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拍门声响起,对方的手劲极大,破烂的木门几乎要不堪重负。

    “好你个杜泽兰!老娘今天非要你偿命不可!”

    门开了。

    林三娘狠狠地瞪着来人。

    女子身着灰色襦裙,绿色的褂子直达膝盖,侧麻花绕过脖颈,搭在肩膀上,极为平常的打扮,村里每个妇人都会如此打扮。

    但这杜泽兰生的白嫩,村里其他女子个个晒的黝黑,偏她每日一下田便偷奸耍滑,惯是个会勾引人的!

    女子不慌不忙,见林三娘态度这般恶劣,也不恼。

    平和问道:“三娘,出何事了?”

    林三娘瞪大眼睛,大声喊道:“你现在给我装糊涂了,你给我儿吃什么了!你自己清楚!”

    她气不过,甚至要过来揪杜泽兰的头发。

    杜泽兰蹙眉,微微偏开身子。

    周围已经有不少村民聚过来了。

    林三娘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开始撒泼。

    “大家伙都来看看!杜泽兰这个贱人,我家二宝就是因为吃了她给的东西,已经昏睡一天了,浑身发烫,今天必须给老娘一个交代!”

    杜泽兰可是村里出名的泼妇,林三娘也不是个好惹的,最是个无赖,现在两人正面刚上,村里人立马起了兴致,纷纷放下锄头,过来凑热闹。

    闻言,立马有人喊道:“哎呦,这可真是害人的手段,二宝可是个好孩子。”

    杜泽兰开口道:“三娘,可否带我去看看二宝。”

    林三娘有些不愿了:“今天我心情好,你赔点银两就行。”

    在场的村民都是人精,她这么一说,便知道林三娘也是个没心肝的,竟是来捞钱的,纷纷咋舌,真是最毒妇人心,但总归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出口。

    杜泽兰认真地看向林三娘:“既是我的问题,自然由我负责,只是二宝还生着病,人命关天,还望三娘带我去吧。”

    林三娘暗暗咬牙,这杜泽兰真是个话精,好话都让她说了,现在她不同意,反倒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也罢,到时候她便多要些银两,谅她杜泽兰没本事。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跟去了林家。

    林家是村里的破落户,别人都盖上木房子了,林家还是茅草屋,稀稀疏疏,似乎风一吹,便要倒了。

    进了门,更为破烂了。

    屋中除了几个锅碗瓢盆,就只有一张咯吱作响的木床。

    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脸热得红彤彤的,更让人寒心的是,这林三娘自己穿的人模人样的,给二宝还穿的是满是补丁的衣服。

    林三娘虚心地偏开头,避开周围谴责的眼神。

    惯会装腔作势,心疼的话自己养,她还省的多养一张嘴。

    杜泽兰上前观察了一下,又抬手摸摸他的额头。

    周围人见她动作有条不紊的,一时来了兴致,纷纷好笑开口道:“杜娘子,你可看出什么了?”

    话里的调侃意味分明。

    笑话。

    村里谁不知道杜泽兰是什么人,现在还装的有模有样的。

    杜泽兰忽然看向林三娘:“二宝这是染上了风寒。”

    林三娘有了底气,直起腰板:“对,就那个……什么风寒,你赶紧说,赔多少银两!”

    杜泽兰眼神平静,话里的意味却极为尖锐:“我记得,我今日辰时给了二宝一碗绿豆粥,这风寒又是如何染上的?”

    村民大惊。

    绿豆粥可是好东西,哪里会让人染上风寒。

    看来这林三娘真是死不要脸!

    林三娘脸色一白,又强行振作,她梗着脖子道:“你装什么装,就是你那碗绿豆粥害的我儿染上风寒的,村里谁不知道你的德行,怎么会好心给二宝喝那么好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杜家家底羸弱,偏偏生了六男两女,总共十亩地都没有,早被瓜分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杜泽兰这小妮子入了萧老头的眼,娶她做了儿媳妇,指不定要被嫁给哪个老头当妾。

    自己都这么惨,还舍得给旁家小孩喝绿豆粥。

    周围人的风向又转变了。

    这杜泽兰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小孩子都害!

    女子盯着林三娘,幽幽的目光令她莫名心里一颤。

    “事实如何,当放在后面,现在救人要紧。”

    村长姗姗来迟,他刚吃上一口馍,便被人叫来了。

    刚进门就听见这番话,他点头应和道:“杜娘子说得没错,还不赶紧请郎中来!”

    “且慢。”

    林三娘瞪大眼睛,尖酸刻薄道:“杜泽兰你想干什么,又嫌要花银两了是不是!”

