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温婼几人四月未过便入了京都,一同回来的是进京面圣的赵辰阳,说起赵辰阳此人,就不得不提其祖父。

    大梁自建国便与北方游牧民族势同水火,以朔方为界,南为大梁,北为强胡,但北方多为荒漠,物资匮乏,地广人稀,一到冬日里更是饿死冻死之人遍地,起先胡人只是带人抢夺食物,而后野心愈加,试图攻打掠夺大梁城池,此后这种情况维持近百年,直至先皇登基,欲派兵强行镇压其胡人,先后遣兵探北方漠地,想要深入腹地将其连根拔起,不料前后几波折损,更是激怒胡人,举全族之力与大梁一战。三十年前的大梁对北方漠地不熟悉,兵将们又是水土不服,两方僵持近十年,甚至胡人已攻下五座城池,还是赵辰阳的祖父跳出来任统帅,带着赵家军英勇抗战方能抵抗,两方损失惨重。此战止于广化17年双方议和停战,大梁割三座城池,另赔粮食四千万石。先皇嘉奖其英勇,赐城阳为其封地,故称其城阳王,到赵辰阳已为三代,赵辰阳其父早逝,故延于他。

    早早收到消息的李昭一早便收拾齐整同云恪驾马于城门外等候。远远便见一队人加之马车随从而来,今日李昭难得竟穿着绛色衣裳,将头发挽起盘成发髻,身上是方便骑行的窄袖衣衫,端的是一个英姿飒爽。

    “今日怎地不戴帷帽了?”

    “不想带便不带了。一会儿我同温婼坐马车。”

    话音未落听得‘驾驾’两声,一劲装少年驾马驶近停在二人面前,“怎么在这里等着啊?”观其样貌,真如灼灼曜日,剑眉星目,一派清朗端正之姿。

    李昭细打量其面容,见无疲惫之态后开口,“收到驿站来信,知是今日到京都,这不是特来迎你嘛。”

    “少来,你可不是为我而来的,这点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李昭见马车将近,翻身下马,将马鞭交与赵辰阳,“你知晓便好,马给你,我随温婼苏溪一同坐马车去。”见马车中人掀帘向这边看来,摆摆手不再闲谈,快走几步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中温婼带着苏溪看李昭翻身上来,连忙抬手上去搀扶,而后三人落座。

    “看吧,我就说殿下可不会在京都候着,这次是你输了,苏小姐可是欠我一桩事。”

    李昭刚坐稳就见温婼慢悠悠地朝苏溪开口,脸上还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容,反观苏溪则是满脸遗憾,伸手挠向苏溪肚子,“好啊,你们又拿我作赌!我可饶不了你!”

    苏溪最是受不得痒,在马车里翻来覆去,最后倒在温婼怀里求饶道,“殿下,好殿下快些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李昭可不手软,将其挠到发饰松散,衣衫已经拱的不成样子软在温婼怀里方才放过,好一会儿苏溪理好衣衫才抱怨道,“好不公平,每次殿下都只欺负我,对温婼就视若无睹的,明明是我们两人打赌。”

    “那没办法,谁让温婼长了张端庄温顺的脸呢。”苏溪捏了捏温婼的脸,见其任她揉捏也就不说话了。

    进城门后原是想找个地方闲话,温婼开口道,“怕是不行,我今日得尽快家去,离京数年,母亲很是担忧,咱们改日再叙。”

    “也好,伯父前些日子还问起了你,快些回去报个平安也好,咱们往后日子多的是。”

    如此一进城门两路人便分道而行,李昭见苏溪无动作说道,“你不回家报个平安啊?”

    “你也晓得我爹爹平日里对我就是不冷不热不上心的,我已写信给他告知我回来了,你我几月未见,我得好好与你诊脉,我随你回宫去。”

    李昭知晓她对其父亲多有怨言,如今怕是劝不得,便住口不提。

    李昭掀帘叫住赵辰阳,“你是先去吏部递折子还是随我们一同先去饱腹?”

