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三条鲜红的实时热搜词条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温凡宜 菜#
#Flame 惨#
#Flame温凡宜 组队#
今天的活动在网络上实时直播，娱乐赛一结束，温凡宜便被骂上了热搜。
《无忧林》热播，网上本来就有一些声音对她的科班式演技颇有微词。这回见到她这么辣眼的游戏操作，骂声一下铺天盖地而来。从声讨艺人赚这么多钱不好好练习游戏就上台到骂艺人行业还是太好赚钱了，骂声波及到同年龄段几家有粉丝基础的艺人，几家对骂，使得今天这个电竞活动相关词条下面声讨不断。也就这样，给温凡宜骂上了热搜第一。
地下停车场，程越坐在驾驶座，看着手机问温凡宜：“第一次上热搜就是热搜第一，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温凡宜点进一条‘不懂游戏就上台，回家再练练吧’点了个赞，她想了想说道，“就是第一次挨这么多骂，挺新奇的。”
温凡宜这话说得平淡，程越倒是有点忿忿不平：“你是被我临时拉到这里救场的，又不是提前接了活没好好准备。再说，你来这里救场，一分酬劳没有......”
温凡宜没接话，提到钱，程越又想起了温凡宜的家庭背景。他忍不住想，今天真是不平静的一天。
觉得新奇的温凡宜挨个点进两个与她相关的热搜词条，第一条热搜不用说，广场上全是路人骂她的蹩脚游戏操作。那几家被波及的艺人粉丝还没休战，骂她这个导火索也是顺嘴的事，看着满屏充满戾气的文字，温凡宜选择退出，转向另一个词条。
这条热搜广场里多是边燃的粉丝，气氛相对于第一条热搜的广场平静一些，大多是对于边燃今天表现的评价和吹捧。温凡宜看了几条，刚准备退出，划到了一条热门贴。
热门帖子是一则边燃粉丝发的Flame职业生涯科普贴，图片美工做得很漂亮，背景是不同时期在赛场上比赛的边燃，上面的文字数据记录着边燃参加职业比赛以来的所有赛事成绩。
温凡宜将九宫格图片一张一张浏览过去，才知道白天程越提起边燃时，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
十六岁成为国内最顶级的FPS竞技选手，在一年时间里陆续击败国外热门夺冠选手拿下属于中国的第一个FPS电子竞技世界冠军。两年内在FPS项目陆续拿了15次国内冠军，2次世界冠军。十八岁转向PUBG项目，是继退役职业选手Zephyr之后第二个带领中国战队拿下世界冠军的选手，至今连续三年拿下全球赛冠军......是目前国内商业价值最高的现役职业选手。
粉丝很专业，整理的资料极其详细，九张图里密密麻麻记载了边燃打职业以来的所有赛事成绩和商业代言。
温凡宜正感叹其用心程度，手机屏幕上反光倒映出半颗黑乎乎的脑袋。
温凡宜：......
探过头看清温凡宜在看什么的程越，带着一脸‘怎么样，今天的你也被Flame的游戏操作折服了吧’的了然，说道：“你在查Flame的资料啊。”
温凡宜：......我没有。
温凡宜划掉这条微博，关上手机，平静道：“偶然看到。”
程越点点头：“想了解Flame，你直接问我啊。我们Flame，那可是FPS电竞历史里程碑式的人物，十六岁横空出世的电竞天才......”
温凡宜：......
就在温凡宜思考怎么让程越闭嘴安静下来时，程越放在副驾的手机响起，有电话进来。
程越这才停下，心情不错的接起电话：“喂——”
“程越！你是不是生了个脑子会长不会用，你带的人不会打游戏你让她去电竞活动救什么场？！”
电话刚接起，里面传来的女人怒吼声便使整辆车内都震了一震。
程越被吼得差点没拿住手机：“隋姐......”
新娱传媒的老板隋姐早年是艺人助理起家，从助理做起一步步走到经纪人的位置，听说那几年受过不少艺人的气，导致自己逐渐心气不顺养成了个脾气火爆的性子。后来自己自立门户开公司翻身变资本，也改不了这个火爆脾气。
“网上那些舆论赶紧处理，一个小时内再让我看见一条新娱传媒的黑热搜，你明天带着那个......那个姓温的，你们一起都给我麻利地滚出新娱！一个两个的，一天天活么干不好，捅娄子一个比一个强......”
