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竹在溪中鞠起一捧清水送到嘴边，溪水映出一张少年面孔，长眉秀目，甚是俊美。李延竹满意地甩甩手站起来，拿起石头上锈迹斑斑的破剑，扛上刚拾掇好的一大捆柴禾，沿着溪流往山下走。
高耸的云杉在柔云派后山连绵成片，浓密的枝桠在空中交错，古灵精怪地将正午的阳光割出各种形状。
云杉落下的枯枝是极好的柴薪，李延竹颠了颠背上重重一捆树枝，心想，今天回去肯定不会挨骂了，捡了这么多，就算是柴房挑三拣四的死老头子也放不出什么屁来。
踢飞一颗石子，随意挥舞几下手里生了锈还缺了一角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李延竹目光转动间，眼尖地瞥见溪水里的飞快游动的鱼，鱼鳞片在阳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反着光。李延竹眼神一亮，没有片刻犹豫，倒持长剑，对准鱼儿用力一掷——破剑牢牢钉进溪底的沙石，一缕鲜血顺着水流扩散开来。
李延竹立即把肩上的柴禾扔在地上，小跑过去趴在溪边拔出了剑，连带着剑上的泛着粼粼水光的鱼。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时辰还早，他美滋滋地在溪水里洗净破剑，娴熟地把鱼刮好鳞片、开膛破肚，堆起柴，点上火，不一会儿溪边便冒起了袅袅炊烟，伴随着勾人的烤鱼浓香，令人闻之垂涎欲滴。
李延竹一边吹一边吃，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腹诽柴房老头，老不死的一天只管两顿饭，还都稀汤寡水，吃剩的咸菜、发霉的馒头，什么东西都敢往你爷爷碗里扔，让你哪天走路脚后跟打滑，后脑勺磕个窟窿才解气。
“累死了，练功偷点懒谁知道就让师父看见了，训了一顿不说，还被罚来后山挑水。”一名二十岁出头的柔云派弟子挑着水桶，满脸苦大仇深地发着牢骚。
“就是，到现在连饭都没的吃，前面就是溪水了，咱们弄点鱼吧师哥？”另一个弟子拿衣襟擦着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指指不远处的溪流。
两人望着小溪仿佛望到了鱼，沉重的脚步都轻快了些，来到溪边，果然见到一条手掌宽的大鱼游过来，师兄弟二人连忙拔出腰间雪亮的佩剑朝那鱼刺去，佩剑纷纷入水，鱼儿若无其事地甩甩尾巴，银白色的身躯在水中灵动地摆了几下，随即隐没在碧波里。
两个弟子苦恼地涉水拔剑，忽然又见一尾鱼游来，顾不上懊悔，手忙脚乱地把剑掷向新来的鱼，激起一片高高的水花，两人抬袖挡水，水花落下时，鱼儿已不见了踪影。
“这溪里的鱼也跟我们作对，游得贼快，”师弟愤愤不平地说，“我好像都闻到鱼香了，连半条也没抓住。”
师哥使劲吸了吸鼻子，四下寻摸，“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咱们……”话没说完，他转过身一抬头，冷不丁和远远从山上走下来的李延竹看了个对眼。
李延竹拿着串在木签上的烤鱼，默默啃完最后几口。
“你小子！”师哥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喘着粗气提着剑，趟水大步跨上了岸，气得跳脚，“姓李的你个小杂种，我们师兄弟挨着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吃鱼？我看你是嫌柔云派对你太仁慈了！”
李延竹把吃剩的鱼骨头扔在地上，对面的两人都已湿漉漉地上了岸，一个个手持长剑目露凶光，朝他逼过来，师弟咬牙切齿说道：“我们掌门当年饶你一条狗命，你个小畜生居然还过得挺自在？瞧我们今天怎么教你做人！”
李延竹缓缓后退几步，四处望了望，突然目光一凝，把背上的柴禾勒紧了些，朝着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还敢跑，找死！”师兄弟二人顿时气急，抬脚就追，本以为这小子不会武功，几步便能追上，谁知追出十数丈，竟仍然和前面的李延竹相隔甚远，师弟被脚下的石头绊得一踉跄，气喘吁吁边跑边说：“师哥，这山里的路不好走，这小杂种日日在这里砍柴，跑得恐怕比我们快些。”
师哥恶狠狠咬牙，喊道：“姓李的小杂种，识相的就自己回来给你爷爷提鞋，今天放过你这条小命！”
