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霏点燃一根洋烟,利落地咬开爆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红酒味。

    “随便,你还有吃剩菜的一天呀——”

    陈霏揶揄地笑笑,她生平最爱看热闹,这下有好戏看了。

    余远白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包软华,她不爱抽陈霏手里那种,太甜了,一点劲都没有。

    “你也还没吃上呢,还不算剩菜。不过你确定没兴趣了吧,我可不要横刀夺爱。”

    陈霏随意地摆手:“他太闷了,不是我的菜。我本来以为他是装的,没想到是真的。

    我喜欢闷骚的,不能纯闷。不然待一块干嘛,大眼瞪小眼吗?没情趣。”

    余远扑哧一笑:“我就喜欢不爱说话的,太吵的我嫌烦。再说了,我也没空看他们作来作去,省心点不矫情最好。”

    陈霏知道,这么多年余远的眼光从没变过。她就喜欢那种干净简单的人,最好单纯一点,没被名利场上的风花雪月沾染过。

    她们以前就给余远指过一条明路,她适合找个庙里的和尚过日子。没开过荤,最干净。

    当时余远听完,差点拿大棒子将她们几个赶出门去。不过她喜欢清静是真的,现在有个合适的人替她解解闷也好,她事业心重,成天那么多工作,需要有个人照顾她。

    一支烟的时间过去了,陈霏决定事了拂衣去。她不想打扰姐们钓鱼,三个人待一块,都不自在。

    她从一边的小路绕走,临走前交代了余远几句:“我先走了,你一会把东西放车里就行,改日送我新家来,我带你好好参观。”

    余远拉住她的手腕,意图挽留:“这就走啦?我一会怎么和他交代,你可是当事人。”

    “交代什么,你就编个借口呗,说我家里有事先回去了。改日请他吃饭道谢,不对,就今天吧,你替我请他吃个饭。吃吃饭,喝喝酒,感觉就上来了。”

    陈霏回头狡黠一笑,一双圆杏眼眨巴眨巴地扑闪:“我等你好消息,回见啦小远。”

    好朋友就是互相麻烦,余远早就习惯了,陈霏前脚刚走,徐亦后脚就回来了。

    余远抱歉地说:“陈霏今天有点事,一会我替她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没事,不用破费了。我请你吃h大食堂吧,挺近的。”

    余远起身将箱子搬到车上,只剩下最后两箱了。她随意将长发挽成髻,手脚利落。

    “要吃也该是我请客,你们学校最贵的餐厅在哪?”

    徐亦眼含笑意:“我们学校有餐补,最贵的餐厅吃一顿人均不过五十。”

    余远真是醉了,靠……这是什么鬼学校。学生想花钱都没地方花。

    “上车吗?快搬完了,一会我骑车带你去食堂。”

    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加上两个大箱子,这车载重如此惊人吗?

    余远婉拒了徐亦,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坐在电瓶车后座的模样。这是她第三次拒绝徐亦了。才见了两面,两人一直处在互相拒绝的良好状态。

    “你给我指路吧,我走去餐厅,在那等你就好。”

    徐亦拿出手机,打开h大地图,随意画了两笔准备截屏给她。

    余远发现他们俩还没加上微信,这回真得轮到她主动了。

    她打开二维码:“嗯……你扫我吧。”

    徐亦默默补刀:“余小姐,你打开的是收款码……”

    余远的内心崩溃了,她尴尬地抬不起头,她最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那咋啦,没事的……活下来,活下来最重要。

    “你扫我吧,余小姐。”

    余远想钻到车底去,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天可以塌,人设不能塌。她佯装镇定,加上了徐亦的微信。

    hiver?这么文艺,微信名居然是法语。

    徐亦骑车先走了,徒留她在原地。她打开地图一看,徐亦挑了个最远的餐厅。简直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

    这里可以打车吗?她有点想叫住徐亦。不过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我可以的,我是独立女性。

    再装一个试试看呢?

    西餐厅里,唱片机里正放着莫扎特,优美的音符缓缓流淌。

    可惜没有真人演奏,不过装修还算考究,红墙白瓦,静水深流。爬山虎渲染几分绿意,潇湘竹遗世独立,疏疏冷冷。

    徐亦点了一杯dirty,他还不太饿,只挑了个窗边的位置,静静望向窗外。

    余远姗姗来迟,远远驻足,却不走近。她不舍得扰了这份宁静。

    有的人只坐在那,就像入了画似的。落日残阳,明暗交错,光影重叠,衬出他的姿容绝世。

    余远缓缓上前,走得极轻。

    徐亦突然发现:两个人穿得很像,一样的白衣黑裤,不过余远的那件衬衫,一丝褶皱也没有。她随意将袖口对折,步调轻盈,通体散出一种松弛的美感。

    “你来了,怎么过来的?”