程越捂着手机，祈祷温凡宜没有听到后半句：......老板，别骂了，再骂新娱要天凉王破了。
手机里的声音很响，程越脸色尴尬地将音量调轻，一面从后视镜里去看温凡宜的反应，一面态度讪讪地应着。
坐在后座的温凡宜早在电话传来第一声怒吼时便戴上了耳机。她打开车窗透气，耳机里的音乐声轻缓，前边程越电话里模糊不清女声愤怒似乎也消减下去。
温凡宜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通道出口处，有一群粉丝熙熙攘攘地等在那里。这会儿除了她外，其他艺人都早已经离开奥体。她想，这些粉丝要跑空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等在出口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秒后，几个穿着黑金色队服的职业选手出现在通道出口。
Focus一行人出现的瞬间，粉丝队伍动了动。人群一股脑往前，簇拥着Focus一行人。粉丝人头攒动地拥挤着，却也乱中有序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过道。
温凡宜第一次见到电竞线下追星的场面，再想起刚才看到的粉丝制作用心的科普贴，觉得电竞圈追星和娱乐圈追星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Focus一行人从粉丝让出来的空道走过，上车。
走在队伍末尾的边燃即将上车时，人群里忽然有男生激动地扯开嗓子喊了一声：“Flame，给我签名！我是你十年老粉！！！”
从通道出口出现开始，边燃一路没有停留，其他队友和粉丝挥手招呼。他戴着耳机，头上的棒球帽沿压得低低的，插兜走在最后面，似乎听不到周围一切应援声。
直到这个男生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边燃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破天荒地接过一旁递来的笔，在应援牌上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周遭其他粉丝因为这一突发情况，也纷纷激动地喊叫着将自己的手幅往前面递，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示意Focus战队的选手们快点上车。
边燃签完名将牌子还给那个自称是他十年老粉的男生，边被工作人员催着赶紧上车。临上车前，边燃突然停步，回头懒洋洋地朝那位自称是他‘十年老粉’的粉丝出声回应道：“谢谢，我职业生涯六年。”
身后人群因为这句话笑开了，支在车窗看热闹的温凡宜也不自觉地被逗笑，出了声。
此时边燃签完名上车，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在人群中往温凡宜他们停车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凡宜：......这人后脑勺也长眼睛吗，要不要这么敏锐。
就在温凡宜犹豫要不要隔着这么远朝大魔王打个招呼，他神色冷淡如常地移开目光，上了车。
刚刚短暂的视线交错似乎是温凡宜的错觉，他并没有看到她。
.
黑色商务车离开地下车库，平稳地行驶在城市高架上。
许中闻为活动操心一天，这会儿总算轻松下来。他坐在副驾看俱乐部群消息，笑盈盈地回头对队员们说：“你们苏晴姐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在哪吃，基地还是外面？”问话的西瓜头叫关奇，是Focus战队的突破手。
许中闻：“都行，看你们。”
“烤肉，火锅，”关奇胳膊肘推身边的人，“麻酱你想吃什么？”
被点到名的人因为麻酱这个称呼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回了句：“都行。”
关奇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转头看向后座：“队长，你想吃啥？”
独自坐在后座的边燃正在看手机信息，被关奇问到，他的手指往上划掉信息，回道：“你们吃，晚上我不在。”
关奇愣了下，坐在前边的许中闻反应过来：“今天是8号，你要去北港新城那边？”
边燃收起手机，淡淡地嗯了声。
关奇没再出声，边燃每个月8号都会雷打不动去一趟北港，具体是为什么，他们这些队友不知道，连许中闻这个领队也不清楚。只知道每次队长都会留在北港那边吃过晚饭再回基地，而每次队长从北港新城回来后心情似乎都不怎么样。
北港新城住的人对于Focus全队来说是个神秘的存在。起初基地里有传言，说队长有女朋友住在北港新城，所以每月8号都会去一次北港。这种传言对关奇他们来说不太可信。毕竟他们和队长朝夕相处，队长这种除了睡觉以外全天18个小时都在游戏的人，哪来的空和女朋友培养感情？
用领队许中闻的原话来说就是：就Flame这种日常看谁都像个死鱼的情绪，赛后采访主持人离开比赛话题以外多一句话都懒得回答的冰山，情人节520七夕节这些大小节日都只知道在游戏里玩枪刷分的魔王状态，他如果真有女朋友，女朋友的名字大概叫绝地求生吧。
但是说起来，队长这种性格冷到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办法生存的人，今天居然和一个女明星组队，还带她赢了比赛。这事也奇了，回去得说给小八听听。
关奇这么想着，副驾的许中闻突然惊呼一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Flame，你上热搜了。”
“队长上热搜不是三天两头的事。”关奇不以为意。
许中闻将手机屏幕面向后排的边燃，他抿唇对他说道：“还有刚刚和你组队的那个。”
手机屏幕上，热搜实时热度第一词条是：#Flame温凡宜 组队#。
许中闻现在知道那个和边燃组队的女艺人叫什么了：“她叫温凡宜，是个出道一年半的新人演员，今天临时来替场。”
温（wen）和翁（weng）发音相近，许中闻是个南方人，还是南方人里日常说话最分不清en和eng前后鼻音发音的那类。
许中闻不好意思道：“怪我口音，才闹了这个大乌龙。”好在今天翁静那边看起来这局娱乐赛体验不错，主办方那边也没多说什么。
边燃在闭目养神，没有回应。
但许中闻看着手机热搜，表情却逐渐凝重起来：“现在热搜前三条词条都是你和她，不知道是不是那边买的，趁着这次机会和你的名字捆绑在一起炒作。说起来今天组队规则是提前通知了各个嘉宾的，就算你认错了，嘉宾那边也应当是清楚自己和谁组队......”