李延竹头也不回，心道你爷爷在这里，怕两个孙子追不上，便把脚步放慢了些。跑出丛林，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草地时，师兄弟二人终于把人按住了。
师哥狠狠揪住李延竹的衣领，上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李延竹清秀俊美的脸顿时红肿起一片，鼻血长流，翻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连连后退。师兄弟两人犹不解气，不再给他丝毫逃跑的机会，紧跟上来拎住他，一顿拳打脚踢，“说，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延竹双手紧紧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连连讨饶，声音里带着抽泣：“不敢了，不敢了！两位哥哥放过我吧！”
“哥哥？叫爷爷！跪下来给爷爷们把鞋擦干净，今天就饶了你的狗命！”
“我擦，我擦。”李延竹双手抱头，不着痕迹地往两人身后瞟了一眼，连连求饶，挣扎着想要起来，腿上又好像没有半点力气，再次摔倒在地。
两名弟子目睹他的狼狈惨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极为解气，师哥上前粗暴地拎起李延竹破旧的衣领，正准备再啐他一口嘲讽两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在此撒野，你们是谁的弟子？”
周身吓得一个激灵，师哥手一松，李延竹顿时又跌落在地上，两名弟子齐齐回头看去，一名身着藕粉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站在身后，她左手挎着一个篮子，腰佩长剑，正杏眼圆睁地看着他们，跨上前一步，一手叉起腰，道：“愣什么，听不见吗？你们是谁的弟子，叫什么名字，柔云派的弟子竟也有你们这号恃强凌弱的人物，门规们训都被你们吃了吗？”
两个弟子有些惊恐地对视一眼，但对这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并不害怕，师哥较为年长，很快便回过神，考虑到对方是个颇为漂亮的小姑娘，身为男弟子不能掉架子，便略微一躬身，彬彬有礼道：“这位师妹莫急，你瞧着面生，不知是哪位师伯座下？我们怕是有些误会，”他指了指身后倒在地上的李延竹，轻蔑一笑，“同为柔云派弟子，咱们应该同仇敌忾才是，大恶人李玄霆的儿子，柔云派饶他一命已是慈悲，方才他不知天高地厚冲……冲撞我师兄弟二人，打一顿不是应该的么，你说呢，师妹？”
那女子皱眉，这才来得及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在被打肿一圈的眼眶底下发现了一张认识的俊脸，脱口而出：“李延竹？”
两名弟子根据这惊讶的表情断定这姑娘不认得李延竹，连忙七嘴八舌地上前告状：“可不是吗，就是他！”
“当年李玄霆害死老掌门全家三人，把他儿子送到柔云派来顶罪，本来是要将这小子处死的，是现在的掌门师伯发了话，这小子才侥幸不死的。”
“掌门师伯大慈大悲，强忍丧师之痛留他一条狗命，这小畜生反而变本加厉，活得逍遥自在，这不是在前掌门的尸骨上践踏是什么？对吧师妹？”
那女子尚没来得及去管李延竹，终于被这一声声的“师妹”激怒了，咬牙道：“闭嘴，谁是你师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叫我师妹！”
两弟子被吼得愣怔了一下，下意识扭头四望，不远处山坡之上，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刀削斧刻地写了两行八个字：
清修之地，闲人勿入。
师弟入门晚，尚未反应过来，扯扯师哥袖子低声问道：“在这里清修的是谁？”
师哥看到那石碑，眼珠惊惧地转了几下，随即拉着旁边的师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那女子大声道：“……大师伯！搅扰大师伯清修，我们师兄弟二人实在该死！但我们确实不是故意闯入，全都是……”他急中生智，飞速找到了替罪羊，指着李延竹，“全是因为这个小杂种，他不服管教，跑到此处，我们才跟来的！大师伯责罚我们，我们绝无怨言，只是罪魁祸首是这姓李的小畜生……”
