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酒店,开始享用酒店提供的晚餐。女孩们吵吵闹闹,难以抑制见完偶像的欢欣雀跃。一边往嘴里塞着牛排一边说今天舞台简直是legend。编曲是多么的悲凄唯美,每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好······李妍在旁边小声道:“不愧是大前辈啊~”

    野宫百合子因为上次被错认成私生的事,心中始终有点芥蒂,回嘴道:“在舞台上倒是对粉丝这么和蔼可亲,一套一套的······”

    招莉吓得赶紧丢下手里的鸡排去捂嘴:“喂!说小声点。”

    “对呀,不管怎样我们是晚辈,还是注意说话,要是留下什么黑历史,就完了。”

    “是啊,CMC的粉丝有多能打忠诚度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野宫百合子闷闷地喝一大口橙汁,不再说话。

    狂欢之后,舞台看了,自助餐吃了,也累了一天了,各自回到房间。然而我却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点开一看,是他。

    片刻的犹疑之后,我通过了这条好友申请。梁方瑞现在是断层整个韩娱的顶流,凭他现在的地位和势力,我要躲也没用。果不其然,他说想见我一面。时间约在了今晚的十一点,在汉江。汉江吗?我们第一次约出来见面的地方。真有意思。

    十点半,我就随便扯了个借口和李妍说我要下楼买点东西,出门了。招莉还在洗澡,百合子在修今天的合照,和李妍说,她不会像招莉那么粘人提出要陪着我,也不会像野宫百合子那么大胆直接猜测:要小心不能变成恋爱脑哦。果然,李妍只是点点头,叮嘱我这么晚出门要小心,早点回来。

    晚上的汉江有点冷,一切都还是之前的模样。一点一滴,都好熟悉好熟悉。我提前出来,其实是想一个人走走,在这个令我感慨万千的地方。贮存了太多东西,贯穿了姜柳的半生。

    江边的灯光洒落下来,河风吹动我的衣摆,却没有吹动我的心了。达茜,即使这次是我一个人,听了你的故事以后,我也不再犹疑了,这次,换我做你的粉丝,每次想着你是如此勇敢坚强的时候,我就感觉无比幸福与坚定。就算作为姜柳的荣耀,财富,朋友,恋人都一下子消失了,也没关系,乔梦会一点一点拿回来的。

    走着走着,遥遥的路灯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倚靠在岸边,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黑暗的,平静的河面,手上夹着一根未灭的香烟,口里吐出一圈烟雾。他察觉到有人走近,转头看向我。对视的瞬间,江风恰好吹起他的鬓发,黑色的发丝飞舞起来露出他好看的眉眼。似乎穿越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第一次相约见面的那个夜晚,那时候,梁方瑞,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沉默地注视着我,我那句想要脱口而出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说出来却变成了生硬的:“前辈好。”

    梁方瑞把眼睛移开,道:“对不起,叫你出来。其实对你很危险吧,你还没出道,未来还很美好很灿烂,但今天见了你之后,我实在忍不了了······”

    “前辈,你怎么了?”

    “陪我说说话吧。”

    “好的,前辈。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请尽管说出来。”

    他沉默着转过头来,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酒气,轻轻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我面前蔓延开来,我看到他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他也在看我,透过烟雾,那双浓黑的眉眼也在盯着我的眼睛。

    “好像。”

    “前辈,你说什么?”

    一阵风把那层烟雾吹开,他熄灭了烟,摇摇头道:“好像要下雨了,走吧,去咖啡店避一下。”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熟悉的走路姿势,好看的肩颈线条被黑色的真丝衬衫勾勒出来,就像很多次我跟在他后面逛汉江那样,晚风一下一下地吹动他的头发,衣摆,还有我的心。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好奇怪,明明很思念很怀念很渴望,可是为什么心却一直痛痛·的。

    我就这么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突然,在一条狭小人多的街道一个迎面走来的捡破烂的老太太撞了我一下,她身形佝偻,衣着肮脏,我赶紧扭头想和她道歉,没想到迎面而来的赫然是一张长满麻子的皱纹的脸,牙齿黄渍斑斑仿佛里面还有蠕动的蛀虫!我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正要开口,喉咙一紧:

    她那沧桑的手上拿着一本本子,而那本子分明是--我穿到乔梦身上之后发现的那本日记!暗紫色的扉页,一样的古文。那老太太葛然暴起,尖声嘶哑着嗓子凄厉地大叫:这不是我的命,还我的命来!还我的命来!眼见她就要往我身上扑过来,一双有力的手一下子把我从后面拉开,她那双浑浊绝望惊恐的眼睛瞬间被一双覆上我眼睛的手挡住。我头皮发麻,双脚不听使唤地被拎着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发现梁方瑞把我带到了一个清净人少的街角,他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你还好吗?乔梦?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木讷地点点头:“对不起,前辈。刚才好像耳鸣了。”

