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眼泪
外面下起了雨，浮世英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线愈发细密。他想了想，还是撑伞出了门。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可是看到她的时候，就莫名有些在意。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住在哪里，只知道她总是坐在那个角落里的长椅上。
以常人的想法，必定不会在外面淋雨，但是浮世英寿觉得她本来就奇奇怪怪，他心里忍不住惦记这件事，所以还是出来确认了。
看见雨幕里静静地坐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浮世英寿的脚步加快起来，他跑到了对方面前，将伞撑在她的头顶。
她身上湿漉漉的，脑袋低垂着，浮世英寿尝试和她说话，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看起来，简直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难过。
浸湿了她头发的雨水顺着她的发尾滴落下来，浮世英寿举着伞问她：“你怎么了？”
她的脑海中，充斥着七零八碎的事物。
明明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再次见到了支配，和她说上了话，看到了她的笑容，再一次聆听了对方的愿望，可是……
可是一股陌生的情绪，却完全将她吞没了。
浮世英寿盯着她的脸，他忽然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面颊，问她：“你在哭么？”
“哭？”
生天南星看向他，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浮世英寿落泪时的模样。那个时刻，她也触碰到了对方的眼泪。
可是那个时候，眼泪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陌生的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浮世英寿看着她的举动，其实他也分不出对方冰冷的脸庞上，那湿漉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浮世英寿问她，发生了什么？
生天南星盯着自己那同样湿漉漉的手掌。
“我以为只要能够见到支配，任何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生天南星说，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实际情况，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支配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支配，支配的愿望，也不再是曾经向她诉说过的那个愿望。
“那现在呢？”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说，她看到了支配的笑容，可那陌生的笑容，却让她彻底明白了，支配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支配。
“因为她已经经历了死亡。”生天南星说，“她也受到了地狱之门的影响。”
浮世英寿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支配在人间经历了死亡，从人间去往了地狱，又从地狱再度回到人间。所以过去的一切，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生天南星曾经以为，死亡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因为在恶魔的身上，死亡只是人间与地狱的通行票。
可是在支配的身上看到了死亡带来的影响之后，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这么恐惧死亡。
因为记忆，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以让“她”不再是“她”。
所以失去了那些记忆的支配，不再是它的支配，而是电次的“家人”。
浮世英寿静静地听她说着，他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提取出许多信息，关于她所说的地狱与人间的往返……那完全就和人类的轮回转生一样。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的转生，他却仍然记得曾经的事情？一直保留那些记忆。
他忽然问生天南星：“那你呢？你经历过转生了么？”
“死亡不会在我身上降临，无论在地狱还是人间。”生天南星说，“无论在那边（成年的你所在的世界），还是在这边（现在的你所在的世界）。”
因为它一直存在于混沌之中，它原本不该出现在人间。
支配唤醒了它，人类同化了她。地狱曾对她说过，人间有着能够污染恶魔的疾病。
生天南星想，我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颗人类的心，因为明白了人类的情感，有了人类的喜怒哀乐，所以会感到悲伤、感到害怕……
那本不该出现在它身上的事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生长出来了。所以它的心不再是地狱之海里的石头，而是在胸腔中跳动的肉质器皿。
浮世英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脸，然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他便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想，对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即使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生天南星说：“我们会在未来见面。”
“所以，你是从未来来的？”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说，也可能是过去。
时间并不存在于它身上，空间也无法束缚它。
“那我们之间关系好么？”浮世英寿问她。他其实更想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否实现了愿望。
生天南星想了想，她说：“算是好的吧。”
不过，这种问题，等到了那个时候，他自然就能够知道了。
浮世英寿还想继续问她，但是生天南星却突然对他说：“谢谢你。”
她告诉浮世英寿：“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无论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因为你总是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告诉我许多事情，愿意心平气和地同我交谈。
“我喜欢听你和我说话，而且，看到你流泪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难过。”她现在已经明白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了。
浮世英寿想，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常好。
“所以未来我们会成为朋友？”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想了想，她注视着这个小男孩，反问他：“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么？”
可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他有太多搞不懂的地方。
他问生天南星：“如果未来的我见到了你，我要怎么认出你来？你会一直是现在的样子么？”
因为她口中的“支配”，现在的样子就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
生天南星说，或许会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这具人类的身体，人类的姿态，只是它的化身。
“那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是你？”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没有说话，水珠仍在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落，浮世英寿见状，将伞柄交到她手上，让她先撑着伞。
他把手帕从她手里拿了回来，拧干后帮她擦着头发。但是手帕太小了，而生天南星又不知道在这里淋了多久的雨，全身上下根本擦不干。
浮世英寿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去躲雨，她现在住在哪里，生天南星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的声音，忽然对他说：“一起去看海吧。”
非常突兀的提议，但是浮世英寿答应了。
生天南星笑了起来，浮世英寿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他愣了一下，随即又听到生天南星微微抬起了脸说：“雨停了。”
浮世英寿朝伞外望去，连绵的雨线的确消失了，可是天空依旧暗沉沉的。生天南星对他说：“和你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我想吃冰淇淋。”
她的想法实在跳脱，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脑回路。浮世英寿如此想着，但还是跟她说：“那我去买，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后面半句，就算不说其实也没关系，因为每一次浮世英寿都能在这张椅子上找到她，简直就像是她的固定地点。
生天南星点点头，完全不觉得要求一个只有几岁的小男孩用零花钱请自己吃冰淇淋是件过分的事情。她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将收好的长伞靠在了长椅边上。
这一次，当浮世英寿买好了两个冰淇淋回来找她时，那张本该坐着人的长椅上却空空如也。