许中闻喋喋不休地说着，边燃揉眉心，睁开眼看向车窗外。
窗外天色将暗未暗，城市高楼灯光星星点点地亮起。
边燃想起刚刚地下车库不远处那辆车半开的车窗，想起刚刚的奥体中心。
偌大的奥体场馆，观众席的呐喊声像潮水一般翻涌，无数人目光灼灼地注视他，这些目光或炽热，或崇拜，或厌恶。
无数目光中，只有一道目光与周围格格不入，平静又好奇地打量着他。
她不认识他。
许中闻问：“热搜那边，我现在通知俱乐部撤下来？”
“随便。”
边燃回答，拿出耳机戴上。许中闻还要再说什么，只见边燃戴上耳机重新闭上眼睛，他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程越那头好不容易和老板打完电话，联系公司同事撤热搜。等他忙完这一系列事情，回过头想和温凡宜说什么，发现后座温凡宜已经睡着。程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收起手机，将车开出停车场。
为了凌晨顺利逃出家门，温凡宜一夜没睡，又来杭州参加活动救场。折腾一天静下来，这一路上温凡宜睡得很沉。
直到车子一路开进北港新城，程越才将她叫醒。
北港新城，早年是废弃的港口基地。基地分为南北两区，北区被一个香港开发商承包，建地盖楼，变成了一个新兴城区。南区因为保留了一些上世纪50年代末的海派建筑，近几年被旅游局重点规划修建了一个影视基地，影视基地现在完工一半，日常有小部分剧组和游客在那里出没。
北港新城楼盘新，一面近影视基地，一面近机场。为了方便工作，许多在上海的艺人和经纪公司或租或买了这里的房子。新娱传媒同样在这里为艺人们租了房子，当初寒暑假为了方便在外跑通告，温凡宜偶尔会住在这里。
温凡宜睡得沉，程越一时半会儿不知道送她去哪，只能先将她送这里。
见温凡宜醒来看着车窗外发愣，程越出声问道：“你想去哪，我送你过去？”
“就这里吧，挺好的。”
“好嘞。”
程越跟着前车，将车慢慢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路过门口保安室，温凡宜看见那里站了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拿着对讲机的墨镜大汉。
程越同样注意到，他调侃：“现在就业不容易，保安群体也偏年轻化了，嚯，身材不错，比我们公司保安强多了。”
车开进停车场，公司那边同事来电话，程越着急回去处理热搜的事，将温凡宜在停车场放下就走了。
温凡宜看着程越的车驶离停车场，手里的工作备用机适时响起一声电量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早上关了机的手机落在了程越车上。
她给程越拨了两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听。
算了，也不急。备用机登不上微信，她编辑短信，让程越明天来的时候带过来。
发完短信，温凡宜收起手机看向周围。有段时间没来过北港，停车场的电梯方位都变得陌生，她站在原地判断了下电梯方向，往右侧走去。
电梯口有一对母子等在那儿，小男孩手里抱着颗足球，听到动静抬头好奇地看向温凡宜。
温凡宜朝他笑了下，那个小男孩问她：“姐姐，为什么你们都戴着墨镜，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温凡宜愣了下，电梯在这会儿刚好到，小男孩的母亲抱歉地对温凡宜笑了笑，拍男孩肩示意他不要对着陌生人胡说，说完拉着他进了电梯。
温凡宜想，也许可能是小孩子看她大晚上戴墨镜奇怪。于是走进电梯后，她摘下墨镜，按了9楼。
封闭的空间安静，电梯一层一层往上，温凡宜百无聊赖地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楼层数字。
当初公司给这个房子，是刚签新娱的头一年程越这个经纪人替她申请的。
彼时温凡宜正读大三，瞒着家里签了经纪公司。寒暑假需要离开家出去拍戏，她就对家里借口自己和朋友出去旅游。那会儿能接到的戏份短，都是露个脸没几句台词的龙套角色，基本每个剧组待个一两天就得走。
寒假一个月，她从上海飞各个城市剧组，回到上海就去住酒店，酒店待一两个晚上，又飞剧组。也就是那时候，为了方便，程越替她向公司申请了北港新城的房子。
温凡宜在北港没住多久，因为同年暑假，她瞒着家里签约经纪公司跑剧组演戏的事情就被家里发现，那时候——
叮——9楼到了，温凡宜的思绪被打断，她回神，重新戴上墨镜走出电梯。
几乎是一出电梯，温凡宜就看见了她家门口站着的两道人影。
那一刻想也没想，温凡宜立马回头，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也就在温凡宜重新跑进电梯的同时，站在她家门口的两个人反应过来，他们朝电梯跑来。
进电梯后，温凡宜快速按下关门键。
冷冰冰的电梯门匀速又缓慢地合起。
看着门外越来越近的人，温凡宜神经紧绷，她拼命按着电梯关门键。
拜托，快关门。
电梯按键的敲打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啪啪’作响。
眼看那两人即将跑到门口，电梯门最后一段缝隙终于彻底关上。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温凡宜松了口气，但是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松懈。