    他惊异道:“被吓到耳鸣了?”随即道:“那个女人是一年前出现在汉江的,整天神出鬼没,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抱着那本本子,逢人就说这不是她的命,叫别人把她的命还给她。”

    不是她的命?这个女人······是和我一样横死,然后受这本日记的召唤穿到了这个老太太身上吗?最后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是那样的绝望,痛苦,目眦欲裂,大张的嘴无声的开合,这副画面一直在我眼前像断片的电影一样不停闪闪闪······我想找她问清楚,你说的不是你的命是什么意思?你原本是谁?你为什么被换命?然后······然后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找到她。我折返回去沿着街道一直找,一直找。雨开始不留情面的洗刷首尔,路上的行人一下子稀少起来,仅剩三三两两的行人拿着包或衣服挡在头上行色匆匆的小跑。霓虹的城市一下子被笼罩在一片雨网中,一条又一条的街道皆是空荡无人,我耳边是自己焦急害怕的呼吸声和哗啦哗啦的雨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感觉头皮已经被冰冷的雨水拍麻,终于,一个拐角的垃圾桶旁站立着一个颤颤巍巍的瘦弱的背影,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我猛地一拍,转过来的脸惊恐地看着我,还有满脸的疲惫,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并不是她。那中年女人嘴里念念有词地在说:“求求老天,快停雨吧。我的儿子一个人在家,他会睡不着觉的······”

    “这位小姐,或许你能给我一万韩元让我打个车回去吗?”中年女人露出窘迫的神情。

    一只手从我身后拿出两张钞票,递给那个无助的中年女人,然后再一次把我拉走。留下手里攥着钞票的女人不住地道谢,谢谢,谢谢太感谢了你们会享有好命的······

    梁方瑞拉着我的手,穿梭在雨幕中走着。他也全身湿透了,我放弃挣扎,任由他带我走。在一个屋檐下,他停了下来,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是我。现在来接一下我吧,在以前的上车点,是的,嗯,尽快。”

    我最终还是没找到那个老太太,所有的谜团就像一团浆糊堵在我的胸口。他低头看我,像在打量我的状态,然后拿出一瓶香水在我面前喷了一下:“我很喜欢的一个味道,每次闻了它都会让我重新平静下来。”

    是我曾经送给他的祖马龙的蓝风铃。记得那时候他还打趣我道:“我在外面可不能喷这种香水,这么甜,不就意味着我名花有主了吗?”

    我那时候笑着说那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喷就好了啊,香味是记忆的贮存者,以后只要你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起我。从那以后只要我们见面,他都会喷这个香水。果然,香味是记忆的贮存者。

    梁方瑞看着雨幕中的首尔,道:“但后来,闻这个味道就会让我很难受,状态会更差,更加孤独,于是我开始尝试烟酒······这瓶用完,我就不会再用了。”

    “前辈,对不起。你不问我为什么发疯一样去找那个老太太吗?”

    “那我现在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我沉默着,仰头看他好看的侧脸。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喜欢多问。”

    黑色的高级商务车唰地从雨幕中出现,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打着伞朝我们急急走来。坐在舒适又温暖的商务车上,我盯着窗外·的飞驰退后的景象,忍不住问道:“前辈,我们是要去哪?”

    “回家。”

    “啊?”

    “先处理一下衣服吧,你这样回公司,怎么和大家交代。”

    就在商务车快要驶出汉江通往郊区时,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为何我几乎是立马就认出了是那个老太太,她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向着窗里的我露出一个灿烂得可怖的笑容,咧出那发黄发黑的牙齿,这回轮到我目眦欲裂地扒在车窗上,难以置信地就这样看着她站在路灯下越来越远,直到她在漫天的雨幕中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我仍然敢笃定她还在那里在望着我。我失魂落魄般瘫坐在车上,个中缘由混乱得如一团乱麻,梁方瑞突然把一个红色的布袋塞到我手里:“啊,听说有驱魔的效果。曾经的朋友信奉佛教给我带的,现在看来你更需要一点。”

    打开一看,是一只精致漂亮的护身符。我默不作声地攥紧在手心,即使我知道自己从没有撞什么邪运,遇上什么鬼魂,我本就是一只鬼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梁方瑞的别墅在郊区,下车时天气骤冷,司机十分周到地给我披上了毛毯。这栋别墅非常豪华气派,却不是我们曾经设想的样子。它大得豪气,大得空洞,大得孤独。

    浴室内,高级舒适的洗浴电器一应俱全。我任温热的流水从头洗刷到脚,看着逐渐被雾气蒙住的镜子中的自己那张陌生的脸和身体极力控制住就要挥拳砸向镜子的那种无措和愤怒,我痛恨为什么此刻我不是以姜柳的身体见到梁方瑞,而是躲在这具小女孩的躯壳里,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看着他痛苦万分,而我也寸步难行。暖流一点一点洗去我身体的冰冻,可是一点没有化开我心里的冰。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梁方瑞:“乔梦?洗好了吗?我这里没有女生的衣服,只有我妈偶尔过来住一下,你看看这套合不合身吧。”

