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扶着腰担惊受怕地跟孙凌云请辞后,孙凌云又给宝嘉找了几个师父,不过这一堆师父半年内全被宝嘉打跑了。

    自此,孙宝嘉的恶名就此远扬,无论孙凌云如何去请,去求,都没人愿意给她当师父,也更是没人敢求娶了。

    她爹只能反向为她谋算了,打算带着她去别的公子家提亲。

    宝嘉自然是反对,她说:“爹,他们不敢娶,我还不想嫁,我只嫁打得过我的男人。”

    于是他爹便不得不将此事搁置了,直到孙凌云又给宝嘉领了一个师父回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宝嘉吃了点心,准备和衣躺下,睡个午觉。结果便听见她那缺心眼的二哥大喊了一声“孙卫国”。

    她气急败坏地冲了出去,冲到院中,看见孙凌云笑得吊儿郎当,而他身后站着一个翩翩公子。

    公子身上穿了墨竹锦袍,风姿俊朗,眉眼微微带笑地站在孙凌云身边。

    只一瞬,她便愣在了原地,抡起的拳头也停在了半空,就此呆呆地盯着那位公子看。

    那时宝嘉虽已十六岁,但是还不太开窍,尚不明白什么是脸红,什么是娇羞。

    孙凌云见她此般模样后,急匆匆跑过来拽下了她扬在半空的拳头。

    “孙卫国,这是为兄给你找的师父,他叫余行,以后你可得跟着他好好学习武艺才行。”

    说到武艺,宝嘉不无担心,“二哥,看他文文弱弱的,当真会武功?”

    孙凌云将她拽到余行面前,然后小声说道:“你别以貌取人,他厉害着呢。”

    说完,他抬头看向余行,笑着说道:“余兄,卫国还得麻烦你了。我这妹妹糙得很,你随便对待都没事,不用将她当成寻常女子看待。”

    他垂眼看着宝嘉,笑道:“嗯,令妹挺壮实。”

    于是,自此宝嘉便正式过上了舞刀弄枪的日子。

    他虽长得好看,但是宝嘉不服他。一个瘦弱公子能教她什么?于是她不愿叫他师父,都照着他的名字来喊他。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每日矜矜业业地告诉宝嘉该如何做,但是他本人却从没上手教过她。

    如此一晃便过了大半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晌午,宝嘉挑战了他。

    彼时他正坐在亭子里,身上披着狐狸毛披风,手上拿着本书,一边斟茶,一边悠哉地瞟着书上的字。

    宝嘉将手里的长枪插进雪里,右手握着枪柄,左手叉着腰,冲他喊了一声:“余行,来单挑啊!”

    闻声,余行抬起眼皮来看她,捏着茶壶的手停住了动作。

    宝嘉笑了一声:“光说不练假把式,来练练啊。”

    话闭,他将茶壶和书都放在了桌子上,随后缓步向宝嘉走来。

    宝嘉性子急,见他温吞,便将长枪一拔,冲他跑了过去。

    长枪直冲他的面门而去,宝嘉正得意,结果他不着痕迹地微微偏头,长枪便擦着他的头发飞了出去。

    宝嘉手中没有武器了,思考瞬间,徒手冲他掐了过去。

    他抬起左手,如蛇一般穿过宝嘉两只手,随后握住了她的肩膀。

    宝嘉咬了咬牙,顺势而为,拽着他的手一倒。在他微惊的表情中,二人一同倒在了雪地里。

    宝嘉仰面朝天,余行则是趴在宝嘉身上。

    不出片刻,他起身退到了一边,一本正经道:“六妹妹,方才得罪了。”