是了，当初她签约经纪公司的事情之所以会被家里发现，就是因为那时候声称在北欧旅游的她被人在北港新城撞见。
撞见她的人是位温家的世交长辈，从小看着她长大。在北港新城见到她，以为她是和父母闹了别扭离家出走，当即给她爷爷温雄宁打了电话。她爷爷接到电话，将她爸妈叫去老宅臭骂一顿，教育他们对待子女不要太过严苛。她爸妈被批得一头雾水，直到老爷子骂完才反应过来他们那会儿应该在北欧旅游的女儿，这会儿住在北港。后来还是她爸温兆硕亲自开车来北港新城接回她这个‘北欧旅游’的女儿。
这次她离家出走，她爸猜到她会来北港，才早安排了人蹲守在这里吧。
温凡宜脑子一时很混乱，电梯运行带来的上升感提醒着她电梯里还有其他人。
她回头看向电梯里那一对母子，那位目睹了刚才一切过程的母亲拉着小孩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温凡宜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躲在母亲身后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
电梯一到17楼，那对母子匆匆忙忙下了。
温凡宜回不了家，又怕那两个人追上来。于是，她赌了一把回到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离开电梯前她将电梯里的所有楼层数都按亮。
温凡宜边给程越打电话，边从地下停车场往外跑。好不容易快跑到地下停车场出入口，有人从停车场出入口斜坡进来，远远看见了她，边朝对讲机说着什么边朝她跑来。
温凡宜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程越的电话始终打不通，这个备用手机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微信没法联系其他人。
眼看远远从又一个交叉口跑过来三个同样戴墨镜的黑衣保镖堵住了路，温凡宜：“......”
不能在这里面瞎跑，她得找车出去。
温凡宜边跑边找，几乎跑遍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住户大多都已经回家，没有往外离开的车。
她跑累了，跑不动了。
温凡宜弯下腰平复呼吸，她身后不远处的声控灯灭了。
夜晚的地下停车场冰冷寂静，头顶暗红色的金属管道纵横交错。
温凡宜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平复，她听见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听见停车场外面嘈杂的喧闹声。
她想，她的父亲温兆硕先生这次应该非常生气，不然也不会动用这么多人来抓她回家。
有风从不知名的角落吹来，温凡宜身上突然特别冷，也特别累，一天的疲累感突然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她真的跑不动了。
越来越多穿着同样深色制服的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想，这次看来是真跑不掉了，就是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找到这样好的机会逃出来，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错过新戏面试，更不知道错了这次面试再有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直到死寂的地下停车场突然响起一声汽车喇叭声。
温凡宜蓦然抬头，循声望去。与她隔着大半个停车场的距离，一辆黑色迈凯轮正要离开这里。
黑夜里，黑色跑车亮起的车灯，映在温凡宜眼中，像荒原的星火一般点燃了某些希望。
她想也没想，趁那群人没反应过来，拼命往外跑，跑到大路中间，张开双臂拦车。
忽然从侧边跑出一个人，眼见要撞上，黑色迈凯轮紧急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尖锐地响起，温凡宜下意识闭眼——
下一秒，世界安静下来。
迈凯轮稳稳停在她的身前，堪堪碰到她被风吹起的衣角。
预想得车主愤怒的谩骂没有到来，温凡宜睁开眼睛。
车灯刺眼，她闭了闭眼，适应光线后，看向车上的人。
#温凡宜 菜#
#Flame 惨#
#Flame温凡宜 组队#
今天的活动在网络上实时直播，娱乐赛一结束，温凡宜便被骂上了热搜。
《无忧林》热播，网上本来就有一些声音对她的科班式演技颇有微词。这回见到她这么辣眼的游戏操作，骂声一下铺天盖地而来。从声讨艺人赚这么多钱不好好练习游戏就上台到骂艺人行业还是太好赚钱了，骂声波及到同年龄段几家有粉丝基础的艺人，几家对骂，使得今天这个电竞活动相关词条下面声讨不断。也就这样，给温凡宜骂上了热搜第一。
地下停车场，程越坐在驾驶座，看着手机问温凡宜：“第一次上热搜就是热搜第一，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温凡宜点进一条‘不懂游戏就上台，回家再练练吧’点了个赞，她想了想说道，“就是第一次挨这么多骂，挺新奇的。”
温凡宜这话说得平淡，程越倒是有点忿忿不平：“你是被我临时拉到这里救场的，又不是提前接了活没好好准备。再说，你来这里救场，一分酬劳没有......”
