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雨,今日曹茵出门前将外裳换成了厚衣裳。

    曹承德和曹芜坐在车厢外将车厢留出来让曹茵补眠,早上他见到曹茵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却又无法说出让她今日别去看诊的任性话语。

    曹茵靠在车厢里闭眼休憩,昨夜雨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吵的她前半夜难以入眠,而好不容易睡着的后半夜却又将原主上一世的经历重温一遍,所以这会儿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

    但越是这般越要坚持去坐诊,毕竟知府夫人太沉得住气,她更不能半途而废。

    马车停了下来,排队进城。

    “老曹,你今日比往日要晚一些。”另一名排在队伍中的汉子跟曹承德认识,见到他们父子赶车排在身后,随口一问。

    “嗯,入秋了,起来的也没之前早,”曹承德笑着回道,看了眼汉子鞋上的泥水,“昨夜下了雨,路上不好走,老韩你怎么没赶牛车进城?”

    “还不是家里老爷子不让驾车,”被喊做老韩的汉子,低头看了眼早已被泥水浸湿的鞋,“等我去了脚店,换上布鞋就好。”他在东门口最大的老孙脚店做伙计。

    “曹芜你去你老韩叔的位置,让你老韩叔来车上坐着歇歇。”曹承德打发大儿子去排队等着入城,把车厢外的位置做了个人情。

    老韩也没拒绝,雨后泥泞的路可不好走了,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还是老曹你命好,二闺女带回来这马车可是让你今年便利了许多。”往年不管刮风下雨下雪老曹都靠着脚往来于县城,而他偶尔能架着牛车进城,俩人角色互换。

    “那是,我闺女是甚好。”曹承德在这件事上从不谦虚,说着自家女儿的好,听得车厢里的曹茵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排队进城的队伍就在他们的谈话中动了起来,进城后,他们驾车去了城东老孙脚店,再去的药铺,最后曹承德驾车去了镖局后院那条巷子,在那里的角落看到了正隐在暗处的大儿子。

    “这车交给你了,我先去客栈了。”曹承德自顾自的将车停在了巷子里,下车往客栈走去,根本没往曹芜那边看第二眼。

    “这事你知道就成,若是还在查,多加注意些。”隐在暗处的人说完话便走了。

    曹芜看着他的背影一瞬,很快去到马车旁牵着小棕进了镖局后院,没多久他只身出来朝另一边巷子走去,七拐八拐后去了药铺后巷。

    药铺后院,老东家正在给曹茵把脉,见到曹芜来了,也没停止,只是让曹茵从左手换成了右手。

    “二妹,你这是有何不妥?”医者不自医的道理曹芜明白,见到老东家给曹茵把脉关心道。

    “无事,我眼下的黑眼圈有些严重,老东家见状便要给我把脉看看情况,”曹茵这边走不开,便用空闲的左手指着另一边说:“大哥你稍等一会。”

    曹茵说一会儿便真是一会儿,把完脉曹茵去了曹芜那边,“大哥找我有何事?”才分开不久,若是没得事情也不会这么着急寻过来。

    曹芜下意识环顾了四周一圈,小声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他一脸严肃:“难道是之前我让人查探后走漏了什么风声?”

    曹茵反倒是不在意:“没事,反正咱现在也不从镖局那边查了。”

    曹芜听到这话,诧异看向她。

    “我已转而从别的地方查起来了,先不走镖局那边。”曹茵神情十分认真,若是不出意外,蒋氏那边应是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见她不像是说谎,曹芜也没多说话,二妹虽说才回家没多久,但这段时间看来并不是个心中没有成算的,他无需多言。

    药铺这边忙完,曹茵拎着老东家给她开的治疗睡眠的中药包溜达着往丰水街而去。

    白日里一切都十分顺利,但越是这般平静,曹茵越是觉得不对劲,有点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她脑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心中的不安更甚。

    肖志那边或许选择对身为百户的顾安出手,毕竟他定然是不愿顾安成为崔德的助力,自己、根本不被肖志看在眼里,但原主的主子禹秋双也不是个沉的住气的性子,这一点从她一次与自己偶遇一次来看诊也能窥探出一二,可知府夫人沉得住气,她也不能乱了阵脚,再等等看吧。

    这种前途未明又什么也做不得的感受并不是很好,会让她产生焦虑,焦虑过盛便是内耗,而她极度不喜内耗,不若加快对付曹承恩那边?分散下精力也是好的。

    他们是害原主身死的罪魁祸首,若是用乡下那种撒泼打诨的方式对付曹承恩家,甚是便宜他们,她现在想做的是先分家断亲将曹承德一家保护起来,再来用律法整治曹承恩一家。

    作为一名不懂陈朝律法的普通平民来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当然罢了,她现在能做的只能先是与曹承恩家分家断亲,想到此曹茵从丰水街的巷子拐道去了福来客栈。

    这会曹承德并不忙,坐在靠近厨房的小间里喝茶看书,见到曹茵过来手上还拎着药包,曹承德脸上一黑:“你身体不适?”