那女子看着他们惊慌失措跪地认错，先是有些发呆，随后“噗嗤”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篮子都拿不住丢在了地上，指指他们，又指指自己，不可思议地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目，“大师伯？变得也忒快了吧，我这么快就从小师妹变成大师伯了？哈哈哈哈……”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哥试探着问道：“难道您不是大师伯？那您到底是……”
话音未落，远处山上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回音的女声，声音极为渺远，但却轻妙好听，好听之中似乎又有些不耐烦：“明月，你在山下闹腾些什么？”
这句话说到后一半时，声音渐渐逼近，最后竟像是在众人头顶响起一般，两个弟子打着寒战抬头望去，头顶却只有树木交错的枝桠，除此之外一片空荡。
“夫人！”名叫明月的姑娘叫了一声，对地上的两名弟子抬抬下巴，用玩笑的语气说道：“喏，你们要的‘大师伯’来咯。”
两名弟子目瞪口呆，心下这才来得及懊恼——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教训这个小杂碎居然引来了大师伯，这位大师伯常年在后山清修，当今的掌门尚且是她的师弟，这清修之地向来不许人踏入，回去让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要掉一层皮？
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何况这里还有个绝佳的冤大头，谁不知道大师伯当年的新婚夫君就是死在李延竹那个爹的手里？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大师伯当了这么多年寡妇的气不找他撒找谁撒？
师哥跪着向前挪了几下，朝那不知道在哪里的“大师伯”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大师伯恕罪！我们今日闯入师伯清修之地，全是因为姓李这小子的挑唆，此人受柔云派不杀之恩，不安分守己，反而对我师兄弟……呃……对我师兄弟妄加挑衅，实在是不知好歹，大师伯仁慈公正，是全派心之所向，今日定要替我们主持正义，让这小子学会做人！”
高耸的云杉在柔云派后山连绵成片，浓密的枝桠在空中交错，古灵精怪地将正午的阳光割出各种形状。
云杉落下的枯枝是极好的柴薪，李延竹颠了颠背上重重一捆树枝，心想，今天回去肯定不会挨骂了，捡了这么多，就算是柴房挑三拣四的死老头子也放不出什么屁来。
踢飞一颗石子，随意挥舞几下手里生了锈还缺了一角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李延竹目光转动间，眼尖地瞥见溪水里的飞快游动的鱼，鱼鳞片在阳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反着光。李延竹眼神一亮，没有片刻犹豫，倒持长剑，对准鱼儿用力一掷——破剑牢牢钉进溪底的沙石，一缕鲜血顺着水流扩散开来。
李延竹立即把肩上的柴禾扔在地上，小跑过去趴在溪边拔出了剑，连带着剑上的泛着粼粼水光的鱼。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时辰还早，他美滋滋地在溪水里洗净破剑，娴熟地把鱼刮好鳞片、开膛破肚，堆起柴，点上火，不一会儿溪边便冒起了袅袅炊烟，伴随着勾人的烤鱼浓香，令人闻之垂涎欲滴。
李延竹一边吹一边吃，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腹诽柴房老头，老不死的一天只管两顿饭，还都稀汤寡水，吃剩的咸菜、发霉的馒头，什么东西都敢往你爷爷碗里扔，让你哪天走路脚后跟打滑，后脑勺磕个窟窿才解气。
“累死了，练功偷点懒谁知道就让师父看见了，训了一顿不说，还被罚来后山挑水。”一名二十岁出头的柔云派弟子挑着水桶，满脸苦大仇深地发着牢骚。
“就是，到现在连饭都没的吃，前面就是溪水了，咱们弄点鱼吧师哥？”另一个弟子拿衣襟擦着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指指不远处的溪流。
两人望着小溪仿佛望到了鱼，沉重的脚步都轻快了些，来到溪边，果然见到一条手掌宽的大鱼游过来，师兄弟二人连忙拔出腰间雪亮的佩剑朝那鱼刺去，佩剑纷纷入水，鱼儿若无其事地甩甩尾巴，银白色的身躯在水中灵动地摆了几下，随即隐没在碧波里。