只有那把收起来的伞孤零零地靠着长椅，证明他之前看到的景象并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
外面下起了雨，浮世英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线愈发细密。他想了想，还是撑伞出了门。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可是看到她的时候，就莫名有些在意。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住在哪里，只知道她总是坐在那个角落里的长椅上。
以常人的想法，必定不会在外面淋雨，但是浮世英寿觉得她本来就奇奇怪怪，他心里忍不住惦记这件事，所以还是出来确认了。
看见雨幕里静静地坐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浮世英寿的脚步加快起来，他跑到了对方面前，将伞撑在她的头顶。
她身上湿漉漉的，脑袋低垂着，浮世英寿尝试和她说话，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看起来，简直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难过。
浸湿了她头发的雨水顺着她的发尾滴落下来，浮世英寿举着伞问她：“你怎么了？”
她的脑海中，充斥着七零八碎的事物。
明明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再次见到了支配，和她说上了话，看到了她的笑容，再一次聆听了对方的愿望，可是……
可是一股陌生的情绪，却完全将她吞没了。
浮世英寿盯着她的脸，他忽然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面颊，问她：“你在哭么？”
“哭？”
生天南星看向他，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浮世英寿落泪时的模样。那个时刻，她也触碰到了对方的眼泪。
可是那个时候，眼泪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陌生的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浮世英寿看着她的举动，其实他也分不出对方冰冷的脸庞上，那湿漉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浮世英寿问她，发生了什么？
生天南星盯着自己那同样湿漉漉的手掌。
“我以为只要能够见到支配，任何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生天南星说，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实际情况，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支配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支配，支配的愿望，也不再是曾经向她诉说过的那个愿望。
“那现在呢？”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说，她看到了支配的笑容，可那陌生的笑容，却让她彻底明白了，支配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支配。
“因为她已经经历了死亡。”生天南星说，“她也受到了地狱之门的影响。”
浮世英寿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支配在人间经历了死亡，从人间去往了地狱，又从地狱再度回到人间。所以过去的一切，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生天南星曾经以为，死亡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因为在恶魔的身上，死亡只是人间与地狱的通行票。
可是在支配的身上看到了死亡带来的影响之后，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这么恐惧死亡。
因为记忆，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以让“她”不再是“她”。
所以失去了那些记忆的支配，不再是它的支配，而是电次的“家人”。
浮世英寿静静地听她说着，他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提取出许多信息，关于她所说的地狱与人间的往返……那完全就和人类的轮回转生一样。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的转生，他却仍然记得曾经的事情？一直保留那些记忆。
他忽然问生天南星：“那你呢？你经历过转生了么？”
“死亡不会在我身上降临，无论在地狱还是人间。”生天南星说，“无论在那边（成年的你所在的世界），还是在这边（现在的你所在的世界）。”
因为它一直存在于混沌之中，它原本不该出现在人间。
支配唤醒了它，人类同化了她。地狱曾对她说过，人间有着能够污染恶魔的疾病。
生天南星想，我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颗人类的心，因为明白了人类的情感，有了人类的喜怒哀乐，所以会感到悲伤、感到害怕……
那本不该出现在它身上的事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生长出来了。所以它的心不再是地狱之海里的石头，而是在胸腔中跳动的肉质器皿。
浮世英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脸，然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他便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想，对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即使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生天南星说：“我们会在未来见面。”
“所以，你是从未来来的？”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说，也可能是过去。
时间并不存在于它身上，空间也无法束缚它。
“那我们之间关系好么？”浮世英寿问她。他其实更想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否实现了愿望。
生天南星想了想，她说：“算是好的吧。”
不过，这种问题，等到了那个时候，他自然就能够知道了。
浮世英寿还想继续问她，但是生天南星却突然对他说：“谢谢你。”
她告诉浮世英寿：“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无论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因为你总是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告诉我许多事情，愿意心平气和地同我交谈。
“我喜欢听你和我说话，而且，看到你流泪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难过。”她现在已经明白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了。
浮世英寿想，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常好。
“所以未来我们会成为朋友？”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想了想，她注视着这个小男孩，反问他：“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么？”
可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他有太多搞不懂的地方。
他问生天南星：“如果未来的我见到了你，我要怎么认出你来？你会一直是现在的样子么？”
因为她口中的“支配”，现在的样子就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
生天南星说，或许会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这具人类的身体，人类的姿态，只是它的化身。
“那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是你？”浮世英寿问她。
生天南星没有说话，水珠仍在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落，浮世英寿见状，将伞柄交到她手上，让她先撑着伞。
他把手帕从她手里拿了回来，拧干后帮她擦着头发。但是手帕太小了，而生天南星又不知道在这里淋了多久的雨，全身上下根本擦不干。
浮世英寿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去躲雨，她现在住在哪里，生天南星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的声音，忽然对他说：“一起去看海吧。”
非常突兀的提议，但是浮世英寿答应了。
生天南星笑了起来，浮世英寿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他愣了一下，随即又听到生天南星微微抬起了脸说：“雨停了。”
浮世英寿朝伞外望去，连绵的雨线的确消失了，可是天空依旧暗沉沉的。生天南星对他说：“和你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我想吃冰淇淋。”
她的想法实在跳脱，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脑回路。浮世英寿如此想着，但还是跟她说：“那我去买，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后面半句，就算不说其实也没关系，因为每一次浮世英寿都能在这张椅子上找到她，简直就像是她的固定地点。
生天南星点点头，完全不觉得要求一个只有几岁的小男孩用零花钱请自己吃冰淇淋是件过分的事情。她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将收好的长伞靠在了长椅边上。
这一次，当浮世英寿买好了两个冰淇淋回来找她时，那张本该坐着人的长椅上却空空如也。
只有那把收起来的伞孤零零地靠着长椅，证明他之前看到的景象并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