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献给我的爱人科林·沃斯、我慈爱的父母卡莱尔·卡伦和埃斯梅·卡伦,以及可亲的兄弟和妹妹们,你们造就了我平静而波澜壮阔的生活,我心中的感激从未减弱一分一毫,我爱你们。还有伊芙琳,即使你永远不可能读到这本书,我也爱你。

    在科林的要求下,多加一群人:奎鲁特的狼孩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抛除偏见的支持。

    1、

    福克斯是个多事之地,八十多年前卡莱尔第一次提出搬到福克斯的时候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多雨、森林遍布、靠近大海,意味着躲避人类视线、方便处理进食后的动物残骸。

    听起来多完美一个吸血鬼隐居地。可惜设想总是完美的,现实往往错漏百出。

    他们在福克斯迎面遇到了狼人部落。那时候爱德华刚脱离逃家叛逆期没多久,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脾气,狭路相逢,刺鼻气味更加激化了他的不安,他差点冲上去撕碎那几个没变身的奎鲁特人。

    好在卡莱尔还有理智,在中间阻拦,并与奎鲁特人和谈。

    卡伦们刚搬定,迅速搬走反而引人注目,慎重起见,他们决定暂时留下,尝试与奎鲁特狼人签订和平相处的条约,奎鲁特族当时的首领是个勇猛有智慧的家伙,他同意了卡莱尔和平相处的建议。卡伦们在福克斯停留了大约十年,接着继续流浪一般的辗转生活。

    爱德华质疑过卡莱尔的很多决定,比如不准食人,比如必须时不时以人类的身份和姿态居住在人群中间。

    不吸食人类血液他尚且理解,从人类身份转化而来,不去食用曾经的同类是对人性与灵魂的尊重。他在这件事上犯过错,但他不后悔杀死那些厚颜无耻的恶棍。

    假装人类和人类一起生活呢?

    千篇一律的生活、多到铺满整面墙的毕业证书、数不清的谎言借口。

    保持人类生活的手段有很多种,他们和其他吸血鬼族群一起生活时,他也完全保持了人类的姿态,这明明不是件非人类不可的事。

    那次他们在雨里打棒球,卡莱尔给了一个回答。参加的只有他们两个,爱德华提出问题,卡莱尔带他到空地上玩起了棒球,像一对平凡的谈心的人类父子,很快天空闪过紫色的雷电,大雨滂沱而下。

    伴随着震得大地颤抖的雷声,卡莱尔手里的球棒挥出,准确击中棒球,他打得太高,爱德华使尽全力也没追上那颗球,它飞得太远了,高高飞起,坠落进森林,他瞄准了位置,考虑着要不要多跑一段路把它捡回来。

    卡莱尔终于组织好了措辞。

    “为了不确定性。”他说,“人类身上的不确定性很迷人,哪怕只是看着。”

    卡莱尔甩了甩了球棒,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指着飞远的棒球说:“我跟同事打过棒球,想要使出和人类差不多的力气可真难,你得时不时装成被草地绊倒的样子,因为他们真的会莫名其妙被绊倒,越是认真越是紧张越容易被绊倒,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只好观察,然后模仿。”

    人类的生活很美妙,很多彩,很快乐。这些话爱德华听腻了,他曾是人类,他知道那种感觉。

    人类很无力。尤其是面对病痛和死亡。

    无所不能的身体、才能、金钱、取之不尽的时间,尽管不为这些东西自豪,但成为吸血鬼之后,他的确轻易获得了从前要费百倍努力也很难能得到的东西。

    但他高兴吗?

    答案是没有。

    他既不怀念人类时的温暖,也不享受眼下永生的畅快。

    爱德华明白他只是简单的讨厌自己而已。

    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就能轻易判断他人的情绪和谎言,母亲说他打小就很敏感,非常懂得察言观色。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才能,他看得出有些人满嘴谎言,面对律师也不会有几句真话,另一些人则过于诚实,一开口就露出了底牌。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所有这些人,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学校的同学,教他钢琴的老师,那些聆听过他琴音的观众,他最喜欢的餐厅的厨师,曾和他共舞一曲的陌生人,这些所有人,最终的归宿都是一抔土和一块墓碑。

    人类所有的不确定性都指向最终的确定性,那就是死亡。

    “可没有人能永远不死,我们只是活着,爱德华,我们不是不死的。”卡莱尔撑着球棒,很懒散地站着。

    他这样看着真像个人类,爱德华想。

    卡莱尔:“我们只是死起来更麻烦些,你知道,我差不多都试过,真的非常非常难,不是做不到。”

    世上所有事物的终结都是湮灭,宇宙也会有坍缩的一天,那么此时此刻的一切就不具有意义了吗?

    冬雪夏阳、雨天晴天、海风花香,这些身体能够感受到的东西,仅仅因为最终会消失,就不存在任何意义吗?

