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和往常一样充满夕阳的午后,我和时聿一同去他家排练。

    他单肩背着包走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再看看路旁的小景,时不时逗我一下,那双因为笑而眯起来的眼睛格外迷人,夕阳的光打在他身上,此刻的少年格外耀眼。

    我也会假装恼他,故意听他说出哄我的话,才肯罢休。

    “阿聿,你有听见什么小声音吗?”

    “什么小声音?”他被我加上的“小”字逗笑。

    “就是很小的声音啊。像一种小动物的叫声。”我一脸正经。

    他还是边笑边看我,觉得我很好玩。

    悟出了他笑我的原因,我恼他,“你就是耳朵不好。这就是小声音嘛。”

    越往前走,这声音越清晰,在时聿走到我身边想跟我继续说话时,我抓住他的手臂,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低头往下看。

    小路旁石头上的青藤叶下躺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它眯着眼睛,颤抖着身体艰难地尝试站起来,但那弓起的瘦弱的脊背不受控制地向叶片边倒去,它小声地叫唤着,眼里无不透露着可怜。

    “是一只小猫。”我蹲下身拨开那片青藤叶。

    时聿也蹲下来,“它好小。”

    “这样下去没人照顾它的话,它很难存活。”

    时聿往我这边挪了几步,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猫,他拾起路旁落下的青藤叶,将小猫放入其中,起身,将它抱起。

    小猫眯着眼扭动着身体挣扎,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见状,我用手轻轻抚了抚它,它才渐渐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窝在时聿的手心中睡去。

    “它好像睡着了。”我看着时聿的眼,“你要带它回去吗?”

    “嗯。”他那双温柔的眼里充满坚定。

    这一刻,有点羡慕这只小猫。

    “给他取个名字吧。”他看向我。

    我想了想,“今天是十七号,就叫它十七吧。”

    “好。”他点头。“十七好听。”

    写歌的灵感总会在某些时候枯竭,我有些头疼。时聿倒是没有为写不出新词而着急,我盯着他调试琴弦的模样,不知道做什么好。

    其实这刻我想写我的少年在阳光下是多么美好,但这不是我的暗恋之曲,是属于我和他的专属十七。

    “我带你去个地方。”时聿忽然抬头,对上我那双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睛。

    没有犹豫,他去哪,我就去哪。

    最后,在海边的一家小酒馆前停了下来。

    “我平常感到烦躁的时候就来这里。”他对我说。

    我们找了一个可以迎面吹到海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海水无止息地拍打着,海面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暮色泛紫,静谧笼罩着每一个装有心事的人。

    我和时聿都没有说话,但我们都清楚,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接过他递来的吉他,随着潮起潮落,伴着阵阵海风,缓缓拨动琴弦,好久没有这样自由。

    潮声淹没琴声,一切都被吞咽在人们的话语里。

    “好巧啊,Jay。”上次见到的音乐社社长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他身后跟着社团活动的成员们。

    时聿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按照往常,他应该会去找他们一起玩,就像我初次见他时那样。

    但这次他没有,他选择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我。

    他们那桌嘻嘻哈哈,笑声不断。我和时聿慢慢谱着专属我们的记忆。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而去,月亮里藏满了少女的心事,海风不愿将她切开,那就让浪花轻轻拍打,一次又一次将她击碎,破碎的她一片又一片地躺在地上,浸在酒里。

    一晚上,那个叫阿雯的女孩都心不在焉。

    “这首歌就叫十七吧。”我看着时聿含笑的眼睛,“这算是我们十七岁的专属记忆。”

    “好。”他还想说什么,被旁边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Jay啊,阿雯喝多了,我们谁劝她回去她都不听,她就只听你的话,你知道的。”

    时聿回头看向阿雯,皱了下眉,点头说他知道了。

    我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的想法,我应该算是和阿雯一样的人,只是时聿正巧陪在我身边,该庆幸吗?还是同样心疼她?又或是对忽然起身去找她的时聿感到失望?对此刻的阿雯感到嫉妒?

    我无法做出解释。

    时聿对上我的眼:“裴夏,我去一下,马上回来。”

    “好。”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在他离开后,我放下吉他,点了一杯马天尼。

    远远看着时聿和阿雯在一起的画面,我垂眼抿了几口马天尼,干爽清冽的微苦感从大脑直冲到心脏,每一口都是淡淡的失落。

    时聿走过去,拍了拍趴在桌子上满脸通红嘴里一直呢喃着“走,都走开”的阿雯,他对她说:“阿雯,今天晚了,该回去了。”

    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阿雯清醒过来,带着生气的意味,“Jay,你继续和她一起弹吉他好了,不用管我。”

    时聿没理会,“起来,我送你回去。”

    “我们这些朋友在你这里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Jay,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们相互陪伴了这么久,为什么?Jay,为什么?”她的眼里带着泪水,“你告诉我。”带着愤意的吼声进入我的耳朵。

    时聿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都是朋友,一直都是。我现在送你回去,阿雯,你一直都想太多了。”他将她从椅子上扶起,阿雯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步一步地向路口走去。他们两人间就这么近的距离,我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看出氛围不对的社长向我这边走来,“裴夏是吗?”他笑着顺势坐下。

    “嗯。”我向他点了点头。

    “你别误会,这些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看我。

    我轻笑了下,抿了口酒掩饰苦涩,“你觉得我想的是什么样?”

    “Jay和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从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这么意气风发了。阿雯呢,也是在那个时候因为音乐与我们相识,我们三个是最早认识的,那个时候的Jay呢,虽然耀眼,但是浑身都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我打断他,“现在不也是吗?”

    “他现在可好太多了,以前他身边总是冷冷清清的,不是大家不喜欢他,而是没人敢靠近他,但我们仨就这么阴差阳错一起玩起了音乐,也就是那个时候,阿雯渐渐喜欢上他的,她的心意,我们一直都知道,但是Jay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他俩在很久以前就把这事说清楚过了,Jay不是那种喜欢和女生不清不楚纠缠的人,虽然他这模样长得挺像的哈哈。”他又喝了口酒。

    “那现在他们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清楚了吗?”我无奈地开口。

    “这具体我也不太知道哇。他们两个的对话我又不好偷听,你说是吧。”他脸上忽然又浮起笑意,“但是Jay对你,我感觉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他对女生这样,真的。”

    听完他说的话,我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我望着那盛满心事浸满醉意的月亮,好想伸手去触这抹皎洁,但灵魂被酒精拖累,好重好重,我无力地闭上眼,所有一切都变成了黑色,我心里湿漉漉的,仿佛一片荒芜的水潭,忽远忽近的声音漂浮在这梦境做的静潭边,就让我置身其中吧,分不清真假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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