    “没多大事,只是夜里没睡好,老东家给我开了些药。”老东家的原话是,当郎中开药铺的哪能缺一碗药喝。

    曹承德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你这是找为父有何事情要说?”也别怪他这么询问,实在是他们都约定好了,今日在曹芜那边聚头后一起回家,然而这会儿曹茵寻来,说是没事他却也不信的。

    “嗯,”曹茵没隐瞒,将她想要对曹承恩家出手的想法说了,“三弟在书塾读书,往日被曹承恩家占了便宜也只能碍于孝道,默默吞下,但我想着这般毒瘤更应是要在三弟未考取功名前去除,不然恐成大患。”

    曹茵眼睛一直盯着曹承德看,想要看他是何反应。

    曹承德苦笑:“为何这般看着阿爹,是怕阿爹会不答应?”这个二女儿,可能家里最精明的那一个了。

    “他们毕竟都是阿爹的血缘亲人。”

    “那他们难道就不是你们兄妹几人的血缘亲人了?”

    曹茵摆摆手,根本没有在曹承德面前遮掩一二的想法,“那不一样,他们于您来说是亲人,于我们来说是一直在占自家便宜的亲戚而已。”在她看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在这里粉饰太平说一些是是而非的话语,不若直接了当。

    “唉~”曹承德心下叹息,虽然曹茵这话说的不好听,却是真实,这些年家里的孩子对曹承恩一家都看在眼里,亲戚亲戚,不来往甚至于不好的往来,最后那一丁点的血缘情分也早已弄没了,“你这话倒是没错,这事你看着办吧,不用看在阿爹的面上轻办。”

    曹茵露出笑颜,五官明艳了几分,说道:“阿爹就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

    这一夜,老天就像是被捅破了窟窿一般,大雨从夜里下到了第二日上午,这样的天气,按照曹茵跟老东家提前说好的,她今日便不去县里坐诊了,曹芜也没去镖局,偶尔一两日不去镖局也没什么关系,只有曹承德一人苦哈哈的架着马车去了县城上工。

    下着大雨,村里也很安静,曹承德一家都在家窝着,曹茵捧着本书坐在屋檐下看,不是她突然好学起来,实在是觉得再不多学一点,怕在看诊的时候露怯,这是一生好强的她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只能是不断补充己身。

    武氏和武芠也坐在屋檐下武氏在教武芠做针线活,武芠今年十岁,女红该学起来了,只有曹芜有些无聊,下雨天既不能在院子里练武又不能干活,只能坐在屋檐下看着滴落在院中的雨发呆。

    武氏用针在发间戳了戳,抬头看向坐在一旁发呆的大儿子,试探的问道:“老大,你真的没有看中的小娘子?”现在茵娘回了家,芜哥儿的婚事也得相看起来。

    虽然她跟曹茵说过不逼她成亲的话语,但不逼曹茵,却是可以将芜哥儿和蕴哥儿的婚事安排了,要不然家里这么多个适龄不成亲的孩子,光交罚金都不知道要多少,最主要的怕是官府治一个罪,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曹芜摇头,他从哪里去结实小娘子,跑镖的时候心思全在镖上,有空闲的时候不是练武便去打听自家二妹的消息,可以说从16岁后,他像今日这般闲闲待在家中的日子屈指可数,就更没有结识小娘子的时间了。

    “阿娘打算给你想看起来,你对小娘子可有什么要求?”想着自家芜哥儿的样貌,又在镖局做事,在村里附近相看个小娘子什么的,自是不怕的。

    “砰砰砰”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曹芜迅速起身,没拿伞,小跑着过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是对门许家大娘,她那边喊道:“五娘,你们快点跟我去曹承恩家,蒋氏娘家的兄长们来了,闹着要跟曹承恩和离,说是曹承恩在外面养了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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