    赵辰阳观时辰想是已经下朝,便道,“你们二人先去酒楼,我和云恪一同往吏部一趟便去寻你们。”

    “好。”

    想是几人久离京都,今日便还是定在了和丰楼,许是未到午时,酒楼中很是空旷,小二靠在柜台打盹,但见一队人马拥着两位小姐进了店门,赶忙迎上去笑道,“可是餐食?”

    “正是,昨日便派人来过,订了最大的包厢。”

    “小的不识主人,各位随我这边来。”

    包厢还是南北两桌,只不过更为宽敞阔亮,以屏风隔断,人未齐只点茶水果干放在桌上供人消遣。

    再说赵辰阳这边,别后同云恪与两侍从奔马行至吏部,正巧逢众人下朝,在门口与柳怀远及来找其的齐霍碰上,几人年少时有过交集,又是同龄,自然上前几句问候。

    “小王爷可是刚归京,看装扮还未回府吧?”

    “刚刚入城,想着早日来报道,倒未归府。”

    “一路辛劳,过几日免不了为王爷接风。”

    “那柳兄咱们就来日再叙,先忙正事。”

    两人抱手行礼,而后柳怀远同齐霍自离去。

    赵辰阳身边侍从向门口守卫出示令牌,等其进去通传,同云恪说道,“一别五年,京都如旧,怕是云恂也当长大了。”

    “你一会儿便能见到,他可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和你倒是相投。”

    “云兄这话说得,你如今不过大我两岁,别如此无趣嘛。”

    见赵辰阳亲至,吏部侍郎亲迎上前道,“怎地劳烦小王爷亲自送来,快快请进。”见旁边站着的是云恪,更是热情了几分,“不知云校尉也在,可是随小王爷来的?”

    “正是。”

    见两人对其不冷不淡,自己假笑几声,忙是将二人迎了进去。

    本就是过来点个卯应付一趟,赵辰阳将在准备好的文书折子递上,寒暄几句就告辞。

    如此未曾收拾两人便赶往和丰楼,到时包厢里正是闹腾。苏溪拉着几人掷骰子,第一眼看去以为几人桌上放的是酒,再细看才知道是茶,赵辰阳笑道,“哪有人玩骰子喝茶的啊!”

    苏溪正等其中一人开盖,等所有人点子数全开了才开心地扭头抱怨道,“那你得问公主殿下啊,她不让我们喝的。”

    赵辰阳转头睨向李昭,李昭对其一昂头指了指苏溪,“其他人我可不管,怕就怕她喝醉了闹事,何况菜都未上喝什么酒啊。”

    “你这纯属是嫉妒,我的酒量可是千杯不醉的!”

    “那也不准!”

    李时悦随李明闵来时,包厢内已是乱成一锅粥了,苏溪让出位置由云恂补上,赵辰阳同云恪在塌前玩双陆,余下几人在另一桌上打叶子牌。旁的不上桌的人就围在周围插科打诨,桌上到处扔的是瓜皮果皮,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进了哪处的赌场。还是李昭抬头透过几人见门前站了两人方才注意到他们,余下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开宴上酒,自有热闹可说,到酒席罢了也近申时,虽话未完,但已是闹过了,众人相约下次,各自归去。

    来时骑马,归时却是李昭,李时悦同苏溪一同坐车入的宫门。三人到长乐宫时,慢月已经将那两只小霸王放了出来,在满屋里闹腾呢。

    “让我看看我的猫这些日子随你们奔波有没有瘦了啊!”李昭上前抱起狸花猫,狠狠的掂了两下才搂进怀里,“看着精神是不错,有没有想我呀?”

    李时悦见两只猫很是肥胖,问道,“怎么想起养猫了?”

