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新调动的军队,行军不易,我明日快马赶上就是。”

    “是。”玄风也不好意思,将军大婚皇上却命其离家,这是什么事嘛!

    待到曲昂之回去,见清禾已坐起身,月光下光洁的小脸正望着自己。心里生出许多怜爱。

    无法忽略清禾满是询问眼神,曲昂之不知怎的开口。任谁听得新婚夜丈夫要上战场,都会十分气恼。

    “我明日即要出征。实是委屈娘子,才至新婚便要……”

    “无妨,我也知战事吃紧,原我父亲也是如此。”

    清禾大度明理,叫曲昂之十分感动,却心中生起得些难耐的滋味,怎的新婚夫君要走,也不闹上一闹。

    却也无甚多想,小心搂了清禾的腰,哄其睡下。

    次日一早,清禾迷糊着闻到菜香,便见几个丫鬟在布菜。

    “小姐醒了,姑爷一早便走了,吩咐我已与老太太招呼完,小姐伤痛未好,免去请安奉茶。”青桔如是说着,给清禾掖紧被角。

    “起来罢,新媳妇哪有不见婆婆的。”

    遂吃过饭,又让阮妈妈梳了盘发髻,清禾第一次见,看的新鲜。

    听说新进门的公主要来请安奉茶,全家的小厮丫鬟都好奇的紧,昨日的阵仗可是长见识。

    十里红妆都不够看了,大箱小器的嫁妆好几波伙计足足抬了一天,如今也才整理了一角,还剩好多尽在后院放着,就连丫鬟使唤小厮一干人等也来了三四十人,这是何等的阵仗。

    清禾的嫁妆自出生起就一直陆陆续续准备,这十几年的光景自是早已预备齐全。在婆家好几辈子也用不完的嫁妆。

    这时远远瞧见清禾身穿一鱼牙绸淡黄小袄,上面用金丝绣着青桃黄鹂的纹样,领口和袖口是密缝兔毛,圆润可爱;下身鹦哥绿的锦云小褂,清丽非常,暖和厚实却不显臃肿。

    清丽脱俗,若仙子入境。

    清禾随着引见的丫鬟进了内堂,却见屋内黑压压坐满了人。见了清禾均站起,又被招呼坐下。

    清禾领着青桔和阮妈妈,给老太太,太太行了礼。才刚要跪在垫子上奉茶。却听见旁的一深紫色连袄妇人嗤笑道“新妇给婆婆请安奉茶也这般迟,我们原是都要散了。”

    四座的女眷皆是一惊,恨是不能去堵她的嘴。

    此人是太太娘家哥连襟的娘。

    太太原是伯府嫡女,可那庶弟几次科考也不得上榜,遂只得娶个庄户生意人家的女儿。

    这庄户人家育有五女,这紫衣老太便是这二女婿的娘。

    今年庄户上赚了些钱,便等到过了年来为她儿打点打点,遂也坐上客位。

    昨夜听得太太说这儿媳妇来,怕也是要处处压她一头,便豁出去想要敲点一番,在太太面前挣得些脸面,好疏通关系。

    可这蠢妇人便忘了,连太太也要委身的公主,怎是她能敲打编排的。

    清禾哪里认得这号人物。

    便听青桔大声呵斥“放肆,寻安公主可是你可编排的,公主面前不做礼也不问安。你是哪家的女眷,报上家族宗号来。”

    昨日阮妈妈便教过青桔,有些话小姐不方便说出口,但不能让人欺负,需得学得张牙舞爪些,初入后宅杀杀这些妇人的威风,要将这红脸戏给小姐铺垫好。

    “我家公主,忠孝非常,尊贵之身给老太太,太太请安。旁的是些什么货色,还……”阮妈妈见青桔越说越离谱了,忙的拉扯一下。

    又接过说到“许是这曲家内院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学过公主见礼。”这话是谁听罢还敢安稳坐着,皆起身慌乱跪下。