    卡莱尔用更多的问题反问他。

    生活,何为生活?母亲给他的关爱,父亲少见的温柔,和同学嬉戏打闹,老师对他弹奏的赞许,观众的掌声……爱德华惊讶地发现,他记得每一个瞬间,那些曾经平凡不值得回忆的时刻,像影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流淌而过,缤纷的平淡的,欢笑的哭泣的,回忆轻易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十几岁时,母亲偶尔回忆过往,表情总是怀念,他也曾不解。

    他猜自己现在也是一样的表情。

    “你终究会明白人类的不确定性,爱德华,还不到时候,只是还不到时候。”卡莱尔看着沉默的爱德华说。

    最后爱德华捡回了那只棒球。

    第二次搬来福克斯的契机很简单,他们在阿拉斯加待得太久了,居住地和人类聚集地隔得很远,吸血鬼们对行为的控制力肉眼可见的下降,卡莱尔联系了奎鲁特族长老之后——难以置信几十年来他一直和他们保持联络。他们决定举家搬迁。

    对此艾美特还开了个玩笑:那位长老恐怕从小听着吸血鬼和狼人的传说长大,直到七老八十了才发现传说是真的,嘣!

    这并没有让新生活充满趣味,想到又得时不时闻到狼人味道,所有人脸色都蔫蔫的,除了卡莱尔,他想着他几十年前种下的红雪松,甚至有点期待重回故里。

    爱丽丝开始背诵各种歌词。

    爱德华闭眼,假装没发现她的异常。

    未来存在危险情况爱丽丝一定会主动告知,她没开口,说明只是他们中某个人要在福克斯出糗,那个人很大概率是爱德华·卡伦。

    他不问,爱丽丝反而觉得没趣,主动问:‘你不好奇?’

    爱德华笑笑没搭话。爱丽丝笑了,她提醒:‘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

    爱德华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糗事能让他后悔,他肯定不会后悔。

    ——到达福克斯的第一天,爱德华火速后悔了,他甩开那个女孩,在无人的角落给爱丽丝拨了个电话。

    爱丽丝拒接,回了他一条短信。

    爱丽丝:【加油哦XD】

    爱德华板着脸,用力瞪着手机,一个没收住力,手机碎在了手心。

    耳边还是嘈杂的人类心声,听力的范围没有受到影响。那女孩突然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读心力,和他的能力一致。即使不愿意承认,但爱德华的的确确被一个传说中的巫族诅咒了。除了巫族谁还有这样的能力?

    艾美特的调笑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一个传说听了七八十年,猛然间发现传说成真,嘣!

    笑哈哈的声音像一记抽在脑门的球棍,震得他头晕目眩。

    为什么偏偏是他?尽管他指责命运玩弄他的生活,可他并不信命,从死亡手里逃脱之后谁也很难再相信生活拥有既定轨道——眼下的一切又好像明明搭乘了慢悠悠的火车,一睁眼发现其实是一列发疯的过山车,而他的安全带刚被人强行割断。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首先要撒谎,掩盖特殊,之后取得信任,如果她愿意取消、断开、终止这该死的诅咒连接,那最好不过。

    如果她不愿意……

    科林几乎要举双手双脚同意他想办法断开联系了。

    爱德华靠在车上,听着她的抱怨在远处哼哼唧唧没停,森林很安静,她很吵。

    她受特殊能力困扰很久,爱德华一提出解决,她就开心得像一壶沸腾的水,心里嘟嘟冒泡。

    她的雀跃没能取悦爱德华,他感受到了完全反面的情绪,这种因可以远离他而诞生地喜悦令他陷入烦躁。

    就好像……他渴望她拥有自己的力量。

    臣服,巫族传说里的内容。被诅咒者无条件臣服并献上力量。他明白自己正在被影响,判断力已经开始向有利于她的方向倾斜。

    爱德华细细咀嚼这些多年前读到的零碎文字,奉献可不是分享,奉献意味着单一的付出,甚至不是分割,只是纯粹的给予——力量的定义又是什么?吸血鬼的力量指的是速度?体力?还是说仅仅指特殊的黑暗天赋?

    还有更糟糕的假设,她的诅咒只能针对一个人吗?如果只有爱德华自己,他可以接受这一切,可若是牵扯到其他人——爱丽丝没给出警示,那应该是不会了。

    所以,只有他自己一个倒霉,是这个意思吗?

    当天晚上,爱德华以一种比自己预期的开学日更糟的心情回了家。

    一家人都很沉默,离群索居太久,头天上班、上学、进入人类社交圈后的沉默。只有爱丽丝看起来很快乐。

    “你觉得她多久会答应你?”爱丽丝问。

    爱德华没理解这句话,他的表情这么回答了爱丽丝,爱丽丝轻轻挑了挑眉。

    “我是说,她多久会爱上你,又或者,你爱上她需要多长时间。”她慢条斯理,口齿清晰,像是在对英语初学者说话,富有一种饱含讽刺的耐心。

    爱德华本来就板着的脸更僵硬了,他冷冰冰地回答:“Never!”

    “行吧,你最好是。”

    那是个荒谬的假设,爱德华·卡伦绝不会爱上一个人类,他憎恶人类,憎恶吸血鬼,憎恶自己,一切终将消散的人事物都不在他的喜爱名单上。

    世间没有任何事能永存,所以他也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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