却没有情绪波动,只是像个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走着。

    “嫣然,有人敲门,去开一下门!”

    林殊在浴室洗澡,隐约听到敲门声,便朝房间里的嫣然喊。

    “我知道啦!”

    可打开门,那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却出现在了面前。

    少年的身形依旧颀长,但此刻显得有些颓然,他脸色不是很好,脖子泛着不正常的红,手臂上的抓痕触目惊心,那双深眸没有一丝光亮,他鲜活的生命像是被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封印,在暗无天日的黑里无处遁形。

    没等她开口询问,眼前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滚烫的肌肤碰撞,使得嫣然一时间忘记了咀嚼,嘴里还含着刚刚塞进去的薯片,这一刻薯片索然无味,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她只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风吹来的时候凉凉的,耳边闷闷的声音也是那么清晰又不真实。

    没等她开口,顾清遇又用了更大的力,似乎是怕她离开。

    “嫣然,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又要放弃我?”

    “我很好追的,我不讨人厌的……”

    顾清遇的哭声越发大声,仿佛有极大的苦难正让他烦躁不安,嫣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被击垮了防线,但是潜意识告诉她,现在的顾清遇很需要她……

    听到动静,林殊急匆匆换好衣服跑出来,谁知刚要开口就目睹了这一幕。

    “谁说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走,。”

    “顾清遇,我喜欢你,从小就特别特别喜欢,我不会放弃你。”

    “顾清遇,你一点都不讨厌,我都快爱死你了。”

    “清遇怎么了,怎么大晚上的哭成这样?”林殊走过去帮嫣然把顾清遇扶到沙发上。

    见他迟迟不答,林殊也没有多问,注意到他身上那不自然的红,抬手在他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温度,惊道:“清遇,你发烧了。”

    “发烧?”嫣然摸了下他的额头,“这么烫?”

    林殊在厨房为顾清遇泡消炎药,嫣然给他拿了个抱枕放进怀里,絮絮叨叨抱怨了他一堆,比如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或者是不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之类的一大堆。等目光对上的时候,她才发现顾清遇的眼睛全都红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红红的,特别招人心疼。

    叹了口气,嫣然摆摆手:“算了,你生病了自己身体肯定也不舒服,好啦,开心一点嘛,人不能总是处在悲观里面,是不是你家人又让你不开心啦?”

    顾清遇没有选择隐瞒,但也没有多说,就只是点了头。

    其实嫣然也不是很会哄人,给他抽了几张纸,帮他简单擦了下眼泪,“哎呀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只是一句话,顾清遇就又重新被嫣然逗笑,虽然眼眸还湿漉漉的,但卧蚕扬起的弧度还是能看出来他这一刻是开心的。

    “你看看,笑起来多好看,你就得要多笑笑知不知道?”

    药被端来,林殊嘱咐嫣然盯着顾清遇喝完,自己去客房帮顾清遇收拾床铺。

    “要不我喂你吧?”

    嫣然完全就是不由分说的,她又火急火燎的,一个不小心把滚烫的药水洒在顾清遇唇瓣上,幸好只是几滴,她赶紧拿纸来擦,但是擦着擦着就换成了手,捏着他柔软的唇瓣,眉飞色舞。

    顾清遇握住她的手腕:“嫣然,你就这么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啊?”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仍然能听出笑意。

    “这哪叫占便宜啊,我亲你才叫占便宜好不好?”

    ……顾清遇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掉入了狼窝,而面前的狼还是如饥似渴的那种。

    刚躺进被窝,房门就被人小幅度推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冒出来,很熟悉,是顾清遇开学的时候送给嫣然的小狐狸,娃娃的主人还在配着滑稽又傻萌的音,即便一眼看穿,顾清遇也没戳破。

    嫣然抱着娃娃走进来,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她想,可能是因为顾清遇在,她才能拥有这么好的情绪吧。

    “今天晚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把我的笨狐狸借给你,要是晚上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它说说话,还有,不许哭鼻子了,本狐狸会替我监督你的!”嫣然的两根手指来回比划着自己的眼睛,意思就是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

    ——“为什么叫它笨狐狸啊?”

    ——“因为笨狐狸跟小傻驴天生一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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