    “那只雪地金缕的是冬日里自己窜进来取暖的,当时手掌大小可怜见的,我看脸长得好看就留下了,这只狸花小霸王是在次年夏日,正巧碰上大雨,我路过见屋檐底下小小一团当时都没认出是猫,以为是只雀,捡回去才知,一只也是养,两只也是养,干脆一起做个伴,冬天还能窝在一起取暖,夏日里碰上不是打架就是打架,闹心得很。这次回来原想着在当地找个好人家,但不知为什么这俩小家伙格外粘我,这不最后还是给带了回来。”

    那白猫也不认生,见了李时悦还敢上前凑近闻闻,在李时悦伸手想摸时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踩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想来这两只猫也是知道跟着谁能吃香喝辣的。不过你这猫实在是高傲的很。”

    李昭见李时悦吃瘪,笑道,“它可是谁也不让摸的,你可别去招惹它啊。”

    这次赵辰阳回京替李昭带了不少城阳的新鲜玩意儿,吃的玩的用的一大堆。李昭从中选了几样,备了六份,送到庆安宫肃贵妃处的是布料六匹以及湖阳紫徽堂的文房四宝一套,送至长安宫娴妃处的是布料四匹及机巧玩意一套,送到庆安宫淑妃及其他两位公主处的是布料六匹以及集萃轩的一套头面,送到含光宫康妃处的是布料六匹及一块玉佛,令宫人各处送去后,李昭专心在屋里逗起了猫。

    苏溪酒醉醒后已是酉时已过,进到正房看见李昭怀里抱着猫正在打谱,见苏溪过来,李昭命人将留下的晚膳热后端了上来,“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让囡囡去扰你了。”

    “它们两个倒是适应得快,一路上没少折腾我们。”

    “快些用些饭吧,这两日安生歇下好好养养精神。”

    “知道了,到底我是医者还是你是医者啊。”

    “我这是久病成医,比起你也不差什么了。”

    “殿下,快些住口吧。”

    第二日李昭另收拾出两份东西,望月慢月二人随其一同去了未央宫。

    “倒是稀客,来干嘛呀?”

    “昨日里赵辰阳将我在城阳买的东西送了过来,我这不收拾出一份赶快给您送来了嘛。”

    “少来,昨日里就听闻你各宫中都送了去,今日来我这里献殷勤来了。”

    “那如何一样,咱们是嫡亲的姐妹,还在乎这点虚礼了不成,再说我这不是亲自来给您送了过来嘛。”李昭献宝似的将东西递了上来,李时悦接过正要看,李昭连忙拦住说,“我可事先说了,都是些玩乐的小玩意,不过同昨日里送给他们的可不一样。”

    打开来看果真是小东西,扇子、簪子、绢花一类的轻巧东西,其中最为值钱的当属一块青玉,掌心大小通体清透不见裂纹的,上雕如意纹,纹饰飘逸看得出是大师手笔。李时悦拿在手中细细赏玩,李昭开口道,“这可是我前年里偶然寻来的一块软玉,自己画了图纸,找了城阳里最好的师傅雕了这纹样,又放在寺里佛像旁供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的,你可得仔细着些。”

    “算你有心了。”李时悦将玉佩收好,方才对李昭说,“看来你在城阳过得很是滋润啊。”

    “还算舒心。比之京都清净不少。”

    两人未曾久叙,李昭出了未央宫又入了毓庆宫,本不曾料到李明闵此时在宫内,谁知赶巧赶上了。

    “想着你现下不会在宫中,本是打算放下东西就走的,怎么今日不用出宫啊?”

    “要出宫的,这不是回来换件衣服就往宫外去了,阿姐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从长姐那里来的,哝,这是从城阳带给你的。”

    “我还想着阿姐许是把我忘了呢,原来还记得给我带啊!”

    “少阴阳怪气了,就属给你的最是麻烦。”

    带给李明闵的相对简洁了不少,笔墨纸砚照常外,还有几个小摆件,和一串小叶紫檀手串,同样是开光供奉过的。

    李明闵将手串缠在手上,抬起看了看,“阿姐费心了!”

    一圈下来也已不早了,李昭辞了李明闵自回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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