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知何时起,传出了陛下要将永宁公主嫁于姑墨王子麦苏木的流言,而且传的是有眉有眼。有的说永宁公主与麦苏木是两情相悦,陛下虽不舍,但拗不过永宁公主;另一波人说麦苏木幼时来长安时就对永宁公主心生爱意,而后回姑苏后对永宁公主念念不忘,此行来长安也是专门求娶的。更有说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现下有永宁公主与麦苏木都不避嫌,常常单独凑在一起饮酒,想来不多时陛下就给两人赐婚。

    李昭坐在茶楼里,听着楼下的说书的编撰的她与麦苏木无中生有的情真意切,不禁笑出了声,“你今日特意叫我出来,就是让我听这些的?”

    对面的温婼急得皱眉道,“这还不是大事?现在长安里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陛下为了西北太平,要你去和亲的!我看在这样传下去,怕是没有的事都要变成真的了。看这架势,倒像是有人刻意传出来的啊?”

    李昭托着下巴听下面人说的热闹,时而还有人附和的声音传来,无所谓道,“此事父亲与我并未说过。要我说有人传出来的倒是可能,其中几件事倒都是真的,不过是掐头去尾,只留了我与他两人。”

    “那你还不急?分明是有人算计你!”

    “说不定是歪打正着了呢。”

    李昭这句话一出,温婼急的站了起来,“你晓得你说的是什么话吗?莫不是你真中意姑墨王子?”

    李昭将温婼拽回到了椅子上,“我是否属意于他你还看不出来?不过此事也算不得什么,背后散播之人可不在乎我是否真的嫁于麦苏木,若当真能成,我远离大梁,若不能成,百姓间都认定了我们之间有情,往后无论我选谁为夫,都能以此为由让我们有隔阂。”李昭晃着手中的杯子笑道,“若让我考量,麦苏木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不是?”

    “你认真的?”

    李昭自嘲道,“我这些日子翻阅那些册子,看着上面写着籍贯、父母、品级的名单,实在是从心里起厌恶,我还得从中择选出一部分,接着从更详细的名单中再选出几名,然后隔着远远的望上一眼,才貌不错者选中,然后成婚。你不觉得这样和挑选家禽没什么两样吗?”

    “你是公主,还可以选个自己中意的呀?”

    “我可没那么天真烂漫,以为老天会眷顾我,让我寻觅到那人。你想,若是抛却其他,只我想要的,姑墨远不及大梁,若我当真嫁了过去,他们必定是对我客气有加,姑墨也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我若想寻个清净自由,姑墨不是十分合适?嫁于他与之前父亲所想让我嫁于赵辰阳不是一样的吗?都是远离长安,求个自在的。”

    温婼良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喃喃道,“可是姑墨那么远,怕是你一辈子都回不来大梁了。”

    李昭低头苦笑,“所以,我不强求啊!”见温婼还是一脸担心,李昭劝道,“我只说嫁去姑墨没什么不好,但父亲想来也是不愿我远嫁的,此事定是成不了的。”说完自己先笑了,“若麦苏木只是姑墨一个闲散王子,怕父亲未尝不考虑让他留在大梁与我成婚。”

    温婼看李昭谈论起自己婚事就像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从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来,此事李昭早早就想的清楚,所以任凭外间流传,她都可以当成别人的故事来听。

    “你与赵辰阳的大婚之日没有多少时日了吧?可都准备齐全了?想来到时父亲也要给你添妆的,我的那份便一同送到你府上吧!”

    “添不添妆的倒无所谓,你人到了便可。”

    “那是自然,便是天大的事,我当日也是要去的!”

    李昭在宫门口又遇上了麦苏木和阿依慕,阿依慕倒是照常,可明显看出麦苏木面上有了几分尴尬,阿依慕打趣道,“我今日上街,听到了有趣的事,都在传你与麦苏木是一对儿呢!”

    麦苏木难得呵斥道,“阿依慕,不可乱说!”

    阿依慕朝着麦苏木吐了吐舌,跑到李昭身边,“阿昭姐姐,你可以考虑下麦苏木,我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麦苏木头疼自己这个妹妹总是乱说,自己有阻拦不了,学着长安中的公子作揖说道,“公主千万不要在意,她只是在玩笑。”

    阿依慕从李昭身后探出个头,“我才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昭摇头笑道,“好!我一定认真考虑和麦苏木的事!”

    正说话间转弯处碰见李明悯和柳怀远,见二人神色匆匆,问道,“这是要出宫?”

    李明悯点头,“去趟吏部。”

    李昭晓得最近官员调配之事迟迟不决,想来他也是头疼,不再多问,只向旁边让出路来。

    阿依慕不依不饶道,“绿洲上可有趣了,晚上我们会聚在一起篝火前随着起舞,看满天星辰,绿洲晚上的星星可亮了,你躺在沙丘上能感觉星星就在你身边!阿帕阿达也一定很欣喜,你能去的!”