    那紫衣老太已吓得胆寒,看了这阵仗才后知后觉自己蠢得升天,竟是给了什么人脸色看。

    老太太连忙打圆场“是了,昂之今一早便与我说,公主身子娇弱且伤病未好,是我允她今日免来请安,却也见难得的孝心,歇息调整便仍来奉茶。”

    太太心里愤懑堵气,她才是正经婆婆,怎得什么都不知,太不将她放在眼里。

    四处跪坐的丫鬟小姐,在听青桔脆嫩的声音后也惊叹不已,原是瞧不上外地来的名头公主清禾,只因生在上京有些优越感。

    可竟连清禾的丫鬟都讲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不知比自己那丫鬟强上多少倍。

    上京城家生的丫鬟都同一调教学官话,以便好好伺候主子。

    上京的小姐也以哪家丫鬟官话说得好来定谁家教养好,均以此为荣。

    却又见青桔穿的布料金贵,样子也时兴,哪里像传闻那样的乡野土包,似比自己这小姐穿的都好,更不敢去跟清禾比了,遂不敢出声,只觉万分丢脸恨不得直接溜走的好。

    直至散去众人均低着头,不敢抬眼看清禾。只得一女子有些奇怪,那人穿着素白,未配珠钗,只用簪子挽了一个髻,好似饶有兴致般盯了清禾半晌。

    老太太随意与清禾扯些家常,清禾回答的体面周全,思路活络,惹得老太太心生赞叹。

    便说着让清禾学着管家,她这老骨头也该歇歇。

    太太听罢更是心里苦闷憋气,她嫁与这曲家数十载,也未得管家之权。于是慌称身体不适,告安走了。

    清禾和老太太又说些体己话,便回到自己院子里。

    青桔给清禾添茶,清禾揶揄“我原是不知你有这般大的架子。看来跟了我是苦了你,不如跟你娘去伺候我家老祖宗,这才更是威风。”

    青桔听小姐说笑自己,脸上挂不住反驳道“我看那妇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定是要狠狠威风一番的。”

    清禾和阮妈妈听后又笑作一团。

    只听得外面小丫鬟禀道“青桔姑娘原是让我从嫁妆里取张狐皮,再给小姐做件厚实的肩袖。省的肩伤严重,可谁知奴婢去时,却看那嫁妆皆被抬进库房,落了锁,不让我取。说是太太让锁的。”

    “这家人怎的这样坏,连小姐的嫁妆还贪?直接明抢?”清禾心直口快,阮妈妈却看出些端倪。

    “贪不来,咱们嫁妆单子列的清清楚楚她如何贪?我看那太太是过的不好,她原是伯府嫡女,却下嫁给当今丞相。”

    “嫁丞相还是下嫁?”青桔不解。

    “傻丫头,丞相还得生来就是丞相了?总得有落魄的时候,听说曲家一直是老太太管家,娶了媳妇也未放权,如今咱家小姐嫁进来了,老太太不得不将管家权交予公主。”

    “遂她心生埋怨,为难我们小姐?”

    青桔如是说,却要往外走,“我去找她,让她把钥匙交出来。”

    却被清禾拦下“婆婆原不是做恶之人,她也原是千娇万宠的伯府嫡女被老太太压了半辈子,如今只盼来的新妇好让她摆摆婆婆款,出口恶气,没成想我这公主身份她又惹不起,却到底是长辈,想给我些脸色看,无得要紧,她也并非真心想要吞我这点嫁妆。”

    “她受了婆婆气,把气撒在新妇身上了?”青桔听得云里雾里,大吃一惊。

    “阮妈妈你去见那婆婆一面,说我伤病未愈,今日受了寒,现已不得下床,可否辞了这管家的差事,再说我体寒要用嫁妆做些新衣裳。将钥匙拿回,换把锁。青桔跟嫁妆单子好好比对,看看缺了什么。”

    青桔只得偷笑。清禾问她笑什么。“小姐又偷懒装病了,原是小姐懒,不想接这烂摊子管,扔给旁人。”

    “这会子,你倒是又聪明了?”