温凡宜没接话，提到钱，程越又想起了温凡宜的家庭背景。他忍不住想，今天真是不平静的一天。
觉得新奇的温凡宜挨个点进两个与她相关的热搜词条，第一条热搜不用说，广场上全是路人骂她的蹩脚游戏操作。那几家被波及的艺人粉丝还没休战，骂她这个导火索也是顺嘴的事，看着满屏充满戾气的文字，温凡宜选择退出，转向另一个词条。
这条热搜广场里多是边燃的粉丝，气氛相对于第一条热搜的广场平静一些，大多是对于边燃今天表现的评价和吹捧。温凡宜看了几条，刚准备退出，划到了一条热门贴。
热门帖子是一则边燃粉丝发的Flame职业生涯科普贴，图片美工做得很漂亮，背景是不同时期在赛场上比赛的边燃，上面的文字数据记录着边燃参加职业比赛以来的所有赛事成绩。
温凡宜将九宫格图片一张一张浏览过去，才知道白天程越提起边燃时，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
十六岁成为国内最顶级的FPS竞技选手，在一年时间里陆续击败国外热门夺冠选手拿下属于中国的第一个FPS电子竞技世界冠军。两年内在FPS项目陆续拿了15次国内冠军，2次世界冠军。十八岁转向PUBG项目，是继退役职业选手Zephyr之后第二个带领中国战队拿下世界冠军的选手，至今连续三年拿下全球赛冠军......是目前国内商业价值最高的现役职业选手。
粉丝很专业，整理的资料极其详细，九张图里密密麻麻记载了边燃打职业以来的所有赛事成绩和商业代言。
温凡宜正感叹其用心程度，手机屏幕上反光倒映出半颗黑乎乎的脑袋。
温凡宜：......
探过头看清温凡宜在看什么的程越，带着一脸‘怎么样，今天的你也被Flame的游戏操作折服了吧’的了然，说道：“你在查Flame的资料啊。”
温凡宜：......我没有。
温凡宜划掉这条微博，关上手机，平静道：“偶然看到。”
程越点点头：“想了解Flame，你直接问我啊。我们Flame，那可是FPS电竞历史里程碑式的人物，十六岁横空出世的电竞天才......”
温凡宜：......
就在温凡宜思考怎么让程越闭嘴安静下来时，程越放在副驾的手机响起，有电话进来。
程越这才停下，心情不错的接起电话：“喂——”
“程越！你是不是生了个脑子会长不会用，你带的人不会打游戏你让她去电竞活动救什么场？！”
电话刚接起，里面传来的女人怒吼声便使整辆车内都震了一震。
程越被吼得差点没拿住手机：“隋姐......”
新娱传媒的老板隋姐早年是艺人助理起家，从助理做起一步步走到经纪人的位置，听说那几年受过不少艺人的气，导致自己逐渐心气不顺养成了个脾气火爆的性子。后来自己自立门户开公司翻身变资本，也改不了这个火爆脾气。
“网上那些舆论赶紧处理，一个小时内再让我看见一条新娱传媒的黑热搜，你明天带着那个......那个姓温的，你们一起都给我麻利地滚出新娱！一个两个的，一天天活么干不好，捅娄子一个比一个强......”