两个弟子苦恼地涉水拔剑，忽然又见一尾鱼游来，顾不上懊悔，手忙脚乱地把剑掷向新来的鱼，激起一片高高的水花，两人抬袖挡水，水花落下时，鱼儿已不见了踪影。
“这溪里的鱼也跟我们作对，游得贼快，”师弟愤愤不平地说，“我好像都闻到鱼香了，连半条也没抓住。”
师哥使劲吸了吸鼻子，四下寻摸，“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咱们……”话没说完，他转过身一抬头，冷不丁和远远从山上走下来的李延竹看了个对眼。
李延竹拿着串在木签上的烤鱼，默默啃完最后几口。
“你小子！”师哥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喘着粗气提着剑，趟水大步跨上了岸，气得跳脚，“姓李的你个小杂种，我们师兄弟挨着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吃鱼？我看你是嫌柔云派对你太仁慈了！”
李延竹把吃剩的鱼骨头扔在地上，对面的两人都已湿漉漉地上了岸，一个个手持长剑目露凶光，朝他逼过来，师弟咬牙切齿说道：“我们掌门当年饶你一条狗命，你个小畜生居然还过得挺自在？瞧我们今天怎么教你做人！”
李延竹缓缓后退几步，四处望了望，突然目光一凝，把背上的柴禾勒紧了些，朝着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还敢跑，找死！”师兄弟二人顿时气急，抬脚就追，本以为这小子不会武功，几步便能追上，谁知追出十数丈，竟仍然和前面的李延竹相隔甚远，师弟被脚下的石头绊得一踉跄，气喘吁吁边跑边说：“师哥，这山里的路不好走，这小杂种日日在这里砍柴，跑得恐怕比我们快些。”
师哥恶狠狠咬牙，喊道：“姓李的小杂种，识相的就自己回来给你爷爷提鞋，今天放过你这条小命！”
李延竹头也不回，心道你爷爷在这里，怕两个孙子追不上，便把脚步放慢了些。跑出丛林，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草地时，师兄弟二人终于把人按住了。
师哥狠狠揪住李延竹的衣领，上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李延竹清秀俊美的脸顿时红肿起一片，鼻血长流，翻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连连后退。师兄弟两人犹不解气，不再给他丝毫逃跑的机会，紧跟上来拎住他，一顿拳打脚踢，“说，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延竹双手紧紧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连连讨饶，声音里带着抽泣：“不敢了，不敢了！两位哥哥放过我吧！”
“哥哥？叫爷爷！跪下来给爷爷们把鞋擦干净，今天就饶了你的狗命！”
“我擦，我擦。”李延竹双手抱头，不着痕迹地往两人身后瞟了一眼，连连求饶，挣扎着想要起来，腿上又好像没有半点力气，再次摔倒在地。
两名弟子目睹他的狼狈惨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极为解气，师哥上前粗暴地拎起李延竹破旧的衣领，正准备再啐他一口嘲讽两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在此撒野，你们是谁的弟子？”
周身吓得一个激灵，师哥手一松，李延竹顿时又跌落在地上，两名弟子齐齐回头看去，一名身着藕粉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站在身后，她左手挎着一个篮子，腰佩长剑，正杏眼圆睁地看着他们，跨上前一步，一手叉起腰，道：“愣什么，听不见吗？你们是谁的弟子，叫什么名字，柔云派的弟子竟也有你们这号恃强凌弱的人物，门规们训都被你们吃了吗？”
两个弟子有些惊恐地对视一眼，但对这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并不害怕，师哥较为年长，很快便回过神，考虑到对方是个颇为漂亮的小姑娘，身为男弟子不能掉架子，便略微一躬身，彬彬有礼道：“这位师妹莫急，你瞧着面生，不知是哪位师伯座下？我们怕是有些误会，”他指了指身后倒在地上的李延竹，轻蔑一笑，“同为柔云派弟子，咱们应该同仇敌忾才是，大恶人李玄霆的儿子，柔云派饶他一命已是慈悲，方才他不知天高地厚冲……冲撞我师兄弟二人，打一顿不是应该的么，你说呢，师妹？”