    然后就是他把衣服放在门口置物架的声音,以及走远的脚步声。

    换衣服的时候,我无意中瞥到垃圾桶里有几片空了的药片盒,犹疑地拿起来一看,帕罗西汀。我的心瞬间像被人抽空一般疼痛,这类药通常用来治疗抑郁症,有缓解失眠,抑郁,情绪低落,兴趣减退等症状。想起他曾经意气风发的眉眼,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在舞台上肆意潇洒,和我谈论以后成名了之后要在济州岛买一栋小农屋,一起看星辰,听大海。可是现在伴着他入眠的只有这栋大的可怖的房子,酒精,和冰冷苦涩的安眠药。入伍不久,梁方瑞所在的CTC团队就解散了,队友们有的也入伍,有的隐退,有的回国发展,有的solo。总之,在他们到达巅峰之后,该有的都有了,他们又开始了追求他们没有的了。

    我换好衣服出来,发现他也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放映的《哥谭》。他还是这么喜欢哥谭系列,即使身体已经靠金钱脱离了那种地底下的泥潭,他仍然想要保留那种精神的痛感,那是一种明明被钉在牢里却始终想要冲上云霄的挣脱的生气,他说艺术就是拿来渡苦的,渡自己的苦,也渡众人的苦,那种上层阶级品味的音乐,其实不叫艺术,叫玩物。电视里放映着昏暗的地下室,混乱拥挤的人群,各怀鬼胎使劲脑汁去活得人模狗样的人,和宁静舒适宽敞的别墅厅内格格不入。梁方瑞听到我洗好的动静,没有回头,只是切换了一个电影,这会变成了画面唯美漂亮的日本电影《情书》。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指了指桌上的精致外卖盒,示意我吃点。

    “红糖姜撞奶,听说是中国的,祛湿驱寒的,刚刚淋了雨,喝点吧。”

    “谢谢前辈,你也淋了雨,也喝点吧,对身体好。”

    梁方瑞嗤笑一声:“什么时候我戒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我的身体就真的好了。”

    “前辈······你身体不好吗?”

    他眯起充满疲惫的眼睛,把头靠在沙发上,仰头道:“很好,只是偶尔离死亡很近。”

    “抑郁症。”

    梁方瑞没有再讲话,权当是默认。我默默喝完那碗热热的姜撞奶,发现他竟然睡着了,我悄悄把毛毯披在他身上,看着这张安静熟悉的脸,深邃的眉眼此刻全然褪去了那副大明星不怒自威的气质,只是像一条受伤委屈的小狗,就这样卸下防备地睡着。

    我又把电视调回到《哥谭》。你忘记了吗,我也最喜欢这个系列的,在我面前,不需要什么美好去装点伤痕累累的自己,我爱的你,一边亲手筑起我们的梦,一边亲手撕碎我们,所以你愧疚吗?还是后悔?很痛苦吧,如果我现在还是姜柳就好了,眼泪顺着我的脸颊留下来浸湿我的嘴唇,隔着湿热的眼泪,我轻轻地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是时候回去了。

    出到大门,西装革履的司机立马上来为我撑伞,我让他送我回去,告诉他是梁方瑞的意思。司机显然是个机灵的人,也不多问,尽职尽责地一路驾车直到藤里one在韩国的分公司底下。

    整栋大楼都安静地沉睡着,我蹑手蹑脚地刷卡进入我们的房间,身体倒是不冷,可是脑海中不断放映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看着高层大楼外如树林立的大夏,流光溢彩地映射着不同的颜色,眼睛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模糊起来,我反复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梁方瑞,打了的字删了又打,很想说你不要怪自己,姜柳也不会怪你,看到你的痛苦需要用酒精和药物去麻痹我真的很难受,可是我没有办法再回到姜柳的身份,而你也没有办法再成为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

    突然黑暗中蜷缩着的被窝蠕动了一下,一个身影无声地坐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凌乱的发丝披在她身上,过来的途中还因为光线太暗不小心撞到床角,在黑暗中静音地张牙舞爪了一阵,才蹦到我身边来,悄声问到你怎么啦。是招莉,她打开小夜灯,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就醒了,发现你回来一个人看着窗外出神,发生什么事啦?”

    我摇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抱着我,温声道:“你如果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陪着你······我还是第一次看我们的第一名哭呢,训练这么辛苦压力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没哭过······”

    招莉又帮我掖好被子,然后像哄小孩一样:“好啦好啦睡觉了,天塌下来都没有睡觉重要,睡觉了之后谁还知道天塌下来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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