    随后他向宝嘉伸出了手。他的手白皙且指节分明,因为天冷,又染上了些红。

    宝嘉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手,如何被他拉起来的都不记得了。

    以前她心中没有具象的人,如今她心中娶她的人貌似有了个大致轮廓。

    后来便是传出余行有断袖之癖,断袖的对象便是孙凌云。

    孙凌云因此气恼,为了避嫌,便没再让余行来家里了。自此,直到天气暖和起来,宝嘉都没再见过余行。

    入春后各世家要派人参加春蒐,往年孙家是大公子去参加,但是去年大公子去戍边了,所以实际问题便摆在了眼前。

    现在孙家唯一男丁孙凌云孱弱,如何能射中猎物?恐怕到时候他还得被猎物捕了去。

    于是宝嘉便顺理成章被孙家推选了出来,原本女子是不参加围猎的,但是在他们的努力下,宝嘉成了第一个参加围猎的女子。

    春蒐当天,宝嘉迷了路,骑着马转了几圈正焦头烂额之时,一头鹿从她眼前蹿过,没想到的是迷路竟意外遇见了猎物。

    正拉弓之时,数支箭从她耳边飞过,随后马蹄声传来,一群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公子哥骑着马扑了过来,结果自然是将鹿吓跑了。

    将鹿吓跑的罪魁祸首们还不忘揶揄一番:“哟,这不是孙家的小丫头吗?怎么?你家没有男儿郎了?别到时候被吓得哭鼻子了。”

    宝嘉懒得理他们,拽了缰绳,驱使马往前走去。这时,一只兔子蹿了出来,她眼疾手快,搭箭拉弓,第一箭射偏,第二箭终是将兔子射中了。

    只是那群阴魂不散的公子哥又追来了,见她下马捡起了兔子,他们亦下了马,然后轻佻地让宝嘉将兔子送给他们。

    宝嘉抬手将他们推开,推得他们打了几个踉跄。于是他们便更加不依不饶了,直接上手抢起了她手中的兔子。

    她气急败坏,胡乱抡起拳头,和他们扭打了起来。随后,一支箭蹿了过来,将离她最近的那个公子哥钉在了树上。

    见到此场面,其他人皆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去,看见来的是余行后,皆面面相觑,颇为难堪。

    余行下了马,走到宝嘉面前时,说道:“能证明你们厉害的是你们手中的弓箭,而不是如此轻佻地欺辱别人。”

    他们皆垂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世子爷。”

    待他们落荒而逃后,余行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兔子,又看了眼她的脸,随后犹如憋笑一般,抬手擦了擦她的脸颊:“六妹妹,许久未见,你长进了许多。”

    宝嘉甚是难堪,张了张嘴,还没想出要说什么,结果两行鼻血便流了下来。

    于是,她头晕目眩地被余行弄上了他的马,余行则是从后面环着她,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子。

    他们二人便这般狼狈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准确说是只有宝嘉一人狼狈。

    余行将宝嘉扶下马,随后拉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宝嘉侧头一看,看见旁边坐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公子哥,正是同她打架那几个。

    今日他们丢脸算是丢大发了,而宝嘉粗鲁蛮横的名声也越发站稳脚跟了。

    孙凌云跑了过来,端着她的脸便是一通观察,观察了片刻,他面色开始凝重了起来:“卫国,你这脸……”

    宝嘉拍开他的手,拿过他手中的帕子,胡乱擦了把脸。

    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她步子小而轻,直到走到宝嘉面前了宝嘉才发现她。

    她径直走到余行身边,递了个方巾给余行,随后自然地帮余行整理起衣服。

    宝嘉和孙凌云皆目瞪口呆。

    随后孙凌云如突然开窍了一般,疯癫地笑了两声:“这下好了,以后便没人传我和余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孙凌云说这话的意思宝嘉听明白了,这位女子便是余行的心上人。

    余行接过姑娘递过来的方巾,随后向宝嘉和孙凌云介绍了起来:“她叫惊春,以后你们不用将她当成外人。”

    惊春优雅地蹲身冲宝嘉和孙凌云行了礼,简直柔和得不像样。原来余行不是没有喜欢的类型。

    宝嘉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扭捏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因打架而满是泥巴的双手,突然心中抽搐了一瞬,悄悄将手攥紧了拳头,好让手上的泥巴都藏起来。

    孙凌云瞥见她的手后,直接上手将她的手掰开,用帕子给她擦手,“是你和旁边那些鼻青脸肿的打架了?”