程越捂着手机，祈祷温凡宜没有听到后半句：......老板，别骂了，再骂新娱要天凉王破了。
手机里的声音很响，程越脸色尴尬地将音量调轻，一面从后视镜里去看温凡宜的反应，一面态度讪讪地应着。
坐在后座的温凡宜早在电话传来第一声怒吼时便戴上了耳机。她打开车窗透气，耳机里的音乐声轻缓，前边程越电话里模糊不清女声愤怒似乎也消减下去。
温凡宜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通道出口处，有一群粉丝熙熙攘攘地等在那里。这会儿除了她外，其他艺人都早已经离开奥体。她想，这些粉丝要跑空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等在出口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秒后，几个穿着黑金色队服的职业选手出现在通道出口。
Focus一行人出现的瞬间，粉丝队伍动了动。人群一股脑往前，簇拥着Focus一行人。粉丝人头攒动地拥挤着，却也乱中有序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过道。
温凡宜第一次见到电竞线下追星的场面，再想起刚才看到的粉丝制作用心的科普贴，觉得电竞圈追星和娱乐圈追星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Focus一行人从粉丝让出来的空道走过，上车。
走在队伍末尾的边燃即将上车时，人群里忽然有男生激动地扯开嗓子喊了一声：“Flame，给我签名！我是你十年老粉！！！”
从通道出口出现开始，边燃一路没有停留，其他队友和粉丝挥手招呼。他戴着耳机，头上的棒球帽沿压得低低的，插兜走在最后面，似乎听不到周围一切应援声。
直到这个男生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边燃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破天荒地接过一旁递来的笔，在应援牌上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周遭其他粉丝因为这一突发情况，也纷纷激动地喊叫着将自己的手幅往前面递，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示意Focus战队的选手们快点上车。
边燃签完名将牌子还给那个自称是他十年老粉的男生，边被工作人员催着赶紧上车。临上车前，边燃突然停步，回头懒洋洋地朝那位自称是他‘十年老粉’的粉丝出声回应道：“谢谢，我职业生涯六年。”
身后人群因为这句话笑开了，支在车窗看热闹的温凡宜也不自觉地被逗笑，出了声。
此时边燃签完名上车，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在人群中往温凡宜他们停车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凡宜：......这人后脑勺也长眼睛吗，要不要这么敏锐。
就在温凡宜犹豫要不要隔着这么远朝大魔王打个招呼，他神色冷淡如常地移开目光，上了车。
刚刚短暂的视线交错似乎是温凡宜的错觉，他并没有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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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商务车离开地下车库，平稳地行驶在城市高架上。
许中闻为活动操心一天，这会儿总算轻松下来。他坐在副驾看俱乐部群消息，笑盈盈地回头对队员们说：“你们苏晴姐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在哪吃，基地还是外面？”问话的西瓜头叫关奇，是Focus战队的突破手。
许中闻：“都行，看你们。”
“烤肉，火锅，”关奇胳膊肘推身边的人，“麻酱你想吃什么？”
被点到名的人因为麻酱这个称呼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回了句：“都行。”
关奇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转头看向后座：“队长，你想吃啥？”
独自坐在后座的边燃正在看手机信息，被关奇问到，他的手指往上划掉信息，回道：“你们吃，晚上我不在。”
关奇愣了下，坐在前边的许中闻反应过来：“今天是8号，你要去北港新城那边？”
边燃收起手机，淡淡地嗯了声。
关奇没再出声，边燃每个月8号都会雷打不动去一趟北港，具体是为什么，他们这些队友不知道，连许中闻这个领队也不清楚。只知道每次队长都会留在北港那边吃过晚饭再回基地，而每次队长从北港新城回来后心情似乎都不怎么样。
北港新城住的人对于Focus全队来说是个神秘的存在。起初基地里有传言，说队长有女朋友住在北港新城，所以每月8号都会去一次北港。这种传言对关奇他们来说不太可信。毕竟他们和队长朝夕相处，队长这种除了睡觉以外全天18个小时都在游戏的人，哪来的空和女朋友培养感情？
用领队许中闻的原话来说就是：就Flame这种日常看谁都像个死鱼的情绪，赛后采访主持人离开比赛话题以外多一句话都懒得回答的冰山，情人节520七夕节这些大小节日都只知道在游戏里玩枪刷分的魔王状态，他如果真有女朋友，女朋友的名字大概叫绝地求生吧。
但是说起来，队长这种性格冷到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办法生存的人，今天居然和一个女明星组队，还带她赢了比赛。这事也奇了，回去得说给小八听听。
关奇这么想着，副驾的许中闻突然惊呼一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Flame，你上热搜了。”
“队长上热搜不是三天两头的事。”关奇不以为意。
许中闻将手机屏幕面向后排的边燃，他抿唇对他说道：“还有刚刚和你组队的那个。”
手机屏幕上，热搜实时热度第一词条是：#Flame温凡宜 组队#。
许中闻现在知道那个和边燃组队的女艺人叫什么了：“她叫温凡宜，是个出道一年半的新人演员，今天临时来替场。”
温（wen）和翁（weng）发音相近，许中闻是个南方人，还是南方人里日常说话最分不清en和eng前后鼻音发音的那类。
许中闻不好意思道：“怪我口音，才闹了这个大乌龙。”好在今天翁静那边看起来这局娱乐赛体验不错，主办方那边也没多说什么。
边燃在闭目养神，没有回应。
但许中闻看着手机热搜，表情却逐渐凝重起来：“现在热搜前三条词条都是你和她，不知道是不是那边买的，趁着这次机会和你的名字捆绑在一起炒作。说起来今天组队规则是提前通知了各个嘉宾的，就算你认错了，嘉宾那边也应当是清楚自己和谁组队......”