    余远微微抿唇,眼里有几分怨气:“我坐校巴来的,还好遇到了好心人替我刷卡。”

    徐亦被一口咖啡呛到:“不好意思,我刚忘记我们学校还有校巴了。”

    余远毫不留情地说:“你还忘记了把校卡给我。”

    徐亦为了赔罪,将菜单递给余远:“点吧,余小姐。这回我会记得刷卡买单的。”

    余远不满地接过菜单,本来气鼓鼓的,可瞥见他羞愧心虚的神色,无端有些好笑,便不知不觉地消气了。

    她先点了一杯冰美式,一份牛排,一份沙拉,便将菜单递回去。

    徐亦连菜单都没打开,就对服务员说道:“一份牛排,一份沙拉,和这位小姐一样。”

    余远好奇地望向他,心想:干嘛要学我,这么快就爱上了吗?

    徐亦解释道:“我没来这吃过,不过我相信余小姐的品味。”

    刚见面就拍马屁吗?没意思……

    余远礼貌地对服务员说:“再加一份奶油意面谢谢。”

    服务员走后,她也解释道:“我晚上吃的比较少,怕你吃不饱,所以加一份。”

    徐亦默默点头,余小姐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没想到她这么……体贴,无声无息地就掩饰了他不会点单的尴尬。

    “上次你说跨考到h大,考研的结果怎么样?”

    余远都把这一回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还考研,她上半年倒是招了不少研究生。

    她只好拿出谈生意的吹水技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唉——太可惜了,这次不小心落榜了。”

    徐亦单纯地看她,想安慰两句:“没事的,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担心。”

    余远低头舞弄刀叉,她装作全神贯注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切牛排。到底怎样才能忍住不笑啊,她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完了。

    她的人生……条条大路通罗马好吗?不对,她都出生在罗马了。

    余远微蹙眉头:“是啊——每个人的出路都不一样,说不定我真的不适合读书呢。”

    不是说不定,是百分百不适合。

    “要不再试一次?我身边也有很多二战上岸的同学,你这次是哪门课没考好?”

    还二战,她一战都不想战,怎么可能再考一次?

    余远在大脑中搜索半天,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考研要考几门课,一共多少分来着?好像有一门英语,还有一门数学吧。

    余远随口胡邹:“嗯……英语和数学考得不大好。”

    徐亦似乎对考研很有研究,他皱眉思索:“其实这两门课提升的空间很大,一年时间足够提分了。”

    余远突然萌生了一个特别的想法,她开始引导两人的话题。

    “你是考研上的h大吗?”

    徐亦答道:“我本科就在h大,学的是计算机,后来发现不喜欢,更不擅长。于是跨考到现在的专业了。”

    余远优雅地擦拭嘴角,打趣道:“真的不擅长吗?你看上去一脸好学生的样子。”

    徐亦哭笑不得,他都二十五岁了,还没有摆脱好学生的刻板印象。

    “好学生的样子是什么样?不擅长是真的,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擅长;还是不擅长所以不喜欢。”

    余远看出他使用刀叉的模样并不熟练,她将切好的那份牛排递给徐亦,再擦了擦手。

    “但愿是前者吧,至少选择的权力还在我们手上。如果拼尽全力还做不到的话,实在太无力了。”

    徐亦听完她的话,眼中透出一抹难抑的神采:“是啊,不喜欢,还能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毕竟重大决策不考虑沉没成本。”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经济学教授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徐亦没想到今晚居然相谈甚欢,他说道:“我那还有一些当初考研的资料和笔记,我们俩的专业课应该也有重合,你需要吗?”

    余远兴趣盎然,当然要,为什么不要。她想要的东西更多,她会一步步地得到。

    “好呀,学长有当家教的经验吗?”

    徐亦将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余远重复了一遍,徐亦有些为难,他忖度半晌才开口:“有是有,但我只教过高中生和雅思考生。”

    正好,余远大学什么都没学到。她现在正好是高中生的水平。

    “那能拜托学长来给我补习吗?价格你开就好了。”

    余远的眼中满是恳切和真诚,仿佛徐亦真是她考研上岸的救命稻草。

    徐亦不知道如何拒绝,他的毕业论文都写完了。下半年准备去实习,确实很清闲。他与余远四目相对,她的眼睛波光粼粼,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他明明那么擅长拒绝,却还是答应了。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余远的眉眼变得舒展,她的一双笑眼像弯月一样。

    她爽朗地答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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