    杜泽兰摇摇头,她看向村长。

    “风寒而已,我有法子,还请村长相信我。”

    村长蹙眉,劝道:“看病这种事,可不能逞强,人命关天。”

    女子闻言,看向周围的村民。

    “我杜泽兰在此请各位做一下见证,倘若我无法让二宝平安醒来,我自会入狱,由村长交由衙门处置。”

    掷地有声,话中坚定。

    一时都被她震慑住。

    杜泽兰看向村长:“风寒之症,需甘草,独活各一百五十六两,羌活,川芎各187两,防风,茯苓各234两,荆芥穗,柴胡,枳壳各一百二十八两。”

    她所说的药材都极为常见,只是这银两……

    村长看向杜泽兰。

    杜泽兰领会,她点点头:“还请村长准备好,银两的事由我负责。”

    没过多久,她要的药材便到了。

    杜泽兰将药材放在锅里,点燃柴火,热气开始升腾。

    药材苦涩的味道逐渐发酵。

    一刻后,杜泽兰将黑乎乎的药取出,用碗盛在里面。

    她不紧不慢,来到床榻旁,让一个村民扶起二宝,她耐心地给他喂药。

    许是药太苦,昏睡中的二宝皱起眉头。

    他在睡梦中哼唧了几声。

    杜泽兰凑近了些。

    他说:“娘…别打我!别打我!二宝会打好水的……”

    杜泽兰心忽然被揪了一下。

    再看向林三娘时,眼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厌恶。

    林三娘眼尖地看到了,她嚷嚷道:“杜泽兰这个贱人竟然还敢瞪我!她就等着下牢房吧!”

    杜泽兰没有理会,喂完药,她用纸巾给他擦擦嘴边吐露出的药液。

    又哄着人躺下。

    “一刻后,他便会退热,两刻后便会醒来。”

    村长见一向跋扈的杜娘子忽然变得不太一样了,有些惊讶,又欣慰道:“杜娘子,你如今也是成长了。”

    杜泽兰笑笑,不可置否。

    哪里是成长了。

    分明是换魂了。

    她穿过来时在一周之前,刚穿过来,她还有些不适应,到处出去转悠。

    这一转悠可不得了,这个看起来落后的地方,可是个种植植物的好地方。

    肥沃的土地,未被污染的空气,这一切都让前世是现代植物学家的杜泽兰感到兴奋。

    ——哪里有比这里更适合做农林种植基地的地方!

    一旁有人惊呼道:“林二宝的脸真的不红了!”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果真如杜泽兰所说。

    男孩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整个人的状态好了不是一点。

    林三娘脸色一变,忿忿不平道:“谁知道一会能不能醒来。”

    村长青了脸色,瞪向她:“住口!”

    林三娘也自觉失言,这下不敢再开口了。

    两刻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林二宝依然平躺着,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村民怀疑的眼神看向杜泽兰。

    该不是真让林三娘说中了吧。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

    杜泽兰叹了口气,走上前,轻声道:“二宝,你娘不会打你的,你睁开眼睛吧。”

    话落,男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睫毛微颤,眼里的清明透露出他已清醒一阵了。

    他看向杜泽兰,欣喜道:“泽兰姐姐!”

    他转头,看到怒视自己的林三娘,一下子白了脸:“娘……”

    村长走上前,善意地看向林二宝。

    “二宝,你说一下事情的原委,村长给你做主,是杜泽兰给你的那碗绿豆粥害的你生病的吗?”

    林二宝摇摇头,坚定道:“当然不是!”

    村长目光闪烁:“那是因为什么?”

    林二宝忽然支支吾吾,他垂下头,不敢说话。

    林三娘一下子急了,她过来就要拽林二宝的领子。

    一巴掌狠狠地落了下来。

    “你这个白眼狼!”

    这太突然了,一时之间没人立刻反应过来。

    杜泽兰连忙将颤颤巍巍的林二宝护在身后。

    村长勃然大怒,让两个壮年将林三娘拉出去。

    “疯女人!”

    杜泽兰搂住林二宝肩膀,男孩大颗大颗地落泪,右脸高高肿起。

    林二宝啜泣道:“娘让我躺在地上睡觉,还踢我,让我滚去打水,我不去就扇我巴掌。”

    他搂住杜泽兰的腰,心里的委屈终于倾诉出来。

    “二宝好疼。”

    话落,村民全都震惊了。

    这可真是演了一出贼喊抓贼的的戏,自己欺负儿子就算了,竟然还把责任推到杜娘子身上,妄想着要银两。

    方才林三娘那模样大家伙可有目共睹,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村长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他严肃道:“事情已水落石出了,我会送林三娘进衙门,至于林二宝,有人想要收留他吗?”

    无人应答。

    村长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自己来养吧。

    便听见杜泽兰眉眼清明,坚定道:“我养吧。”

    林二宝眼睛一亮。

    村长点点头:“杜娘子年纪还小,不久前才成婚,总归不太方便,先暂时让你养着吧,后面找到合适的人家,便将林二宝送去。”

    杜泽兰摸摸林二宝的脸。

    林二宝害羞地抿唇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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