    “小姐从小称病偷懒不愿读书,我倒是见得多。”

    清禾见这小丫头竟也学得说笑自己,主仆二人打闹一团。

    待到阮妈妈回来,青桔才拿着单子去库房比对。

    “小姐说准了,太太听后喜得不行,我还没说要做衣,就把钥匙交与我了。”

    待到傍晚,也不见得青桔回来,遂担心,刚要让阮妈妈去找。却见青桔推门进来吨吨吨喝了一大口水。“小姐,再派些人手吧,我才点了不到十分之一。”

    “不可,寻常小丫头能认得什么物件,我与你去,小姐好好休息。”

    遂阮妈妈给清禾的炉子添足银丝碳,又在床前放好些新鲜瓜果与糕点蜜饯。便跟着青桔出门去。

    -

    这段日子,清禾虽称病未见客,却一直在这小院里乐的自在。阮妈妈让几个小厮在后院起了灶,搭建个小厨房,没事就给清禾做些好吃的。

    中间皇后又派人来接进宫见了一次。没问些别的,也是唠唠家常。

    于是旁人哪还敢怠慢,名头上公主也是公主。便也小心伺候着。

    日子一对付也过的快,三月便过了。

    -

    是夜,月亮高悬,宰相宅院外,骏马急停。一个魁梧身影,面庞俊美异常,下马扣门。

    还是深夜,门房的小厮正睡着,见是少爷惊掉下巴,少爷怎的突然回来。像是见了鬼,连滚带爬的出来牵马。

    “少爷要不要禀老爷夫人?”

    “不必,我待到明早再去请安。”还未等说完就急急跑向内院。

    远远跑过来,青桔一眼瞧见以为是贼。

    却见银甲铁胄,还能是何人。

    放下手里的扫把,原怕是贼人顺手摸的“姑爷,您怎的这快回来了?”昂之听得姑爷这个称呼先是一惊又美滋滋不明意味笑问到“清禾可好?”

    “好,小姐已经睡下了。”

    昂之听罢,懊恼自己回的晚了,傍晚时着急赶路已然一天没吃饭,实在饿的不行,去等了会店家的烤饼,误了些时辰,不然能早些回家。赶在清禾入睡前,还能说会体己话。

    却忽然听得屋内娇娇脆脆的声音传来,“青桔是何人在说话?”

    青桔一惊,小姐如何醒了“回小姐的话,是姑爷。”

    清禾原是睡着,单这几日睡不踏实,今日睡下,没过几个时间便醒了,又听见青桔和屋外一男子声音讲话。

    “怎的在外面不进来。”

    昂之听过青桔唤自己姑爷正乐得自在。这会听见清禾叫自己,兀自推门进屋。

    青桔赶紧掌灯,将烛台的火明起。

    清禾起身下床,去迎曲昂之。

    昂之瞧着清禾迎过来,忘乎所以,自是几步上前接住,扶着清禾的腰就往怀里搂。

    清禾闻到一股铁锈味皱了皱鼻子,娇生生说到“你穿着盔甲莫要抱我,硌得慌。”

    昂之耳朵微红,尴尬笑道“是了,娘子身子娇软,是我一时高兴的忘了。”

    于是自己三两下卸下盔甲,随手丢给青桔。

    这盔甲约有近六十斤重。一下子丢过来青桔哪里接的住,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青桔弯腰去捡,却篓不起来,随即哗啦哗啦倒了。

    没得办法,青桔只能抬头尬笑。

    清禾被青桔憨掬可爱的模样逗笑。昂之也笑着一把将铠甲捞起,自己挂在架子上“是我疏忽了,将甲扔给玄风,扔惯了。”

    昂之定定的盯着清禾,用虎视眈眈形容也不为过。看的清禾很不好意思,却碍于青桔在场。

    “青桔,去给姑爷打些温水,擦擦身子。”

    青桔走后,昂之小心扶着清禾在床边坐下。又捞了被子过来,结结实实将人裹起来。

    “娘子这些日子,伤可好些了?”