许中闻喋喋不休地说着，边燃揉眉心，睁开眼看向车窗外。
窗外天色将暗未暗，城市高楼灯光星星点点地亮起。
边燃想起刚刚地下车库不远处那辆车半开的车窗，想起刚刚的奥体中心。
偌大的奥体场馆，观众席的呐喊声像潮水一般翻涌，无数人目光灼灼地注视他，这些目光或炽热，或崇拜，或厌恶。
无数目光中，只有一道目光与周围格格不入，平静又好奇地打量着他。
她不认识他。
许中闻问：“热搜那边，我现在通知俱乐部撤下来？”
“随便。”
边燃回答，拿出耳机戴上。许中闻还要再说什么，只见边燃戴上耳机重新闭上眼睛，他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程越那头好不容易和老板打完电话，联系公司同事撤热搜。等他忙完这一系列事情，回过头想和温凡宜说什么，发现后座温凡宜已经睡着。程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收起手机，将车开出停车场。
为了凌晨顺利逃出家门，温凡宜一夜没睡，又来杭州参加活动救场。折腾一天静下来，这一路上温凡宜睡得很沉。
直到车子一路开进北港新城，程越才将她叫醒。
北港新城，早年是废弃的港口基地。基地分为南北两区，北区被一个香港开发商承包，建地盖楼，变成了一个新兴城区。南区因为保留了一些上世纪50年代末的海派建筑，近几年被旅游局重点规划修建了一个影视基地，影视基地现在完工一半，日常有小部分剧组和游客在那里出没。
北港新城楼盘新，一面近影视基地，一面近机场。为了方便工作，许多在上海的艺人和经纪公司或租或买了这里的房子。新娱传媒同样在这里为艺人们租了房子，当初寒暑假为了方便在外跑通告，温凡宜偶尔会住在这里。
温凡宜睡得沉，程越一时半会儿不知道送她去哪，只能先将她送这里。
见温凡宜醒来看着车窗外发愣，程越出声问道：“你想去哪，我送你过去？”
“就这里吧，挺好的。”
“好嘞。”
程越跟着前车，将车慢慢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路过门口保安室，温凡宜看见那里站了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拿着对讲机的墨镜大汉。
程越同样注意到，他调侃：“现在就业不容易，保安群体也偏年轻化了，嚯，身材不错，比我们公司保安强多了。”
车开进停车场，公司那边同事来电话，程越着急回去处理热搜的事，将温凡宜在停车场放下就走了。
温凡宜看着程越的车驶离停车场，手里的工作备用机适时响起一声电量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早上关了机的手机落在了程越车上。
她给程越拨了两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听。
算了，也不急。备用机登不上微信，她编辑短信，让程越明天来的时候带过来。
发完短信，温凡宜收起手机看向周围。有段时间没来过北港，停车场的电梯方位都变得陌生，她站在原地判断了下电梯方向，往右侧走去。
电梯口有一对母子等在那儿，小男孩手里抱着颗足球，听到动静抬头好奇地看向温凡宜。
温凡宜朝他笑了下，那个小男孩问她：“姐姐，为什么你们都戴着墨镜，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温凡宜愣了下，电梯在这会儿刚好到，小男孩的母亲抱歉地对温凡宜笑了笑，拍男孩肩示意他不要对着陌生人胡说，说完拉着他进了电梯。
温凡宜想，也许可能是小孩子看她大晚上戴墨镜奇怪。于是走进电梯后，她摘下墨镜，按了9楼。
封闭的空间安静，电梯一层一层往上，温凡宜百无聊赖地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楼层数字。
当初公司给这个房子，是刚签新娱的头一年程越这个经纪人替她申请的。
彼时温凡宜正读大三，瞒着家里签了经纪公司。寒暑假需要离开家出去拍戏，她就对家里借口自己和朋友出去旅游。那会儿能接到的戏份短，都是露个脸没几句台词的龙套角色，基本每个剧组待个一两天就得走。
寒假一个月，她从上海飞各个城市剧组，回到上海就去住酒店，酒店待一两个晚上，又飞剧组。也就是那时候，为了方便，程越替她向公司申请了北港新城的房子。
温凡宜在北港没住多久，因为同年暑假，她瞒着家里签约经纪公司跑剧组演戏的事情就被家里发现，那时候——
叮——9楼到了，温凡宜的思绪被打断，她回神，重新戴上墨镜走出电梯。
几乎是一出电梯，温凡宜就看见了她家门口站着的两道人影。
那一刻想也没想，温凡宜立马回头，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也就在温凡宜重新跑进电梯的同时，站在她家门口的两个人反应过来，他们朝电梯跑来。
进电梯后，温凡宜快速按下关门键。
冷冰冰的电梯门匀速又缓慢地合起。
看着门外越来越近的人，温凡宜神经紧绷，她拼命按着电梯关门键。
拜托，快关门。