    “你这般说,我还真想去绿洲上瞧瞧。”

    “就是,你要去了,肯定是绿洲上最耀眼的女子!”

    柳怀远听着背后传来愈发模糊的声音,想起这些日子长安传出的各种谣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事情还是传到了李洲耳中,李明悯和柳怀远来找李洲禀报公事,被苏海拦了下来,“太子、柳大人,您二位怕是要在外面等会儿了,永宁公主和麦苏木王子在里面呢!”

    “怎么一回事?”

    “许是因着宫中流言,陛下不知真假,叫公主过来一问。”

    李明悯皱眉,“什么流言?”

    苏海皱眉,“太子殿下不知?宫中近来说永宁公主同麦苏木王子过分亲密,传出些流言……”

    苏海话还没说完,李明悯就怒道,“哪里来的这些胡话,该是将这些人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正说话间李昭走了出来,神色瞧着还算轻松,“你们这是来找父皇?怕是要再等会儿了,父皇正同麦苏木说话呢。”说完就告辞走人。

    柳怀远瞧着李昭的背影,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念头,对李明悯说道,“殿下,臣忽感脾胃不适,怕是要告退一会儿。”

    “无事,父皇怕是要一会儿,你先去吧。”

    柳怀远从殿后绕了个圈,朝着李昭走的方向疾步走去,见李昭在前,快跑几步追上去说道,“臣有事要与公主说,可否寻个清净处单独说。”

    李昭见他还在喘息,不知何事如此急迫,四下瞧着将他引到一处亭子处,让众人避开,问道,“柳大人是有何事要与我单独说?就连太子也不能知晓?”

    柳怀远深吸几口气,等气息平缓了,才转过头看着李昭说道,“臣要说的是公主的终身大事。”

    李昭本还有些紧张,听他这般说却是放松下来,盯着柳怀远笑道,“柳大人可知你说的是什么?你与我孤男寡女两个人,同我说我的终身大事,这不该是柳大人这般的世家公子说出口的话吧。”

    柳怀远同样看着李昭认真道,“公主非是一般女儿家,想来也不会纠结于儿女情长,臣近日听了许多关于您的流言蜚语,今日来,是想给您出个主意。”

    李昭嗤笑,“流言蜚语?你又怎知那只是流言蜚语?”

    “公主如今也到了择婿时日,此时却突然传出此等流言,怕是背后操纵之人居心叵测。姑墨国小,远不及大梁,且路途遥远,来往不便。”

    李昭坐到石凳上,手中把玩着手串,“你又怎知不是我想去到姑墨,怕父皇不允,所以传出的消息呢?”

    柳怀远信誓旦旦道,“公主当然不会。公主回长安不就是担心华安公主和太子殿下吗?如今多少人盯着太子,您与我心知肚明,如今波涛暗涌,公主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偏安一隅。”

    李昭转头望向柳怀远,“那依柳大人所言,我该当如何?”

    柳怀远静默后抬头看向李昭坚定道,“太子如今缺的不是名师,而是替他执行决策的人,臣以为臣能胜任。”

    李昭神色冷了下来,“柳大人这是向我递投名状来了?只是这一番话在太子跟前说岂不是更好?”

    “臣愿以家族之力助太子,自然也是要一份保证的。”

    李昭平静道,“柳大人若尽心尽力,将来朝堂上自然少不了柳家的位置。”

    “臣不是不信太子为人,只是公主也晓得,家族中人心各异,只凭这些,怕是不够的。”

    李昭不说话,站起身走到亭边,看着远处枝头新芽,“有什么话,不妨说的明白些。”

    “公主该明白,氏族之间没有什么,比姻亲更为可靠了吧。”

    “你想娶我?”

    柳怀远语气坚定道,“正是。”

    李昭转过头来冷笑出声,“柳怀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同我谈这些。你当你们柳家是什么,离了你,太子依旧是太子。”

    柳怀远丝毫不慌,“太子受到的明枪暗箭想来公主也知晓,柳家至少能替太子挡下些。”

    “我倒是好奇,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柳相的主意?你在凤翔府时都不肯全然信任太子,如今怎么主动来与我说这些?”

    “臣曾说想做些实事,如今在东宫中当差,也与太子行事默契。至于家中,公主不必担心,定会全心相助。”

    李昭上下打量道,“柳怀远,我以往只觉你循规蹈矩,没想到骨子里也是个赌徒。你想柳家长盛不衰,想做出一番伟业,但你怎知我就会为了太子而答应你。”

    “两全其美的主意,我想不出公主拒绝的理由。”

    “四月末,届时宫中将有一场宴,你若拔得头筹,此事便如你所说。”说完李昭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柳怀远一人呆站在原地,瞧着李昭走远才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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