那女子皱眉，这才来得及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在被打肿一圈的眼眶底下发现了一张认识的俊脸，脱口而出：“李延竹？”
两名弟子根据这惊讶的表情断定这姑娘不认得李延竹，连忙七嘴八舌地上前告状：“可不是吗，就是他！”
“当年李玄霆害死老掌门全家三人，把他儿子送到柔云派来顶罪，本来是要将这小子处死的，是现在的掌门师伯发了话，这小子才侥幸不死的。”
“掌门师伯大慈大悲，强忍丧师之痛留他一条狗命，这小畜生反而变本加厉，活得逍遥自在，这不是在前掌门的尸骨上践踏是什么？对吧师妹？”
那女子尚没来得及去管李延竹，终于被这一声声的“师妹”激怒了，咬牙道：“闭嘴，谁是你师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叫我师妹！”
两弟子被吼得愣怔了一下，下意识扭头四望，不远处山坡之上，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刀削斧刻地写了两行八个字：
清修之地，闲人勿入。
师弟入门晚，尚未反应过来，扯扯师哥袖子低声问道：“在这里清修的是谁？”
师哥看到那石碑，眼珠惊惧地转了几下，随即拉着旁边的师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那女子大声道：“……大师伯！搅扰大师伯清修，我们师兄弟二人实在该死！但我们确实不是故意闯入，全都是……”他急中生智，飞速找到了替罪羊，指着李延竹，“全是因为这个小杂种，他不服管教，跑到此处，我们才跟来的！大师伯责罚我们，我们绝无怨言，只是罪魁祸首是这姓李的小畜生……”
那女子看着他们惊慌失措跪地认错，先是有些发呆，随后“噗嗤”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篮子都拿不住丢在了地上，指指他们，又指指自己，不可思议地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目，“大师伯？变得也忒快了吧，我这么快就从小师妹变成大师伯了？哈哈哈哈……”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哥试探着问道：“难道您不是大师伯？那您到底是……”
话音未落，远处山上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回音的女声，声音极为渺远，但却轻妙好听，好听之中似乎又有些不耐烦：“明月，你在山下闹腾些什么？”
这句话说到后一半时，声音渐渐逼近，最后竟像是在众人头顶响起一般，两个弟子打着寒战抬头望去，头顶却只有树木交错的枝桠，除此之外一片空荡。
“夫人！”名叫明月的姑娘叫了一声，对地上的两名弟子抬抬下巴，用玩笑的语气说道：“喏，你们要的‘大师伯’来咯。”
两名弟子目瞪口呆，心下这才来得及懊恼——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教训这个小杂碎居然引来了大师伯，这位大师伯常年在后山清修，当今的掌门尚且是她的师弟，这清修之地向来不许人踏入，回去让师父知道了岂不是要掉一层皮？
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何况这里还有个绝佳的冤大头，谁不知道大师伯当年的新婚夫君就是死在李延竹那个爹的手里？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大师伯当了这么多年寡妇的气不找他撒找谁撒？
师哥跪着向前挪了几下，朝那不知道在哪里的“大师伯”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大师伯恕罪！我们今日闯入师伯清修之地，全是因为姓李这小子的挑唆，此人受柔云派不杀之恩，不安分守己，反而对我师兄弟……呃……对我师兄弟妄加挑衅，实在是不知好歹，大师伯仁慈公正，是全派心之所向，今日定要替我们主持正义，让这小子学会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