    惊春听见孙凌云的话后,捂嘴笑了笑。宝嘉抬眼看了眼惊春,又看了眼余行,突然扭捏到了极致,推开孙凌云的手,翻身上马,冲进了林子里。

    宝嘉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最终还是被余行超过了。

    他是真男子,不是绣花枕头也不是书篓子,今日宝嘉算是真的见识了。

    被他一箭贯心的鹰隼,几刀斩杀的老虎,无一不展示着他高超的武艺。而宝嘉,是女子而不柔,壮实却又不是男子,无论如何在此时都显得如此不伦不类。

    余行多轻松,她便显得多窘迫,于是她别扭地不愿站在余行身边。

    偷偷侧头看去,看见惊春就站在余行身边,惊春一个劲地跟余行说着话,余行则是笑意愈盛。

    此刻她才真的明白,原来她也同都城众多女子一样,爱慕余行,却又落了同样的下场,不是余行喜欢的类型。

    后来的事便是皇帝看了宝嘉的射箭技术,赏了她绫罗绸缎。

    孙凌云知道余行喜欢惊春后,便又重新邀请余行来府中了。

    只不过这次宝嘉死活不再让余行教授她武艺,并且常常躲着他。于是她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她是不是也该端起小女子的柔情来?

    不过她实在是没有这种天赋,被欺负了还是会下意识地扬起拳头来。

    于是,在生辰那日,她许了个愿,希望余行能够喜欢她,最好是像他喜欢惊春那般。

    再然后就是今天这般惨状了,她直接变成了惊春。

    国公府这一夜,她一晚都没睡着。

    除了前途未知之外,还因为她是在余行房中睡的,只不过不是和他睡在一起。他房中有一个专门给惊春隔出的小房间。

    至于这个小房间的作用,听府中婢女说,是给惊春身子不适的时候休息的地方。

    一想到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了,宝嘉更是如鲠在喉。也不知此时躺在孙家的惊春作何感想?会不会埋怨她手段下作,以这种方法将他二人分开?

    第二日余行起来后,在她床边帘子外停了下来。

    过了良久,他说:“不要再碰弓箭了,你本就不喜欢,也不适合。”

    他说完就去应卯了。

    余行果然不喜欢她这种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子。

    憋了一晚上,余行走后,宝嘉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因心中难过,她干脆缩进被子里躺了一早上。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国公府的婢女冲到了她屋里,二话不说把她拽了起来。

    宝嘉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急急忙忙穿鞋,“你们干什么啊?”

    一个婢女皱着眉,转头看向她,“三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

    “抓你去驱邪。”

    说话间,宝嘉被一行人抬到了院中。

    院子中间搭了个小台子,台子中间立了根杆子。几个巫师打扮的人站在台子下,三公主则坐在巫师中间,看样子是在吩咐什么。

    三公主看见宝嘉来了,手指头挥了挥,几个侍卫便冲过来抓住宝嘉,将她绑在了杆子上。

    巫师们见她被绑好了,即刻开始做法。流程急促得像是要故意躲开余行一般。

    巫师们又唱又跳,跳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了一声:“有恶鬼!”

    在场的人皆被吓了一跳。

    三公主不慌不忙道:“哦?该如何将恶鬼除掉?”

    巫师抬手直指宝嘉,“此女身上的恶鬼不愿离身,如今只有将此女压入大牢粉身碎骨,要不然她体内的恶鬼以后将无人能敌!”

    三公主站了起来,“那就没办法了,惊春原本是多柔弱的女子,如今突然会射箭会骑马看来果真是体内的恶鬼作祟。为了社稷着想,免得她以后变成大祸害,本宫就先将她带走了,世子回来了,你们告知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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