电梯按键的敲打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啪啪’作响。
眼看那两人即将跑到门口，电梯门最后一段缝隙终于彻底关上。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温凡宜松了口气，但是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松懈。
是了，当初她签约经纪公司的事情之所以会被家里发现，就是因为那时候声称在北欧旅游的她被人在北港新城撞见。
撞见她的人是位温家的世交长辈，从小看着她长大。在北港新城见到她，以为她是和父母闹了别扭离家出走，当即给她爷爷温雄宁打了电话。她爷爷接到电话，将她爸妈叫去老宅臭骂一顿，教育他们对待子女不要太过严苛。她爸妈被批得一头雾水，直到老爷子骂完才反应过来他们那会儿应该在北欧旅游的女儿，这会儿住在北港。后来还是她爸温兆硕亲自开车来北港新城接回她这个‘北欧旅游’的女儿。
这次她离家出走，她爸猜到她会来北港，才早安排了人蹲守在这里吧。
温凡宜脑子一时很混乱，电梯运行带来的上升感提醒着她电梯里还有其他人。
她回头看向电梯里那一对母子，那位目睹了刚才一切过程的母亲拉着小孩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温凡宜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躲在母亲身后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
电梯一到17楼，那对母子匆匆忙忙下了。
温凡宜回不了家，又怕那两个人追上来。于是，她赌了一把回到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离开电梯前她将电梯里的所有楼层数都按亮。
温凡宜边给程越打电话，边从地下停车场往外跑。好不容易快跑到地下停车场出入口，有人从停车场出入口斜坡进来，远远看见了她，边朝对讲机说着什么边朝她跑来。
温凡宜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程越的电话始终打不通，这个备用手机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微信没法联系其他人。
眼看远远从又一个交叉口跑过来三个同样戴墨镜的黑衣保镖堵住了路，温凡宜：“......”
不能在这里面瞎跑，她得找车出去。
温凡宜边跑边找，几乎跑遍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住户大多都已经回家，没有往外离开的车。
她跑累了，跑不动了。
温凡宜弯下腰平复呼吸，她身后不远处的声控灯灭了。
夜晚的地下停车场冰冷寂静，头顶暗红色的金属管道纵横交错。
温凡宜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平复，她听见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听见停车场外面嘈杂的喧闹声。
她想，她的父亲温兆硕先生这次应该非常生气，不然也不会动用这么多人来抓她回家。
有风从不知名的角落吹来，温凡宜身上突然特别冷，也特别累，一天的疲累感突然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她真的跑不动了。
越来越多穿着同样深色制服的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想，这次看来是真跑不掉了，就是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找到这样好的机会逃出来，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错过新戏面试，更不知道错了这次面试再有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直到死寂的地下停车场突然响起一声汽车喇叭声。
温凡宜蓦然抬头，循声望去。与她隔着大半个停车场的距离，一辆黑色迈凯轮正要离开这里。
黑夜里，黑色跑车亮起的车灯，映在温凡宜眼中，像荒原的星火一般点燃了某些希望。
她想也没想，趁那群人没反应过来，拼命往外跑，跑到大路中间，张开双臂拦车。
忽然从侧边跑出一个人，眼见要撞上，黑色迈凯轮紧急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尖锐地响起，温凡宜下意识闭眼——
下一秒，世界安静下来。
迈凯轮稳稳停在她的身前，堪堪碰到她被风吹起的衣角。
预想得车主愤怒的谩骂没有到来，温凡宜睁开眼睛。
车灯刺眼，她闭了闭眼，适应光线后，看向车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