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合上的本,是怎么出的门,又是怎么坐上的车,好像都虚浮在泡沫里。直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那一刻,谢夏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看过照片,见过记录,听过录音,但这一切都没有看见妹妹的日记更加令人痛苦。

    他常常怨恨自己,怨自己没能看出妹妹的变化,恨自己不能为妹妹伸冤,只能看着那些施暴者在阳光下狂欢。

    希望像那个春天里断了线的风筝,伴着一阵看似轻柔的春风,落入深墨般的潭水,再也没能浮起。

    他好像亲眼看见了那只风筝在眼前摇摇晃晃。

    他伸出手去,却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眼前,只是那扇熟悉的门。门后,是他十一年的幸福回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门把手。走进去,便和吴春对上了视线。

    不,是林冬,是那个杀害十五人的凶手,是为林春报仇的孩子,是他的妹妹,是她的妹妹。

    “ 你是谁?”

    “ 谢夏。”

    “ 我是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林冬举起两只胳膊:“如果你是警察,你应该抓住我的手腕并铐上手铐;如果你是哥哥,你应该张开我的胳膊来拥抱我。”

    谢夏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孩。这么多年的思念与痛苦,都弥漫在这一刻的泪水中。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这八年,我一直都想去找你。”

    “但我真的不敢,我知道你是警察,我知道你会被职业牵扯住。”

    “哥哥,姐姐那天死的很惨,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 难道姐姐就那么陨落吗?我不太情愿,我太不情愿。”

    “ 哥哥,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好辛苦。”

    林冬把头埋在谢夏的胸前,泪水打湿了布料,透出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记得自己看见日记那一行字时的焦急,记得看完日记时的崩溃,记得伸冤无效时的无力,记得千万个日夜里梦见姐姐时的痛苦。

    死亡是孤单,是绝望,是沉默,但在林春那里,它叫希望。

    如果能重新打开那份档案,如果能抓住那份希望,林冬乐意去迎接死亡。

    她努力学习,拼命锻炼,只盼能有所用。

    她没有娱乐,没有消遣,只盼夺得正义。

    她做乖巧的女儿,做复仇的妹妹,却唯独没做过那个本应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辛苦,我知道你付出了太多太多。” 谢夏搂着她的肩,嗓音哽咽。

    他当然知道。分开后七年的等待,死亡后八年的痛苦,今年三十一岁的他,半世人生早已深陷泥潭。

    “可哪怕我把所有伤害姐姐的人都杀了,姐姐的案件还是不能重判,姐姐还是含冤而死。” 林冬从那个拥抱中抬起头,与谢夏对视。

    那双本应澄清的双眼浮上一层雾气,像柏林的冬天一样朦胧不清。

    “因为他们只是裙带关系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谢夏心头许久的挣扎化作春天扎根泥土的一滴雨水。

    “哥哥,你还要做警察吗?”

    “不了,我想做些真正能撼动裙带根系的事情。”

    五个月后,一篇揭露某大学霸凌现象和裙带关系的文章在某视频平台横空出世,尽管被迅速下架,却也被众多网友迅速截屏并传播。

    文章内,详细描述了该大学某届多名学生对另外几名同学长达四年的霸凌现象,并怒斥了学校和老师漠视恶行,警方熟视无睹的行为,揭露了部分地区发生的不正当裙带关系。

    该文章被多处传播后,激起了大量网友的不满。通过多方调查,网友发现该大学就是最近同学聚会杀人案的学生曾经就读的大学,而其中的霸凌者正是被害的十五名学生。

    一时间,“我已身死换日明”登上热搜头条,大量相似事件带着该词条被发出。

    多方压力下,该地政府宣布重审案件,国家开始大力彻查各地的裙带关系。

    网友纷纷在网上留言称:“ 总有人为了正义负重前行。”

    “哥哥。”

    “又要冬至了。”

    “回去看看奶奶吧。”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春何归?

    夏祈秋愿,冬望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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