    清禾有些脸红“我自小身子弱,怕是不容易好呢。”

    “身子弱?”昂之重复这句话,感觉很奇怪。

    “怎么了?”

    “没事,娘子身子娇弱,伤口确实好的慢,近几日可仔细用药?”

    清禾微微点头。

    青桔腿脚快,没一会儿就端着水盆回来,昂之自己卸掉软甲。

    青桔给褪去内衣,拿巾帕擦起来。

    昂之心想,怎么会身子娇弱呢?

    十年前,曲昂之随父兄去温府小住过一段时间。

    彼时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是一家里唯一的女儿,上下有婆母,父叔护着,宝贝的很。

    可如今,近几年战事吃紧,父兄死的死伤的伤。当日去拜见温夫人确是见得家里荒凉许多。

    彼时他身份不便,一直带着面具,对外宣称脸上有丑恶疤痕,有一些顽劣孩童非要扯下面具,叫嚣到:你不能摘又怎么样,我就是扯下来。

    还是一个小团子似的清禾护在曲昂之身前,骄横的指着顽劣的小孩:“你敢碰我?”又转身指向另一个“你碰我?”最后几步向前,站在最大的孩子面前,叉着腰“还是你敢?”

    顽劣孩童知道清禾身份高贵又得宠,不敢招惹却又拉不下面子,只得悻悻说道:

    “我们又没有招惹你,你管什么闲事呢。”

    “这是我家请来的座上宾。”

    “就他?看他穿的粗布麻衣,是什么座上宾。”于是绕过清禾去摘曲昂之的面具。

    清禾快步上去拉扯

    “我叫你放开”。

    “我不放。”

    于是清禾眼疾手快,一把将那顽童的裤子全扯下来,白嫩嫩的屁股、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和所有人打个照面。

    “你不让我拽又怎么样,我就是要拽!”清禾还骄傲自己想了个好法子。

    顽劣孩童光着屁股去告状。

    清禾没得一会儿就被温大人给捉了回去,温大人气得整个人像是滚着火焰,话都说不明白了“你个女娃,你……你是个女娃,你知不知道啊,你是个女娃,你去扒人家裤子,你以后咋嫁的出去啊。”激动的动作大张大合,却没落在清禾身上一下。

    清禾嘴硬小声嘟囔,“我自是嫁的出去的。”但是心里也害怕,小小一团坐在台阶上小声啜泣。

    那时曲昂之便说:若是你将来嫁不出去我定会娶你。

    当时小团子似的清禾就已凶猛彪悍的很,怎么如今身子竟虚了?

    昂之如是想着一溜烟的钻到被窝里。

    他近日别看身在军营,却跟着一些成家的老兵,插科打诨学会不少哄内人的法子。总结下来,其实不难,就是时常说说思慕啊,时常把爱呀挂在嘴边便可以了。

    昂之回京几日在心中反复练习,于是将清禾仔细搂在怀里,轻轻问到“娘子这几月可有想我”

    清禾震惊之余,害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却只见得不害臊的那人,扭了扭身子,凑的更紧些“附在耳边说,我想娘子想的紧。”

    “娘子怎的一封家书也不给我回,使我想的好苦。”

    清禾羞赧的不行,越说越没边了,快些睡罢。

    “娘子你怎的不搂着我睡?”

    清禾往其怀里凑了凑,闻的一股子血腥味,又避了避。

    昂之乐的很,全然没在意清禾的些许嫌弃,兀自将娇软搂在怀里。

    不禁感慨到底是哪位仙人先将女子比作温香软玉的,如今才知竟形容的如此贴切。

    温香自不必说。单说这软玉,打磨过的玉石,细腻光滑却坚硬冰凉,娘子的皮肤细腻光滑像玉石一般却又温香柔软。

    实在是让人上瘾。

    自新婚夜抱过一回,就惦念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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